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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大铜床-第14部分

小说: 大铜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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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黯淡的夜色下,若大一片开阔的草地,黑压压一千多名躺倒在地的伤兵,为呻吟和啜泣所深深笼罩。担架队员和所有马上要离去的红军官兵,无不为之大恸。
    最后离去的赵新民和几名骑兵翻身上马,向伤兵们行最后一个军礼,然后策马向大部队远去的方向追去。在他的身后,清楚的传来了草地上几声清脆的枪响,那是伤兵中有人用私藏的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经过八十多个昼夜的曲折行程,红四军穿越鄂、豫、陕、川四省,行程五千里,沿途激战数十次,翻越巴山天险,终于由两河口进入了川北。
    和所有的战士一样,赵新民当时穿着从沿途补充来的五颜六色而且污秽破烂的服装,脚上鞋袜全无,只用破布裹脚,早晚都披着破旧的军毡御寒。手脚冻得裂痕累累,满身征尘,面目黧黑,而且三个月没有梳洗,满面胡须,头发长乱,浑身都是跳蚤。但这支看似叫花子的队伍,却似从天而降的天兵一样,迅速打下了防务空虚的通江、巴中等川北县城。
    通江县城不大,可城里却修有几条水泥小马路和一座精致的中山公园,显示着当地的富庶。富绅们大多匆忙逃走了,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高墙大院,其中一座成为了赵新民的临时团部。
    战士和参谋人员忙着清理院子,赵新民一间间屋子慢慢看过去,在其中一间看到了一架钢琴。赵新民在琴键上弹了几下,感觉音还挺准。他在钢琴前坐下来,随手弹起了一首莫扎特的降B调奏鸣曲,当年,他经常为杨子玲弹这支曲子。当莫扎特弹到一半时,另一首旋律在他脑海里漂浮了起来。赵新民闭上眼,任由这首旋律牵引着他的十指,在琴键上上下来回的跳动。
    曲子的前半部分写于一九一九年,是为了献给当时他深爱着的杨子玲的,但他从未弹给她听过,因为他一直没能把这支曲子完成。而此时此刻,突然之间,杨子玲俏丽的笑影,北京湛蓝的天空,“五四”街头激昂的人群,赵天宝在上海码头向他挥舞的手臂,巴黎塞纳河畔明媚的春光,莫斯科深冬漫天的大雪,倒在血泊中的丁久的圆头布鞋,贺芝华眼中的泪水和哀求,还有张继升被机枪击中时颤抖的身影,夜色下遍野伤兵的啜泣……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激越的音符,在赵新民的指间滚滚的流淌。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耳际缓缓隐去,赵新民睁开眼,发现院子里的人都静静的伫立着,望着他。
    “团长,您弹得真好听。这叫啥曲子?”一个小战士问。
    “回忆。”
    凭借巴山的天险和红军的顽强,以及四川军阀相对较弱的战斗力,红四军在川北立住了脚跟。在川北根据地两年多的时间,红四军一度扩充至五万人,比之鄂豫皖时还多,这其间,赵静安由团长晋升至了师长。

    九
    北京城头的大王旗变换频频,连北京城的名字也一会儿北京,一会儿北平;但赵家饮水的买卖依旧兴旺。虽然当初入了大股的自来水公司,受制于水管安装费的昂贵,一直没能快速发展起来,但每年的分红到也还算稳定。而极具竞争力的井水的买卖,在交给杜顺管理后,全城能够营业的四、五百口水井中,水质较优的数十口井陆续归至了赵家的名下。数百名水工,每天给北京城里的数万人提供送水的服务,这样的买卖不可谓不大,打理起来不可谓不千头万绪,但经过数年的磨练,杜顺已胜任愉快,每天的买卖管理得井井有条繁而不乱。赵静安只需隔三岔五到账房去走走看看,就能一切了然了。
    而自从娶得杨子玲过门,赵静安也迎来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两人纵情沉醉于两情相悦的甜蜜和激动之中,一次次,一日日,十五年里,从未疲倦。随着时光的流逝,反而日甚一日的感到,越是熟悉,其甜蜜越是醇厚,越是了解,其激动越是醉人。记不请有多少个日夜,他们足不出户,相拥而卧,谁也不愿意先离开那张宽大的铜床。他们就像山林间石板上两粒赤裸的水珠,没有了尘世的阻隔,只有相互间深深的吸引,时而分开,时而交融,环绕着彼此,轻轻的触摸,深情的亲吻,记不请窗外是秋冬还是春夏,想不起尘世的喧嚣和纷扰。
    对赵静安来说,人生至此,可谓圆满,唯一让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他再没能见到他的两个儿子。
    而在杨子玲来说,嫁至赵家大院最初的十多年,也同样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大铜床让她眷恋,丈夫的亲吻和爱抚带给她快乐和满足。书架上摆满了各国的爱情小说和诗集,闲暇之余,她跟随着书中那些命运多舛的主人公,经历一场又一场跌宕起伏的人生,而不必亲历他们的种种磨难和苦痛。
    有时候,她偶尔也会提笔写下一两个爱情的小故事,但不知为什么,她笔下女主人公爱上的那个男主人公,总是让女主人公感到父亲一样的成熟和温暖。偶尔,做为笑谈,她会把这些故事念给赵静安听。每次赵静安都说,写得真好,可以投到报社发表了。但她并不需要发表她的这些爱情故事,除了自己的丈夫,她不再需要如何人的关注;除了赵家大院,她不再需要别的安身之所;除了大铜床,她不再需要别的床。在一本记不清名字的小说中,杨子玲看到过一句令她记忆犹新的话,“一个人如果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什么的时候,那应该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杨子玲知道,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幸福之中。
    自从接到赵银宝祝贺父亲新婚的最后一封信后,赵家从此再没有过他的消息。向一些从法国回来的学生打听,有人说遇到过他,但好像因为参予共产活动,被当局驱逐出境了。后来又有学生说,在德国看见过他,还是在忙于组织学生中的共产党的活动,再后来,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一次在自来水公司,杜顺碰巧遇到东祥纺织厂的少东家宋开森。宋开森与赵银宝、赵天宝年纪相仿,当年也是“读书会”的热心分子,经常到赵家的小图书馆来。一是来与银宝、天宝、丁九们高谈阔论畅谈人生,二也是为了能有机会多看上赏心悦目的杨子玲几眼,当年热衷于“读书会”的那些男生,其实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目的,只是没人敢当面表露罢了,所以宋开森那时就与杜顺是老相识了。“五四”后,宋开森去欧洲念了几年书,娱乐似的参加过一些留学生中的共产活动,后来听了父亲的劝说,又去了美国和日本,半是游玩半是考察各国的工业,回来后接了老父亲的班,掌管起了东祥纺织厂。
    杜顺知道宋开森曾去过法国,就问他知不知道赵银宝的下落。宋开森告诉他,据他所知,那些有共产党员身份的留学生,要是没回国,那肯定是去了莫斯科,进了俄国人的各种培训学校了。
    杜顺得着了这个消息,回去告诉赵静安。赵静安听了只是叹气,没再说什么,当时正值一九二七年的五、六月间,京城大小报纸铺天盖地满是各地捕杀“赤匪”“乱党”的消息。
    赵银宝杳无音信去向不明,不过他的哥哥赵天宝倒是一年中能有个一两封简短的家信,家里知道他从日本回国后直接进了黄埔军校,参加北伐,凭战功由排长、连长升至营长、团长,再后来娶了所在兵团的司令的女儿,到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之前 ,赵天宝已是蒋介石嫡系精锐部队中一位战功卓著的少将师长了。
    赵静安经常给天宝写信,详细告诉他家里的变化,说这个家迟早是他们兄弟俩的,而银宝又十几年杳无音信,所以希望天宝能回家看看。赵天宝的回信却总是推说军务紧急,难以脱身,父亲的生活有杨子玲照顾,家里的买卖有杜顺掌管,他也就放心了。事实上,赵天宝的大部分时间也确实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北伐战争、中原大战、江西剿共,十多年间,作为蒋介石嫡系中的精锐,赵天宝出现在了动荡的大江南北的每一处战事的最前线。
    在战场上,赵天宝所率的部队以毫不讲理的凶狠打法让敌手闻之色变。不管任至何级官阶,赵天宝总是出现在最前沿的阵地,也不管敌手如何强劲,他总是手提冲锋枪,身先士卒第一个越出壕沟,象猛兽一样向对手发起摧枯拉朽式的冲击。赵天宝的勇猛在军中几乎成为了一种神话,赢得了所率部队全体官兵的敬仰和忠诚,在无数次冲锋中,他神奇的一次伤都没负,那也完全是因为卫士们对他的耿耿忠心,用自己的身体一次次为他挡下了子弹。而在与赵天宝同级别的军官中,却大多因为忌妒,认为他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或者是个嗜血成性的战争狂。
    不管别人怎样议论,凭借着最精锐的装备和压倒一切的气势,赵天宝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每次作战,他的指挥部总是在不断的向前推进,直至将敌手赶尽杀绝,但是,在一九三七年全面爆发的中日战争中,情况却发生了改变。蒋介石严令“保存实力,持久抗战”,赵天宝的部队也不得不一路后撤。忻口、徐州、武汉、长沙,阵地一个个的丢失,直至一九四五年最后退守至湘西的芷江。
    在北京,日军还未进城前,城里早已一片大乱,杜顺去问赵静安该怎么办。
    “老爷,今个城里的二十九军全都撤到保定去了,许多有门路的人家也跟着部队一块搬走了,听说一些工厂也拆了机器,打算迁到南方去。您看咱们家是不是也做些安排。”
     “没什么好安排的,一切照旧,这仗再怎么打,活着的人也总得喝水吃饭。以前一直用我们水的人家,一定要继续把水送去,给不了现钱的,就先赊着,决不能断了供应。家里的佣人和送水的工人,有要走的,就给他们多算些工钱。别说一个小日本,庚子年八国联军我们家都经历过,没什么好害怕的,遇事多点小心就是了。”
    日军入城三个月,市面上除了多了些巡逻的日本宪兵,似乎一切都还平静。官场上的人物换了个遍,改称了九年的北平又改回了北京。
    一天,赵静安在账房翻看账本,杜顺在另一张桌子上划拉着算盘。电话铃响,杜顺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顺子吗?听出我是谁了吗?”
    “听出来了。”这些年还叫着杜顺小名的只有那个宋开森。
    “晚上我在聚满楼订了桌酒,就咱哥俩,你可一定来。”
    “什么事?”
    “见面再聊。”
    “好,见面聊。”
    “谁来的电话?”赵静安问。
    “乡下来了个做买卖的亲戚,叫去吃顿饭,聚一聚。”要是往常,杜顺一定会如实相告,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杜顺想都没想,随口就编了个瞎话。
    宋开森这几年成了赵家的常客,因为东祥纺织厂是自来水公司的用水大户,水价比起市价有些折扣,折扣的多少一年一议,由自来水公司的董事们开会通过,赵静安是董事之一,所以逢年过节,宋开森一定登门问候。后来赵静安推荐杜顺接替了他的董事之职,于是宋开森和杜顺的交往越来越多,渐渐热络到称兄道弟的份上。
    宋开森从日本带回来了个日本媳妇,凭着这层关系,“七七事变”前,东祥纺织就通过日商的三井洋行和关外的关东军做了多年的买卖。现在,日军进了城,不单东祥纺织的买卖更红火了,宋开森也出任了市政府公用事业局的局长。
    几天前公用事业局召集自来水公司的大股东开了个会,说供水工程涉及公众利益,市政府打算将自来水公司收归公有,收购的方案是,政府接管自来水公司后,第一年给予股东股本的2。4%的回报,以后各年依旧恢复以往每年3。6%的固定红利,直至二十年后,公司的资产完全被偿还,公司便真正成为公有。
    股东们当初入股自来水公司,是看上公司能经营得长久,现在突然要收归公有,自己的本金还要到二十年后才能还清,当然谁都不乐意。赵静安是大股东之一,而且在股东里德高望重,他第一个提出反对,其他的股东一块随声附和。杜顺知道宋开森找他肯定是为了这事。
    聚满楼的果木烤鸭确实地道,片下的鸭肉,皮是酥的,肉是嫩的,连同葱条抹上甜面酱,裹在薄薄的荷叶饼里,送到嘴里一嚼,顿觉得鸭香酱香溢满口鼻。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不错,不错……”杜顺嘴里塞满了烤鸭,囫囵的答道。
    “全世界的男人都总结说,人生最幸福的三件事是,第一中国的饭菜,第二法国的情妇,第三日本的老婆,真是至理名言啊!”
    “中国的饭菜、法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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