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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大铜床-第27部分

小说: 大铜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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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了赵援朝家的院墙边,王晓军心中已不单单是默默的酸痛了。心头百般恨恶向胆边生,王晓军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腾腾的杀气。
    “你们几个给我在这儿盯着,千万别给跳墙跑了。”王晓军恶狠狠的说,“你们几个跟我来。”
    五六个膀大腰圆的红卫兵堵在赵援朝家的门口。门是两扇对开的厚实的刷漆木门,门上锁着一把大挂锁,还贴着封条。
    “我喊一二三,大家一块使劲踹。”王晓军指挥着众人。
    “一二三!”咣当一脚。大门狂颤了几下,没踢开,但锁扣已大大松动。“一二三!”咣当第二脚,门轰的一声蹦开了。
    十来个红卫兵呼啦啦冲进屋时,赵援朝和屈卫红都还没来得及把衣服穿上。赤身裸体的赵援朝从床上坐起来,同样赤裸着身体被突然惊醒的屈卫红“啊”的一声,没有去抓衣物遮掩自己,而是一下扑入了赵援朝的怀里,把他紧紧的抱住,她预感到这已是她和赵援朝的生离死别。
    两个一丝不挂的大活人互相搂抱着坐在巨大的铜床上,感觉就像美术课上摆着的一尊古希腊的雕像。这十来个十五六岁的红卫兵哪见过这样的场面,面面相觑愣在了那里。还是王晓军的反应快,他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把这个反革命强奸犯捆起来!”
    五六个袖子卷到了胳膊上的积极份子这才反应过来,上去七手八脚把赵援朝拽下大铜床。赵援朝试图反抗,但等待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拳脚和皮带的狂抽。刚才还像雅典娜的大卫在大铜床上怀抱着婀娜少女的赵援朝,片刻就变成了一具被打得在地上乱挺的扭曲的大虾。
    “把他扶起来。”王晓军冷冷的说。
    三四只粗壮的手臂将赵援朝从地上揪了起来,将他勉强的扶住。赵援朝被打得青紫的鼻子、嘴巴、眼眶布满了血污,沾满了尘垢的阴茎和阴囊像褪了毛的鸡脖子一样,毫无生气的耷拉在摇摇欲坠的两腿之间。
    王晓军走上去对准赵援朝的阴囊“呼”的抬腿就是一脚,赵援朝当即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王晓军赶上去,对准赵援朝的睾丸再狠狠的一脚踩下去,一阵类似踩爆臭鸡蛋似的快感从他的解放鞋的鞋底传了上来,而从赵援朝嘴里爆发出来的杀猪般的嚎叫,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另一侧,屈卫红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嚎啕着,她想扑过来,但被两个红卫兵死死的拽住,“他不是强奸犯,他没有强奸,我喜欢他,我们是自愿的……”屈卫红泣不成声无力的挣扎着。
    王晓军没去看屈卫红,他血红的双眼射出了逼人的寒气,紧紧的盯住在地上打着滚的赵援朝。王晓军输得很彻底,他用尽心思却赢不到心爱女人的半点爱意,而这个赵援朝不费吹灰之力却获得了所有。巨大的恼怒使得王晓军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手里握着的一截一尺多长的自来水管也在不停的颤抖。王晓军猛的一把扯开了军装胸前的几颗扣子,他用比刚才还要冰冷百倍的语气说:“把他扶起来。”
    赵援朝已扶不起来了,只能勉强扶着他跪在地上。王晓军对准赵援朝的天灵盖,大喊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棒子挥了下去。
    “扑”的一声脆响,像砸开了石缝里的喷泉一样,巨大的血柱从赵援朝的头颅里喷射了出来。血雾中,王晓军看到赵援朝眼中的生命之光在一瞬间消逝而去,但他立着的身子却还没有倒下去。
    “呀!”的大叫一声,王晓军挥起自来水管,对准赵援朝的脑袋又狠狠的横扫一棒。这一棒出去,王晓军终于停下了手,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前胸像敞开的风箱一样起伏,而赵援朝像条被宰杀了的大狗,倒在血泊里,再也不能和他王晓军争什么抢什么了。
    王晓军“一人做事一人当”,主动给公安局打电话。接电话的问明了他的身份,声音突然变得热情友好起来,原来他们是造反派,刚造了公安局的反,夺了权,他们说打死个把反革命是英勇的革命行为,他们坚决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
    “请你们派人来调查这件事。”王晓军说。
    “不必再调查了,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我们会叫火葬场的人去把尸体运走的。”公安局的人回答得也很干脆。

    十四
    一个和反革命狗崽子乱搞男女关系的“破鞋”,是不能再呆在革命队伍里的了。屈卫红摘下了红卫兵的红袖章,回了家。走在大街上会有小孩在她背后扔石子和发出“破鞋、破鞋”的哄笑。在家里,虽然老父亲没有责骂这个曾经让他感到欣慰和荣耀的女儿,但经常忍不住的长吁短叹。还好,还有母亲体谅自己的女儿。她对屈卫红说:“闺女啊,别伤心了,妈知道你心里苦,我们女人都是上辈子欠下了债,这辈子做了女人来还那些男人们的。妈打小看着你要强,但再强也强不过命去,女人的日子是破的,从来补着过,你要认了这份命,心里就会觉得好受过些了。”
    接受了十多年唯物主义的革命教育,屈卫红当然不相信母亲忍辱负重的宿命论调,但在命运面前,她确实丧失了抵挡的力量。一个个深夜,她悄悄的爬起来,泪流满面的跪在毛主席的像前,虔诚的向毛主席忏悔自己一时昏了头犯下的罪孽,祈祷救苦救难的毛主席,赐予她摆脱灾难的方法和力量。直至又一个深夜,起床解手的母亲看到她跪在毛主席的像前,哭得像一个泪人似的。还看到她咬牙忍住疼,用手使劲的捶打那虽然用布条勒得死紧,但仍然明显凸起了的肚子。
    “哎,真是遭孽哟!”母亲明白了一切,拭了拭湿了的眼角。
    几天后,母亲送屈卫红登上了一列开往湖南的火车。除了一只人造革的旅行袋,屈卫红的怀里还揣着两百块钱,这是家里的全部积蓄,此外还有一支银簪。
    “外婆不识字,你把银簪拿给她看,她就知道你是谁了。”隔着车窗,母亲再一次叮嘱自己的女儿。站台上,送别的场面总是很多,送别的人们有的数天后就会再见,有的数十年后才能相聚,还有的就是永别。母亲想让女儿到湘西的老家悄悄把孩子生下,那里没人认识她没人为难她,然后再悄悄的一个人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她哪里知道,她的女儿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二十八小时的火车,十六小时的汽车,四小时的山路,屈卫红到达了湘西崇山之间的一处叫做陈家坪的古老山寨。百十户盖着青瓦或是杉树皮,板壁用桐油漆得发亮的木屋,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开满油菜花的山脚旁。外婆叫陈珍姑,这个名字很好打听,热情的村民把屈卫红引到了他们叫做陈阿婆的门前。
    外婆一只手捏着那支锃亮的银簪,一只手拉着屈卫红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这个外孙女,“果真是幺妹的女娃啊,打你一迈进这屋,我就觉得好像是你阿妈回来了!”
    当年在屈卫红这个岁数上,她的乳名叫做幺妹的妈妈,就是从这座木屋走出山去的。那年入冬,湿滑的山道变得干燥易走的时候,寨子上来了个外乡口音的货郎。货郎用盐巴、洋油还有难得一见的北方的花布换乡民手中的山货。幺妹的父亲好客,让这个货郎借宿在自己的家里。
    外乡货郎不单付给幺妹爹妈不少的饭钱,还经常送给幺妹镜子、木梳、红头绳这类讨女娃们欢喜的小玩艺儿。幺妹喜欢在饭桌旁听货郎边香喷喷吃着她专给他炒的腊肉酸豆角,边给她讲山外头那些五彩斑斓的故事。有时货郎去较远的村寨做生意,回来得晚了,幺妹就把饭菜搁在火上温着,然后点上把松明子,站在寨子的路口,一直等到看见货郎牵着他的毛驴,从山路的远端慢慢的走来。
    货郎带进山的货物很快就换完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幺妹帮着娘多做了几个肉菜,幺妹爹也取出了一坛自家烧的沉香米酒,左一碗右一碗与货郎称兄道弟喝了个痛快。两个男人喝得东倒西歪,幺妹娘几乎是背着幺妹爹回了屋,而幺妹也搀着踉跄的货郎进到了他的客房。
    货郎躺倒床上,一只手抓住了幺妹的手,一嘴酒气的说:“幺妹,我喜欢你,你别走……”
    幺妹挣脱出来,急急跑回自己的屋里,她感到脸烧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
    到了夜里,连寨子里的狗都睡下不再叫唤的时候,幺妹听到门吱的一响,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不用看幺妹也知道来人是谁。那个人在幺妹的身边躺了下来,幺妹闭着眼一声不吭,那个人趴到了她的身上摸索来又摸索去,她还是忍着一声不吭。但当身下撕裂的痛楚和不可思议的快感像潮水一样同时涌来时,幺妹狠狠一口咬住了那人肩膀上的一大块肉,才拼命忍住了涌到了嘴边的呻唤。后来,货郎肩膀上一圈清晰的齿印,过了一整年都没消下去。
    第二天,临上路前,货郎“扑嗵”一声跪在了幺妹父亲的面前,请求他答应让他把幺妹带走。幺妹爹惊讶的扭头去看幺妹,看到幺妹不作声,只顾低头看着脚上那双货郎送给她的绣花鞋。幺妹爹似乎明白了一切,抄起屋里的一根木棒,就要往货郎的头上砸去。
    是幺妹娘一把夺下了男人手中的棒子,事已至此就是把他们都打成肉酱也没有用,女娃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嫁了张家是一辈子,嫁了李家也是一辈子。幺妹要是喜欢这货郎,跟他到山外去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幺妹娘说动了自己的男人,趁他坐在椅子上叹气的时候,货郎和幺妹一块儿跪在他面前,喊了声爹,又喊了声娘。
    临走的时候,幺妹娘拔下了头上的这根银簪,插到了女儿的发髻上,“闺女啊,别哭了,山外的路比山里的宽多了,这根跟了我几十年的簪子,今后就让它跟着你吧。”
    货郎扶着幺妹骑上了毛驴,幺妹哭成了个泪人,在崎岖的山道上一步一回头……
    挺着个越来越大的肚子,屈卫红坐在春日屋檐下的阳光里,呼吸着从金黄灿烂的油菜花田里吹来的清新的花香,一边帮着外婆做着手上的针线活,一边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着这些陈年的往事。
    寨子里的墙上虽然也用白石灰刷着几条“农业学大寨”、“阶级斗争是纲”、“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标语,但这些来自山外的尘嚣与纷扰,并未给醇酽厚实的民风和乡情带来多少的改变。
    外婆是远近闻名的接生婆,手里一把磨得锋利的剪刀不单用来剪鞋样,剪酸菜,也用来剪脐带,剪出了山寨一代又一代的未来。从道旁路过的后生都亲切的叫她一声“陈阿婆”,割草的会匀出一些割好的青草,倒入陈阿婆家的羊栏里,砍柴火的会撂下几捆砍好的劈柴,堆放到陈阿婆家的柴堆上。
    那些后生和屈卫红打照面时,就憨憨的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他们都知道她是陈家阿婆从北京来的外孙女,也是来等着陈阿婆用她那把剪刀剪下个男娃或女娃的。要是上了点岁数的人,就拉着屈卫红的手说,果真是幺妹的娃崽,这眼睛鼻子脸盘子,长得和幺妹当年一模一样的。
    等到这些纯朴的村民从来时的路上走远了,外婆还在那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咯咯的乐着,屈卫红才接着问:“外婆,后来呢?”
    后来,货郎带着幺妹走啊走啊,一路走到了京城,就在那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那一年正好赶上东北的山参、鹿茸行情好,货郎就和几个人搭帮一块去了东北,但这些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幺妹等啊等啊,身上的银子很快就花没了,最后等到的消息是货郎他们遇到了土匪,全死在山里了。
    和幺妹住一个大杂院的还有好几户人家,其中有一个拉洋车的姓屈的小伙子,平日里总是照应着幺妹,幺妹叫他屈大哥,有什么话也愿意跟他说。打知道货郎再也回不来了,幺妹就跟他说,屈大哥,我男人死了,我得回山里去了,谢谢你往日的照应了。那小伙就说,幺妹你别走,我一个人,你也一个人,咱们穷点,但总会把日子过下去的。
    “后来呢?”屈卫红又问。
    “后来,后来不就有了你和你阿姐了。”外婆笑眯眯的说,脸上岁月的纹路愈发的沟壑纵横。
    “你阿公过世的那年,你阿妈托人来过信的,说多亏了共产党毛主席,日子好过多了,叫我也一块到城里去享福。城里好是好,但阿婆在山里呆惯了,哪都不想去了。你看到那座山了吗?”外婆的目光望向远处,屈卫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雾霭中的山峦层层叠叠,也不知道外婆说的是那一座,“按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寨子里的人活着的时候到山里去,看上那棵树就做个记号,死后这棵树就是给他做棺材的寿木了。你阿公年轻的时候,在这座山后头的一座山里,看上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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