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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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在世,步步能知,招招能解,可还是缺乏一种攻势。张维在这一局里,已经有些奋不顾身的样子,一路舍子,直取单于。易敏之没想到张维会这样,仔细一想,这正是张维此时真正的状态,以前的所有状态都是一种经历与世故,而只有这一次是本色。易敏之有些顾此失彼,他赶紧定了定神,稳住了军心,然后步步为营,循循善诱。张维知道这是诱惑,但他还是偏向虎山行。在最后,他直逼易敏之大营,直取单于,眼看单于毙命,但他突然有些犹豫,在这种犹豫不定中,他被易敏之团团围困。易敏之不忍心再下下去了,这时,张维说:“我输了。”
易敏之叹了口气说:
“你赢了。赢的不是棋,而是善。你能牺牲自己而保全别人,真的很难得。你永远都是胜利者。”
张维笑着看了看易敏之说:“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这时,林霞终于走过来说:“张维是有事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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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敏之从棋桌上下来,坐到沙发上,说:
“我知道,否则,他这个人是没有时间来赋这个闲的。”
张维一时语塞,几天来他一直觉得很矛盾,尤其是今天。他看了看易敏之,易敏之微笑地期待着他,他突然说:“我没事。”
“别骗我了,已经憋了三天了,就说吧!”易敏之说。
张维看着林霞,林霞沉默着。易敏之说:
“说吧,有什么大事就说吧。”易敏之说,“这不像你的性格。”
“易老师,我……”张维说不下去。
“他想和你论战。”林霞终于忍不住了。
易敏之一惊,旋即微微一笑:“我早就想到了,至于怎么批评,下棋的时候我已经给你说了。这是我们的传统。我与我的导师胡理争论,你与我争论。这很好,不过,我先告诉你,我不会再写文章了。当初胡老师也没有写文章和我争论,我当时不大明白。我当时也问了他,他也同意我写文章批评他,可是他又不争论,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才明白,我写文章批评他,也就如同他自己写文章否定了他的过去。一个人的观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总是要调整的,但到他那种境界时,说什么话都已经成了多余,所以不如不说。我也一样。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在我的为师生涯中,这是最神圣也最艰难的最后一课了。胡先生完成了他的这一课,我却不知道能否很好地完成这一课。”
张维感动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忽然间觉得他是那样伟大、神圣、庄严。只听易敏之说:
“这些是我永远都不会出版的东西了,你都拿去看吧。或许会对你有用。”
张维这时才发现,易敏之未出版的那几本书稿早就放在客厅里了。易敏之对他说:
“千万不要有任何顾虑。你能过了这一关,就没有什么难关了。”
他知道,批评易敏之是他生命中必须走的一步棋,并非易敏之败北,而是他自己的一场战争。易敏之永远不会失败,或者说,易敏之已经超越了胜败。
张维走后,林霞问易敏之:“你早就知道?”
“第一天并不知道,第二天猜到了一些,他说第三天还要来,我就确知了。这只是迟早的问题。他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不走这一步,就无法完成自我的调整。没有他,我也无法完成最后一课。从棋路看,他的条件已经成熟,到该走这一步的时候了。”
“你们究竟谁赢了?”
“都赢了。”易敏之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林霞不明白,“明明不是张维输了吗?张维输是很正常的。”
“我现在才觉得象棋中的平局是很好的,的确是一种和平,是一种境界。在今天我们下第二局时,如果没有平局的说法,我必输无疑,但我们平了。也就是说,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选择了善,没有选择输赢,这就是我们都赢了。到了第三局时,他明明赢了,可是他因为顾忌到我,而自杀了。他选择了善,也选择了输,都是因为情的原因。表面上看,我赢了,实际上我输了,但这只是棋局,一次模拟,从情感上讲,我们都赢了。在他愿意自杀的时候,他赢了自己,也赢了我,而在我心甘情愿地承认输的时候,我也赢了自己。所以,我们都赢了。和平是真正的赢家。”
穆洁也失眠了(1)
穆洁还是照旧在晚上九点以后去张维的房间,张维正在看易敏之的手稿。张维对穆洁说:
“从手稿中可以看出,易老师最早的哲学思想是新儒家观念,那时他还在上研究生,与他的导师胡理进行了论争,论争还是在儒家的大观念中;后来受到朱四维的道家观念的影响,做到了儒道合一,又一次与他的导师胡理进行了一次讨论,那时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从80年代中期以来,他渐渐地受到了西方观念的影响,有一些变化,但因为海德格尔等的哲学思想已经明显地具有东方气质,所以,他又一次回归到了道家哲学中,这也就是他后来写的但没有出版的《西方哲学批评》。”
穆洁听完张维的分析后说:
“是应该重新审视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时候了,是应该重新建立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文化的时候了。”
“这项伟大的工程,就由我开始吧。”张维说得气壮山河,使穆洁想起了浮士德博士,她笑着说:“你别张狂了,还是虚心一些好。”“不行,我太兴奋了。”张维说着,就把穆洁抱在怀里,亲吻着。穆洁也极为高兴,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穆洁问张维:“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我的狂人。”“当然了,我都和你住在一起了。”张维说。“可你靠什么娶我呢?”穆洁笑着问他。“就靠这个。”张维把穆洁压在了身子低下。他们激动地脱着衣服。
后来,张维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房顶,对穆洁说:
“我得抓紧时间,赶紧把书稿完成。最主要的是赶紧写完和易老师的争论文章,得让他看看。我还想请他作序。任世雄说,我这本书他可以给我一笔稿费。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娶你了。”
穆洁感动地说:“我是说着玩的,你有没有钱,我都不在乎。你只要不抛弃我就行了。”“怎么会呢?”张维真的想,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抛弃她呢?张维起身又开始工作了,穆洁说:“先休息吧,身体要紧。”
“不了,你先回去睡吧,我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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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不能睡着啊?”
“可以,我只要躺一会儿就行了。”
穆洁觉得被抛弃了一样。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想起自己的过去和将来,想起自己的事业,便失眠了。
第二天,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但她有很多事要做。晚上,她又失眠了。连续三个晚上失眠后,她就有点痛不欲生了。她只好去医院买药。吃了药后,睡得很好,可惜睡得太好了,以至于耽误了好多事。她有些恐惧失眠了。
她不能自己给自己催眠,再说,她现在只是轻微的失眠,好好调养一阵就好了,跟张维的不一样。她认识附近诊所的一位医生。一天上午,她实在无法忍受了,便想去问医生,自己有没有生理方面的病,那位医生告诉她,她可能由于饮食不规律而造成脾脏受损,给了她瓶归脾丸。那位医生告诉她,现在失眠的人越来越多,穆洁便问有哪些类型。医生告诉她,第一种是没有工作的,心理压力很大,或者是闲来无事,生活没有规律,很容易失眠;第二种是学生,高中生居多,大学生次之,研究生居最后,主要原因是学习造成的,多少有些脑神经衰弱;第三种是一些中年妇女,这些妇女的丈夫要么是为官的,要么是经商的,经济基础好,子女也长大了,不需要她去操心,但由于常年一个人睡觉,很容易造成失眠;第四种是城市综合征,由于城市的喧嚣和生存压力的加大,一部分人患上了失眠症,这种人的失眠常常很顽固。穆洁听了听,觉得他说得还挺在理,心里一动,回去便对张维说,她准备好好研究一下中国人失眠的问题,并准备深入几个典型失眠者的生活中,揭示当今生存现状对人精神的影响。张维一听,觉得这是个好课题,对穆洁说:
“不能单纯地研究失眠,要从失眠者的精神世界里展现当代人的困惑,这可能更有意义。”
穆洁因为找到了一个新的课题,非常高兴,心里有了寄托,烦恼也少了。
“她叫雷春芳,是市医院的护士。这位是北方大学的穆洁教授。”医生给她介绍认识了第一个调查的对象。
“是副教授,还不是教授。”穆洁赶紧说。
仔细看,雷春芳长得挺漂亮,只是长期失眠使她的健康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皮肤看上去很干燥。她们互相留了电话,并约好星期四下午在雷春芳家里见面。星期四下午三点钟,穆洁在她住处的附近找到了雷春芳的家。雷春芳早早地在那里等她了,沏好的茶刚好适中。
雷春芳的失眠是长期值夜班造成的。但穆洁要了解的,并不是失眠本身。关于失眠有什么好谈的呢?她想知道的是失眠以外的东西。比如,究竟是什么内在原因导致了当代中国女性的失眠?是什么在一直困扰着她们?在家庭和社会中,她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们幸福吗?等等。雷春芳显然不愿意谈。于是,穆洁就跟她谈别的事情,后来,雷春芳说,她可以介绍别的女人。
穆洁在第三天就接到雷春芳的电话,说是找到了一个典型。是雷春芳初中时的同学,当过三陪女。雷春芳对别人的私情的确非常好奇。在与她的那个初中时的女同学联系时,她费了很大的力气,也花去她很多费用,因为那个女同学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私生活。雷春芳费了很多口舌,总算搞定了。她们去了她的家。本来想跟她这种人接触可能很难,要让她吐露心声就更难,没想到她却很慷慨,除了她做三陪女的那段没讲外,其余的几乎全讲了。大概是她太寂寞的缘故吧。最后,她还请穆洁和雷春芳到一家很豪华的酒店里吃饭。整个过程好像是她要这样,不是别人要这样。
穆洁也失眠了(2)
她们走的时候,她特意把她们的电话留了下来。第三天,她打电话给穆洁,说是请穆洁到她府上玩,因为她有一个小小的聚会。她便去了。都是一群女人,都是别人的情妇,或者曾经是,而现在都是一方的富婆。穆洁被介绍给众多的妇人,那些妇人对穆洁大都表示出一种尊敬和亲近。穆洁在那次聚会中,又认识了几个失眠的富婆,这样,她的调查更进了一步。那几个妇人有时还特意请她去吃饭、唱歌、跳舞。她把雷春芳也带上。等她们喝上一些酒的时候,有的就开始哭起来,有的话很多,要把所有的苦水倒出来,而穆洁便成了最好的倾听者。不久,雷春芳的那个女同学也把她做三陪女的那段经历和感受一五一十地和酒精吐出来。穆洁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和帮助后,采访便更为顺利了。与雷春芳一样,她们在好奇心和对男权社会的仇恨双重作用下,不仅把她们自己的经历全部、完全、彻底地告诉穆洁,还常常自己花钱请别人吃饭,说服别人,让别人与穆洁合作。这真是想不到的事。穆洁以前对这些人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可现在对她们的看法完全变了。她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有每个人的命运,有每个人不同的侧面。她渐渐地发现,用一个标准来衡量众多的人是多么愚昧啊!
她每天都非常兴奋。先前是张维每天跟她谈思想,谈感受,现在反了过来,她每天回来要和张维说话,一直说到很晚。张维也爱听。两人的感情在这段时间里与日俱增,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与对方贴得越来越紧,完全要变成一个人了。这种感情由于理性的参与,就像火炉里的火,遇到风箱里的风一样,变蓝了,纯了,有力了。穆洁对张维感情上的依赖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要不是有一天穆洁发现张维的床底下竟然还藏着他与吴亚子的那张结婚照,要不是那天穆洁气愤得哭起来要走,要不是张维几脚把那金黄的相片踩得粉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最近以来,他们的血和肉已经完全地粘在一起,要分离真是不如把自己杀了。他们觉得,在茫茫人世间,只有他们息息相通,只有他们的手能握到一起,而陌生的便是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了。两种孤独碰到了一起,终于觉得不再孤独,一切都有希望了,有价值了,即使牺牲也在所不惜,这大概是爱情最高的真谛。
她和雷春芳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雷春芳的丈夫常常在外出差,有时她就打电话让穆洁到她家去玩,若玩得太迟,穆洁就住在她家。后来,穆洁便把张维也介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