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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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小孩子对其兄弟姐妹之仇视事实上比我们所看到的观察报道更普遍〔52〕。
就我自己的儿女而言,由于他(她)们每一个岁数接得太近,使我无从作这种观察,为了补偿这点,我仔细地观察了我那小甥子,他那众宠加身的“专利”在十五个月后由于另一女性对手的降生而告终。虽然,最初他一直对这新妹妹表现得十分够风度,抚爱她、吻她,但还不到两岁,开始牙牙学语时,他就马上利用这新学的语言,表示了他的敌意,一旦别人谈及了他的妹妹,他便气愤地哭叫:“她太小了、太小了!”而再过几个月,当这妹妹由于发育良好已经长得够大而骂不了“太小了”时,他又找出另一个“她并不值得如此受重视”的理由:“她一颗牙齿也没有”〔53〕。还有,我们家人也都注意到我另一个姐姐的长女,在她六岁时,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对每个姑姑、姨妈不停地说:“露西现在还不会了解这个吧?”露西是她的竞争者——比她小二岁半。
几乎所有人,我都可以问出他们均曾梦见过兄弟或姐妹的死,而找出所隐含的强烈的敌意,在女病人身上,除了一个例外以外,我全部得到过这种梦的经验,而这例外,只经过简单的解析,又可用来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有一次,当我正坐着为某个女病人解释某件事情时,由于我突然想到可能她的症状与这有点关系,所以我问她是否有过这种梦的经验,想不到她居然给予否定的答复,但她说她只记得在四岁时她头一次做过如下的梦(当时她是全家最小的孩子),而以后这梦即反复地出现过好几次:“一大堆的小孩子,包括所有她的堂兄、堂姐们,正在草原上游戏,突然间他(她)们全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而永远不再回来。”她本身并不了解这梦有甚意义,但我们却不难看出这梦是代表着所有兄姐的死亡,只是所用的是以一种较不受“检查制度”所影响的原始形式。同时我想大胆地再进一步分析:由于她小时是与发伯的孩子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孩子中曾有个孩子夭折,而以梦者当时还不到四岁的年纪,总有可能会提出一种疑问:“小孩子死了以后变成什么?”而其所得的回答大概不外是“他们会长出翅膀,变成小天使。”经过这种解释以后,那些梦中的兄姐们长了翅膀,像个小天使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飞走了。然而我们这小天使的编造者却独自留下来了;所有都飞走了,只有她一人留下来。孩子们在草原上游戏,飞走了,这几乎是指着“蝴蝶”——由这看来似乎小孩子的意念联想也与古时候人们想象赛姬(Psyche〔54〕),与有翼的蝴蝶之间的联想一样。
也许有些读者现在已同意了小孩的确对其兄弟姐妹有敌意的存在,但他们却仍怀疑,难道小孩赤子之心竟会坏到想致其对手于死地吗?然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却忘了一件事实——小孩子对“死亡”的观念与我们成人的观念并不完全相同。他们脑海里根本没想过衰老病死的恐怖,坟场冷清的可怕,以及无极世界的阴森。所有成人对死的不能忍受,神话中所提出可怕的“后日”,在小孩心中丝毫不存在。死的恐怖对他们是陌生的,因此他们常会以这种听来可怕的话,向他的玩伴恐吓:“如果你再这样做,你就会像弗兰西斯一样死掉。”而这种话每每使做母亲的听了大感震惊,而不能原谅。甚至当一个八岁的孩子,在与母亲参观了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后,也还会对他母亲说:“妈,我实在太爱你了,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把你作成标本,摆在房间内,这样我就仍可以天天见到你!”小孩子对死的观念就是如此地与我们不一样〔55〕。
对小孩子而言,他们并未意念到死前痛苦的景象,因此“死”与“离开了”对他们只是同样的“不再打扰其他还活着的人们”。他们分不清这个人不在,是由于“距离”,或“关系疏远”,或是“死亡”〔56〕。如果,在小孩最早的年岁时,一个保姆被开除了,而过不了多久母亲死了,那么我们由分析往往可以发现,这两个经验在其记忆中即形成一个串联,其他尚有一个需要了解的事实是小孩往往并不会强烈地思念某位离开的人,而这常常使一些不了解的母亲大感伤心(譬如,当这些母亲经过几个礼拜远行回来后,听佣人们说:“小孩在你不在时,从不吵着找你”)。但其实,如果她果真一去不回地进入幽冥之境,那么她才会了解小孩只是最初看来似乎忘了她,但渐渐地他们便会开始记起死去的亡母而哀悼的。
因此,小孩子们只是由希冀消除另一小孩的存在,而将这愿望冠以死亡的形式表现出来,并且由死亡愿望的梦所引发的心理反应证明出,不管其内容有多大相同,梦中所代表的小孩的愿望与成人的愿望是相同的。
然而,如果我们对小孩梦见其兄弟之死解释为童稚的自我中心使他视兄弟为对手所致,那么,对于父母之死的梦又如何用这种说法来解释呢?父母爱我、育我,而竟以这种极自我中心的理由来作如此的愿望吗?
对这难题的解决,我们可以由某些线索着眼——大部分的“父母之死的梦”都是梦见与梦者同性的双亲之一的死亡,因此男人梦见父亲之死,女人梦见母亲之死,当然,我并非认为这永远是如此地发生,但大部分情形均为如此,以致我们需要以具有一般意义的因素加以解释〔58〕。一般而言,童年时“性”的选择爱好引起了男儿视父亲、女儿视母亲有如情敌,而惟有除去他(她)、他(她)们才能遂其所欲。
在各位斥责这种说法为荒谬绝伦以前,我希望读者们再客观地想想父母与子女间事实上的关系如何,我们首先必须将我们传统行为标准或孝道所要求于我们的父子关系与日常真正所观察到的事实分别清楚,那就可以发现父母与子女间确实隐含着不少的敌意,只是很多情况下,这些产生的愿望并无法通过“检查制度”而已。且让我们先考虑父亲与男儿之间的关系,我以为由于奉行了“十诫”的禁令而多少使得我们对这方面事实的感受钝化了,或者我们不敢承认大部分的人性均忽略了“第五诫”的事实,在人类社会的最低以及最高阶层里,对父母的孝道往往较其他方面兴趣来得逊色,由古代流传下来的神话、民间小说等均使我们不难发现许多发人深省的有关父亲霸道专权、擅用其权的轶闻。克洛诺司吞噬其子,就像野猪吞噬小猪一样;宙斯(希腊神话之主神)将其父亲“阉割”而取代其位〔59〕;在古代家庭里,父亲越是残暴,他的儿子必越与其发生敌对现象,并且更巴不得其父早日归天,以便接掌其特权。甚至在我们中产阶级的家庭里,父亲也由于不让儿子作自由选择或反对他的志愿而酝酿了父子之间的敌意。医生往往可以看到一件可怕的事实:父亲死亡的哀恸有时并不足以掩饰儿子因此而获得自由之身的满足之感。一般而言,现代社会的父亲仍都对其由来已久的“父性权威”至死也不放手,以致诗人易卜生,曾在他的戏剧里,将这父子之间源远流长的冲突搬上舞台。至于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冲突多半开始于女儿长大到想争取性自由而受到母亲干涉的时候,而母亲这一方面也多少由于眼见含苞待放的女儿已长得亭亭玉立,而难免有青春不再的伤痛。
所有这些均在一般人身上发生过,但对一些视孝道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人,其父母之死的梦,却仍无法解释得通。然而,我们仍可就以上所讨论的再继续探究这些童年早期的死亡愿望之来源。
就心理症的分析看来,更证实了我们以上的说法。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小孩最原始的“性愿望”是发生在很早的年岁,女儿的最早感情对象是父亲,而男儿的对象是母亲,因此对男儿而言,父亲变成可恶的对手,同样地,女儿对母亲也是如此。这种情形就有如上述对兄弟之间“对手”之敌视一般,因此在孩童心理,这种感情很快地形成“死亡愿望”,一般而言,在双亲方面,也很早就产生同样的“性”选择,很自然地,父亲溺爱女儿,而母亲袒护男儿(但就“性”的因素并无法歪曲其判断的范围内,他们仍是主张严厉训练子女的),小孩子们也注意到这种偏袒,而也能对欺负他的一方加以反对。小孩子认为成人“爱”他的话,并不只是能满足他某种特殊需要而已,他必须包括纵容他在各方面的意愿。一言以蔽之,小孩作如此的选择,一方面是由于其自身的“性本能”,同时也由来自双亲的刺激加强此种倾向。
虽然大部分这种孩提时期的倾向均被忽略掉,但在最早的童年仍有一些看得到的事实足资探讨。一个我所认识的八岁女童,当她妈妈离开餐桌时,她就利用这机会,俨然以母亲的当然代理人自居:“现在我是妈妈,卡尔,你要再多吃些蔬菜吗?听我的话,再多吃一些。”……等等。一个还不到四岁的乖巧伶俐的小女孩,更由以下她所讲的话清晰地道出这种儿童心理,她坦白地说:“现在妈妈可以走了,然后爸一定与我结婚,而我将成了他太太。”但,这决不意味着这小孩子并不爱她的妈妈。还有,如果在父亲远行时,男儿获准睡在母亲身侧,而一旦父亲回来后,他又被叫回去与他不喜欢的保姆睡觉时,他一定会有一种愿望“父亲永远不在家多好!”这样他就可永远占有亲爱的、美丽的妈妈,而父亲的死很明显地就是这愿望的达成。因为小孩子由“经验”(譬如已故的祖父永远不再回来的例子)获知人死了就再也不回来的。
虽然由小孩子身上我们可以很快地找出与我们的解释相合之处,但在成人心理症的精神分析,却无法达成如此完全的效果。因此心理症病人的梦必须加上适当的前提“梦是愿望的达成”,才更能完满了解。有一天我发现一位妇人十分忧郁、啜泣着,她告诉我:“我再也不愿见我的亲戚们,他们会使我害怕。”接着,几乎主动地,她告诉我一个她四岁时所做的梦,这梦迄今她仍印象犹新,但,当然,她是无从领会其意义的。“一种狐狸,或山猫在屋顶上走来走去;接着,有些东西掉下来,又像是我自己掉下来,以后便是母亲被抬出房子外——死了”。而使得梦者因此大哭。我告诉她这梦是指着一种希望见到母亲死亡的童年愿望,而由于这个梦,使她认为她没有脸见其亲戚,于是她又给了我一些释梦的资料:当她还是小孩子时,街上的小男孩有一次叫她一个很难听的绰号“山猫眼仔”,还有当她三岁时,有一次从屋顶上掉了一块砖瓦敲破了母亲的头,使她因此大量出血。
我曾经有一个机会对一个年轻女病人的各种不同精神状态作过透彻的研究,在她最初发作时的狂暴惶惑状态下,她对其母亲的态度表现出一种从所未有的转变,只要母亲走近她,她便对母亲拳脚交加,辱骂厉斥,而同时却在对另一位长她很多岁的姐姐极其柔顺,后来她变得较沉静清醒,其实可以说是较无表情的状态,并且常常睡不好觉,也就是这时她开始接受我的治疗以及梦的分析。这时的梦泰半经过或多或少的掩饰,影射着她母亲的死亡,有时是梦见她参加一个老妇人的丧礼,有时是梦见她与姐姐坐在桌旁,身着丧服……均毫无疑问地可看出梦的意义。在渐渐康复后,她开始有了歇斯底里恐惧症,而最大的畏惧便是担心她妈妈会发生意外,不管她当时身在何处,只要一有了这种念头,她就得赶回家看看母亲是否仍活着。现在透过这个例子,再加上我其他方面的经验,可以发现相当有价值的收获。由此可以看出,心灵对同一个使它兴奋的意念可以产生好几种不同的反应,就像对同一作品可以有好几种文字的译文一样。在狂暴惶惑的状态时,我认为是当时“续发心理步骤”已完全为平时受抑压的“原本心理步骤”所扬弃,以致对母亲的潜意识的恨意占了上风,得以露骨地表现出来。后来,当病人变得较沉静清醒时,表示心灵的骚动已平息下来,而“检查制度”得以抬头,所以这时对母亲的敌意只有在梦境才能出现,而在梦中表现了母亲死亡的愿望。最后,当她更向正常之路迈进时,她产生了对母亲的过分的关切——一种“歇斯底里的逆反应”和“自卫现象”。而由这些观察所得,我们对一般歇斯底里症的少女何以常对其母亲有过分的依赖,也可以有清楚的解释。
在另一个例子里,我有机会对一个患有严重“强迫心理症”的青年人的潜意识精神生活作一深邃的研究,当时他严重到不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