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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大铜床-第11部分

小说: 大铜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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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油灯如豆,阔别八年的两个故友剪烛话旧促膝长谈,直至天边晨光绽露。在丁久滔滔不绝时而兴奋时而悲痛的叙述中,赵新民初次了解到了国内同志们的奋斗经过。
    十月革命后的苏俄政府于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五日发表了对华宣言,宣布废除帝俄时代的对华特权,取消庚子赔款,归还中东铁路等。在当时的中国青年看来,日本和其他列强都在欺辱中国,只有苏俄是例外。当时的大江南北,众多的青年学生都在摸索俄国革命成功的途径,马克思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从一种理想化的激进学说,一举而成为可付诸实践的行动纲领。一九二一年,北京的共产主义小组草创之初,丁久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依照俄国革命的药方,中共一开始也首先是到工人中开展最初的政治活动。共产党员所到之处,矿山、铁路的工人很快得以组织起来,成立工会,游行、罢工一呼百应,阶级斗争的真理初见成效,但是,稚嫩的中共对于随之而来的军队、警察的弹压,却没有充足的准备,其中以二七京汉铁路大罢工的失败尤为惨重。
    一九二四年二月,京汉铁路全线同时罢工,七日傍晚,军队突然包围了总工会所在的村庄。三十七名抵抗的工人被打死,四名工会负责人被枭首示众,他们的头颅被挂在了汉口江岸车站的电线杆上。其他各地的工会也同时遭到军队的查抄,骨干被捕杀,刊物被查禁。遭此全面打击,中共在工人运动中的力量损失殆尽,北京城内捉拿共产党人的风声也越来越紧。本来因受制于上海租借当局的搜捕难于开展工作,而刚迁至北京的中共中央机构,又被迫迁回了上海,更加隐秘的蛰伏于上海的地下。
    丁久没有直接参与最初的这些工人运动,身份没有暴露,依旧潜伏在北京,继续做着他在银行里的差事,因为这家银行与中共有着密切的资金来往。直到第二年,共产国际决定让中共党员全部无条件的加入国民党,丁久这才辗转到广州,进了黄埔军校,成为一名既是共产党员又是国民党员的中尉会计员。
    “在黄埔你猜我遇到了谁?”丁久对赵新民说。
    “谁?”
    “你的哥哥赵天宝,他问了我许多北京和你的情况,说有好几年没有你的音信了。”
    “是啊,留学那几年我居无定所,和家里的联系时断时续,后来又去了莫斯科,音信就彻底断了。”赵新民缓缓的说。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一时闪过赵家大院和杨子玲的身影,他很想问一下丁久知不知道她的一点近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九二六年七月,国民革命军从广州开拔北伐,丁久编入了中共基础最好的张发奎的第四军,赵天宝则编入了黄埔军校校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亲率的第一军。
    当时中国的国力孱弱到了极点,列强对任何一方稍加支持,都会马上打破军阀间脆弱的势力平衡。北伐军得着了苏俄和共产党的支持节节胜利,中共紧随其后,在攻占下来的地区大力组织工人和农民运动,但许多地方的群众运动却失去了控制。
    其中,中共当时主要领导之一的李立三的父亲,就被一个乡农民协会当作土豪劣绅处决了。之前这位老人曾到武汉避难,表示愿意跟随儿子的主张,不反对农民协会的一切。不久,这个老人拿着儿子给湖南负责同志的信,担保不会有任何反对农协的态度和行为,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不料后来传来消息,李立三的保证毫无效力,这位老人仍被本乡的农协处决掉了。
    李立三的父亲尚且如此,其他乡绅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北伐军中许多军官来自地主或者士绅家庭,他们在乡间的亲属遭到农协残酷的打击,最终使他们倒向了反共的阵营。
    北伐军攻占下武汉、南京这样的大城市后,过激的反帝宣传,又使得外国租界和外国人遭到了群众、军队的冲击。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四日,北伐军攻克南京,城里的外国领事馆、教堂、商社遭到军人的武装袭击,打死六名外国人,数十人被打伤。其中,英国领事身负重伤,金陵大学副校长文怀恩(约翰•;威廉斯)被打死。英美在长江上的军舰向南京城炮击报复,死伤市民愈千。虽然事后北伐军声明袭击外侨的是溃败的敌军所为,并护送外侨上了军舰,但一系列的激变,最终导致一九二七年四月爆发了一场全面的反共高潮。
    最先在四月六日,北洋政府统治下的北京,张作霖的军警在东交民巷外国驻军的默许下,突然袭击俄国大使馆以及附近的远东银行、中东铁路办事处等处,抓捕了李大钊等一批共产党员。并于四月二十八日,用新从西欧进口的绞刑机处死了被捕的二十人,李大钊被特别使用“三绞处决法”,延长处决的痛苦,绞杀整整持续了四十分钟。
    四月十一日,英、美、法、意、日五国向武汉和南京两个处于分裂状态的国民党政府,同时发出了通牒,要求国民政府正式道歉,惩罚责任者,以及对被害的侨民进行赔偿。南京的蒋介石在通牒的第二天,发动了著名的“四一二事变”,作为对列强通牒的无言回答。从上海到广州,蒋介石的军队执行“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恐怖“清共”政策,用成千上万共产党人的头颅换取了列强和上海、江浙财团的信任与支持。七月十五日,汪精卫主持的国民党武汉政府也紧随其后,实行“和平分共”,俄国顾问被礼送出境。国共合作的大革命,至此就在分裂和反共的喧嚣中退潮了。
    斯大林的如意算盘是让中国共产党加入国民党,逐步实现国民党的“革命化”,拥戴最具实力的蒋介石为国民党的军队领袖,通过武装和训练国民党的军队,消灭盘踞北方的各系军阀,从而快速实现“中国革命”的彻底胜利。但斯大林未曾想到,被寄予厚望的蒋介石和国民党最后倒戈一击,国共合作以国民党屠杀共产党而告终。
    为了反击蒋介石的镇压,八月一日,中共集结在北伐军中尚存的力量,叶挺的第二十四师,贺龙的第二十军,加上南昌城内朱德的一个教导团,发动“八一”南昌起义。丁久此时恰好就在叶挺的部队里,随军参加了整个起义过程。
    起义后敌军从四面围拢过来,南昌无险可守,起义部队决定向广东汕头进发,希望到那里建立一个潮汕根据地。八月五日部队开拔,沿途遭到层层阻击,尤其是在会昌城下的肉搏战,双方作战的中下级军官,多是黄埔同学,他们不仅彼此相识,而且许多还是儿时的伙伴。他们在黄埔时,或是同队同班,在军队里或是同营同连,但在肉搏战中,竟彼此叫着对方的小名对骂。那边骂这边:“中共为什么要造反?”这边骂那边:“你们为什么要做反革命的走狗?”双方都有些人,一面疯狂的砍杀,一面又忍不住暗掉眼泪。
    起义军毕竟势单力薄,十月初,敌军占领汤坑的高山险地,构筑工事以逸待劳,起义军仰攻伤亡巨大。经汤坑最后一役,起义军主力部队终于解体,所有人员分散成三、五人的小股分头疏散。丁久也随着几名军官,乔装打扮,经甲子港逃往香港,再辗转来到上海,才得以化名潜伏了下来。
    赵新民在丁久处住了两天,就接到了任务,党组织分派他协助大名鼎鼎的顾顺章,训练中央特科的特别行动队,即后来人们熟知的“红队”。中央特科的任务是进行租界捕房的情报工作,保卫党组织的安全,成立以来一直由顾顺章所主持。
    顾顺章原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工人,青帮的活跃分子,五卅运动时成为工人领袖之一。一九二七年国共还未反目时,为配合蒋介石攻打上海,上海工人发动了三次暴动,他任工人稽查队总队长,周恩来一度任他的副队长。凭着他的精明强干,顾顺章建立了各种情报线索,捕房每逢有逮捕中共党员的行动,他用贿赂的手段,往往在行动前半小时或一小时,提前得到消息。上海租界和国民党特务人员,多将抓捕中共党员的工作当作生财之道,这些人都认为,如果真卖力,将共产党员一古脑抓完了,无异是自毁财源。倒不如慢慢抓,让它细水长流,才可以混得久,收入多。中共的中央机关就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中,在上海租界里生存了下来。
    赵新民搬到了红队的一处秘密据点,和丁久有时偶然在街上遇到,但彼此只是轻轻一笑,连招呼都不能打,默默的继续着各自的奔走。丁久还是在管钱,走在路上,还是穿着长衫马褂,一双圆头布鞋,手里挟着方方正正的新闻纸包,里面包的还是钞票。为了憎恶算盘和账本,丁久离开了他的过去,现在为了革命依旧当着账房,只是他的账本里不再挟带有诗集了,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写过半句诗。他死去时,人们在他的口袋里找到的是一张工人的罢工宣言。
    每天都有失踪、被捕甚至死亡的消息传来,这天又一个中央高级干部,上海区委书记罗觉在秘密住所被捕,有几个还不知道消息的同志还在去往出事地点的路上。赵新民接到命令,立即带领几名红队队员朝出事地点赶去。等赵新民赶到出事的那栋三层小楼的附近时,在小楼周围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行人。赵新民挤过人丛,看到一具尸体俯卧在小楼门前的马路上,一领草席盖住了死者的脸,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在草席下漫了一地。
    赵新民认出了死者脚上的那双鞋,那是丁久常穿的那双圆头布鞋。但此时,他什么也做不了,连挚友的遗体都不能上去认领,只能任其暴尸街头。赵新民默默示意红队队员迅速撤离。坐在人力车上,有那么一刻,泪水迷蒙了他的双眼,高楼和街道变得模糊和朦胧,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出事的那栋住宅很隐蔽,这个突然发生的意外,极大的可能是内部奸细的告密,赵新民胸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奸细找出来。
    果然,顾顺章从捕房得到消息,早上有一个能说德语、英语的漂亮女人,到捕房政治部告密,她自称手中有三百五十多个共产党员的名单和地址,其中多是参加南昌暴动的人员,只要捕房答应给她出国护照和五万美金,让她到她愿意去的国家,并替她保密,她就把名单交出来。她愿意先交出罗觉的地址,让捕房去逮捕,以证明她所说的话是真实的。
    中央在上海设有一个秘密机关,专门负责联络和安置南昌暴动后从各处转道来的同志。主持这个机关的是一位留俄学生何家兴和他的老婆贺芝华。贺芝华曾随朱德去过德国,后改嫁何家兴,会说德语、英语,经过证实,那个告密的女人就是她。
    贺芝华与租界总捕房达成协议后,总捕房通知戈登路巡捕房随时准备出动。按照约定,罗觉一旦出现,贺芝华夫妇就派做饭的阿姨送信给站在路口的侦探。捕房的洋捕头洛克一接到消息,立即带队出动,轻松逮捕了罗觉。
    洛克将罗觉带走后,在屋里又留了几个特务。丁久这天正好要到罗觉那里,他推门进去,一看形势不对,立刻退出门外。但楼梯已有特务把守,他向三楼屋顶退去,特务们追上来,在屋顶展开了搏斗。退到最后,丁久从阳台上摔了下去。
    情报既已查实,中央决定尽快夺回贺芝华手中的名单,并消灭这个告密的“口”。红队当晚即做好布置,第二天一早,一队迎亲的队伍来到贺芝华夫妇租住的亚洲旅馆门前,鼓乐手们挤弄腮帮,使劲吹奏。迎亲的伙计燃起了串鞭,顷刻间,鞭炮声、鼓乐声,震耳欲聋。
    赵新民带着两名队员踢开贺芝华夫妇的房门时,贺芝华、何家兴躺在床上还没有起床。不等贺芝华、何家兴说话,赵新民对准何家兴的前胸就是一枪。
    “把名单交出来!”赵新民把枪口转向贺芝华。
    “什么……什么名单,我不知道……”贺芝华惊恐万状浑身哆嗦。
    倒在贺芝华身边的何家兴还没有咽气,咽喉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砰”,赵新民对准何家兴的头部又是一枪,半边脑袋飞溅了出去。
    “啊!”贺芝华登时吓到涕泪横流,“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贺芝华哆哆嗦嗦从贴身内衣里掏出叠成了小方块的纸片,赵新民展开看了一眼,名单确认无误。楼下的鞭炮和吹打还在继续,他抬起枪对准贺芝华的脸时,他看到了这个漂亮女人眼中的泪水和哀求。这个女人也许厌倦了担惊受怕而又清贫如洗的日子,只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厮守一起,但她却指望用数百战友的性命去换取自己的安逸。鞭炮声中,赵新民扣响了手中的板机。
    在莫斯科受训时,那几个老布尔什维克教官总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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