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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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娅 别这样,好托比老爷。
小丑
他的眼睛显示出他末日将要来临。
马伏里奥 岂有此理!
托比
可是我决不会死亡。
小丑 托比老爷,您在说谎。
马伏里奥 真有体统!
托比
我要不要叫他滚蛋?
小丑
叫他滚蛋又怎样?
托比
要不要叫他滚蛋,毫无留贷?
小丑
啊!不,不,不,你没有这种胆量。
托比 唱的不入调吗?先生,你说谎!你不过是一个管家,有什么可以神气的?你以为你自己道德高尚,人家便不能喝酒取乐了吗?
小丑 是啊,凭圣安起誓,生姜吃下嘴去也总是辣的。
托比 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去,朋友,用面包屑去擦你的项链吧。开一瓶酒来,玛利娅!
马伏里奥 玛利娅姑娘,要是你没有把小姐的恩典看作一钱不值,你可不要帮助他们作这种胡闹;我一定会去告诉她的。(下。)
玛利娅 滚你的吧!
安德鲁 向他挑战,然后失约,愚弄他一下子,倒是个很好的办法,就像人肚子饿了喝酒一样。
托比 好,骑士,我给你写挑战书,或者代你去口头通知他你的愤怒。
玛利娅 亲爱的托比老爷,今夜请忍耐一下子吧;今天公爵那边来的少年会见了小姐之后,她心里很烦。至于马伏里奥先生,我去对付他好了;要是我不把他愚弄得给人当作笑柄,让大家取乐儿,我便是个连直挺挺躺在床上都不会的蠢东西。我知道我一定能够。
托比 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玛利娅 好,老爷,有时候他有点儿像清教徒。
安德鲁 啊!要是我早想到了这一点,我要把他像狗一样打一顿呢。
托比 什么,为了像清教徒吗?你有什么绝妙的理由,亲爱的骑士?
安德鲁 我没有什么绝妙的理由,可是我有相当的理由。
玛利娅 他是个鬼清教徒,反复无常、逢迎取巧是他的本领;一头装腔作势的驴子,背熟了几句官话,便倒也似的倒了出来;自信非凡,以为自己真了不得,谁看见他都会爱他;我可以凭着那个弱点堂堂正正地给他一顿教训。
托比 你打算怎样?
玛利娅 我要在他走过的路上丢了一封暧昧的情书,里面活生生地描写着他的胡须的颜色、他的腿的形状、他走路的姿势、他的眼睛、额角和脸上的表情;他一见就会觉得是写的他自己。我会学您侄小姐的笔迹写字;在已经忘记了的信件上,我们连自己的笔迹也很难辨认呢。
托比 好极了,我嗅到了一个计策了。
安德鲁 我鼻子里也闻到了呢。
托比 他见了你丢下的这封信,便会以为是我的侄女写的,以为她爱上了他。
玛利娅 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安德鲁 你的意思是要叫他变成一头驴子。
玛利娅 驴子,那是毫无疑问的。
安德鲁 啊!那好极了!
玛利娅 出色的把戏,你们瞧着好了;我知道我的药对他一定生效。我可以把你们两人连那傻子安顿在他拾着那信的地方,瞧他怎样把它解释。今夜呢,大家上床睡去,梦着那回事吧。再见。(下。)
托比 晚安,好姑娘!
安德鲁 我说,她是个好丫头。
托比 她是头纯种的小猎犬,很爱我;怎样?
安德鲁 我也曾经给人爱过呢。
托比 我们去睡吧,骑士。你应该叫家里再寄些钱来。
安德鲁 要是我不能得到你的侄女,我就大上其当了。
托比 去要钱吧,骑士;要是你结果终不能得到她,你就叫我傻子。
安德鲁 要是我不去要,就再不要相信我,随你怎么办。
托比 来,来,我去烫些酒来;现在去睡太晚了。来,骑士;来,骑士。(同下。)
第四场 公爵府中一室
公爵、薇奥拉、丘里奥及余人等上。
公爵 给我奏些音乐。早安,朋友们。好西萨里奥,我只要听我们昨晚听的那支古曲;我觉得它比目前轻音乐中那种轻倩的乐调和警炼的字句更能慰解我的痴情。来,只唱一节吧。
丘里奥 启禀殿下,会唱这歌儿的人不在这儿。
公爵 他是谁?
丘里奥 是那个弄人费斯特,殿下;他是奥丽维娅小姐的尊翁所宠幸的傻子。他就在这儿左近。
公爵 去找他来,现在先把那曲调奏起来吧。(丘里奥下。奏乐)过来,孩子。要是你有一天和人恋爱了,请在甜蜜的痛苦中记着我;因为真心的恋人都像我一样,在其他一切情感上都是轻浮易变,但他所爱的人儿的影像,却永远铭刻在他的心头。你喜不喜欢这个曲调?
薇奥拉 它传出了爱情的宝座上的回声。
公爵 你说得很好。我相信你虽然这样年轻,你的眼睛一定曾经看中过什么人;是不是,孩子?
薇奥拉 略为有点,请您恕我。
公爵 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呢?
薇奥拉 相貌跟您差不多。
公爵 那么她是不配被你爱的。什么年纪呢?
薇奥拉 年纪也跟您差不多,殿下。
公爵 啊,那太老了!女人应当拣一个比她年纪大些的男人,这样她才跟他合得拢来,不会失去她丈夫的欢心;因为,孩子,不论我们怎样自称自赞,我们的爱情总比女人们流动不定些,富于希求,易于反复,更容易消失而生厌。
薇奥拉 这一层我也想到,殿下。
公爵 那么选一个比你年轻一点的姑娘做你的爱人吧,否则你的爱情便不能常青——
女人正像是娇艳的蔷薇,
花开才不久便转眼枯萎。
薇奥拉 是啊,可叹她刹那的光荣,早枝头零落留不住东风!
丘里奥偕小丑重上。
公爵 啊,朋友!来,把我们昨夜听的那支歌儿再唱一遍。好好听着,西萨里奥。那是个古老而平凡的歌儿,是晒着太阳的纺线工人和织布工人以及无忧无虑的制花边的女郎们常唱的;歌里的话儿都是些平常不过的真理,搬弄着纯朴的古代的那种爱情的纯洁。
小丑 您预备好了吗,殿下?
公爵 好,请你唱吧。(奏乐。)
小丑 (唱)
过来吧,过来吧,死神!
让我横陈在凄凉的柏棺⑤的中央;
飞去吧,飞去吧,浮生!
我被害于一个狠心的美貌姑娘。
为我罩上白色的殓衾铺满紫衫;
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为我而悲哀。
莫让一朵花儿甜柔,
撒上了我那黑色的、黑色的棺材;
没有一个朋友迓候
我尸身,不久我的骨骼将会散开。
免得多情的人们千万次的感伤,
请把我埋葬在无从凭吊的荒场。
公爵 这是赏给你的辛苦钱。
小丑 一点不辛苦,殿下;我以唱歌为乐呢。
公爵 那么就算赏给你的快乐钱。
小丑 不错,殿下,快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爵 现在允许我不再见你吧。
小丑 好,忧愁之神保佑着你!但愿裁缝用闪缎给你裁一身衫子,因为你的心就像猫眼石那样闪烁不定。我希望像这种没有恒心的人都航海去,好让他们过着五湖四海,千变万化的生活;因为这样的人总会两手空空地回家。再会。(下。)
公爵 大家都退开去。(丘里奥及侍从等下)西萨里奥,你再给我到那位忍心的女王那边去;对她说,我的爱情是超越世间的,泥污的土地不是我所看重的事物;命运所赐给她的尊荣财富,你对她说,在我的眼中都像命运一样无常;吸引我的灵魂的是她的天赋的灵奇,绝世的仙姿。
薇奥拉 可是假如她不能爱您呢,殿下?
公爵 我不能得到这样的回音。
薇奥拉 可是您不能不得到这样的回音。假如有一位姑娘——也许真有那么一个人——也像您爱着奥丽维娅一样痛苦地爱着您;您不能爱她,您这样告诉她;那么她岂不是必得以这样的答复为满足吗?
公爵 女人的小小的身体一定受不住像爱情强加于我心中的那种激烈的搏跳;女人的心没有这样广大,可以藏得下这许多;她们缺少含忍的能力。唉,她们的爱就像一个人的口味一样,不是从脏腑里,而是从舌尖上感觉到的,过饱了便会食伤呕吐;可是我的爱就像饥饿的大海,能够消化一切。不要把一个女人所能对我发生的爱情跟我对于奥丽维娅的爱情相提并论吧。
薇奥拉 哦,可是我知道——
公爵 你知道什么?
薇奥拉 我知道得很清楚女人对于男人会怀着怎样的爱情;真的,她们是跟我们一样真心的。我的父亲有一个女儿,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正像假如我是个女人也许会爱上了您殿下一样。
公爵 她的历史怎样?
薇奥拉 一片空白而已,殿下。她从来不向人诉说她的爱情,让隐藏在内心中的抑郁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绯红的脸颊;她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忧愁折磨着她,像是墓碑上刻着的“忍耐”的化身,默坐着向悲哀微笑。这不是真的爱情吗?我们男人也许更多话,更会发誓,可是我们所表示的,总多于我们所决心实行的;不论我们怎样山盟海誓,我们的爱情总不过如此。
公爵 但是你的姊姊有没有殉情而死,我的孩子?
薇奥拉 我父亲的女儿只有我一个,儿子也只有我一个——可她有没有殉情我不知道。殿下,我要不要就去见这位小姐?
公爵 对了,这是正事——
快前去,送给她这颗珍珠;
说我的爱情永不会认输。(各下。)
第五场 奥丽维娅的花园
托比·培尔契爵士、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及费边上。
托比 来吧,费边先生。
费边 噢,我就来;要是我把这场好戏略为错过了一点点儿,让我在懊恼里煎死了吧。
托比 让这个卑鄙龌龊的丑东西出一场丑,你高兴不高兴?
费边 我才要快活死哩!您知道那次我因为耍熊,被他在小姐跟前说我坏话。
托比 我们再把那头熊牵来激他发怒;我们要把他作弄得体无完肤。你说怎样,安德鲁爵士?
安德鲁 要是我们不那么做,那才是终身的憾事呢。
托比 小坏东西来了。
玛利娅上。
托比 啊,我的小宝贝!
玛利娅 你们三人都躲到黄杨树后面去。马伏里奥正从这条道上走过来了;他已经在那边太阳光底下对他自己的影子练习了半个钟头仪法。谁要是喜欢笑话,就留心瞧着他吧;我知道这封信一定会叫他变成一个发痴的呆子的。凭着玩笑的名义,躲起来吧!你躺在那边;(丢下一信)这条鲟鱼已经来了,你不去撩撩他的痒处是捉不到手的。(下。)
马伏里奥上。
马伏里奥 不过是运气;一切都是运气。玛利娅曾经对我说过小姐喜欢我;我也曾经听见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说要是她爱上了人的话,一定要选像我这种脾气的人。而且,她待我比待其他的下人显得分外尊敬。这点我应该怎么解释呢?
托比 瞧这个自命不凡的混蛋!
费边 静些!他已经痴心妄想得变成一头出色的火鸡了;瞧他那种蓬起了羽毛高视阔步的样子!
安德鲁 他妈的,我可以把这混蛋痛打一顿!
托比 别闹啦!
马伏里奥 做了马伏里奥伯爵!
托比 啊,混蛋!
安德鲁 给他吃手枪!给他吃手枪!
托比 别闹!别闹!
马伏里奥 这种事情是有前例可援的;斯特拉契夫人也下嫁给家臣。
安德鲁 该死,这畜生!
费边 静些!现在他着了魔啦;瞧他越想越得意。
马伏里奥 跟她结婚过了三个月,我坐在我的宝座上——
托比 啊!我要弹一颗石子到他的眼睛里去!
马伏里奥 身上披着绣花的丝绒袍子,召唤我的臣僚过来;那时我刚睡罢午觉,撇下奥丽维娅酣睡未醒——
托比 大火硫磺烧死他!
费边 静些!静些!
马伏里奥 那时我装出一副威严的神气,先目光凛凛地向众人瞟视一周,对他们表示我知道我的地位,他们也必须明白自己的身分;然后吩咐他们去请我的托比老叔过来——
托比 把他铐起来!
费边 别闹!别闹!别闹!好啦!好啦!
马伏里奥 我的七个仆人恭恭敬敬地前去找他。我皱了皱眉头,或者给我的表上了上弦,或者抚弄着我的——什么珠宝之类。托比来了,向我行了个礼——
托比 这家伙可以让他活命吗?
费边 哪怕有几辆马车要把我们的静默拉走,也不要闹吧!
马伏里奥 我这样向他伸出手去,用一副庄严的威势来抑住我的亲昵的笑容——
托比 那时托比不就给了你一个嘴巴子吗?
马伏里奥 说,“托比叔父,我已蒙令侄女不弃下嫁,请您准许我这样说话——”
托比 什么?什么?
马伏里奥 “你必须把喝酒的习惯戒掉。”
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