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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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西诺 伊利里业公爵
西巴斯辛 薇奥拉之兄
安东尼奥 船长,西巴斯辛之友
另一船长 薇奥拉之友
凡伦丁
丘里奥 公爵侍臣
托比·培尔契爵士 奥丽维娅的叔父
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
马伏里奥 奥丽维娅的管家
费边
费斯特 小丑 奥丽维娅之仆
奥丽维娅 富有的伯爵小姐
薇奥拉 热恋公爵者
玛利娅 奥丽维娅的侍女
群臣、牧师、水手、警吏、乐工及其他侍从等
地点
伊利里亚某城及其附近海滨
第一幕
第一场 公爵府中一室
公爵、丘里奥、众臣同上;乐工随侍。
公爵 假如音乐是爱情的食粮,那么奏下去吧;尽量地奏下去,好让爱情因过饱噎塞而死。又奏起这个调子来了!它有一种渐渐消沉下去的节奏。啊!它经过我的耳畔,就像微风吹拂一丛紫罗兰,发出轻柔的声音,一面把花香偷走,一面又把花香分送。够了!别再奏下去了!它现在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甜蜜了。爱情的精灵呀!你是多么敏感而活泼;虽然你有海—样的容量,可是无论怎样高贵超越的事物,一进了你的范围,便会在顷刻间失去了它的价值。爱情是这样充满了意象,在一切事物中是最富于幻想的。
丘里奥 殿下,您要不要去打猎?
公爵 什么,丘里奥?
丘里奥 去打鹿。
公爵 啊,一点不错,我的心就像是一头鹿。唉!当我第一眼瞧见奥丽维娅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空气给她澄清了。那时我就变成了一头鹿;从此我的情欲像凶暴残酷的猎犬一样,永远追逐着我。
凡伦丁上。
公爵 怎样!她那边有什么消息?
凡伦丁 启禀殿下,他们不让我进去,只从她的侍女嘴里传来了这一个答复:除非再过七个寒暑,就是青天也不能窥见她的全貌;她要像一个尼姑一样,蒙着面幕而行,每天用辛酸的眼泪浇洒她的卧室:这一切都是为着纪念对于一个死去的哥哥的爱,她要把对哥哥的爱永远活生生地保留在她悲伤的记忆里。
公爵 唉!她有这么一颗优美的心,对于她的哥哥也会挚爱到这等地步。假如爱神那枝有力的金箭把她心里一切其他的感情一齐射死;假如只有一个唯一的君王占据着她的心肝头脑——这些尊严的御座,这些珍美的财宝——那时她将要怎样恋爱着啊! 给我引道到芬芳的花丛; 相思在花荫下格外情浓。(同下。)
第二场 海 滨
薇奥拉、船长及水手等上。
薇奥拉 朋友们,这儿是什么国土?
船长 这儿是伊利里亚,姑娘。
薇奥拉 我在伊利里亚干什么呢?我的哥哥已经到极乐世界里去了。也许他侥幸没有淹死。水手们,你们以为怎样?
船长 您也是侥幸才保全了性命的。
薇奥拉 唉,我的可怜的哥哥!但愿他也侥幸无恙!
船长 不错,姑娘,您可以用侥幸的希望来宽慰您自己。我告诉您,我们的船撞破了之后,您和那几个跟您一同脱险的人紧攀着我们那只给风涛所颠摇的小船,那时我瞧见您的哥哥很有急智地把他自己捆在一根浮在海面的桅樯上,勇敢和希望教给了他这个计策;我见他像阿里翁①骑在海豚背上似的浮沉在波浪之间,直到我的眼睛望不见他。
薇奥拉 你的话使我很高兴,请收下这点钱,聊表谢意。由于我自己脱险,使我抱着他也能够同样脱险的希望;你的话更把我的希望证实了几分。你知道这国土吗?
船长 是的,姑娘,很熟悉;因为我就是在离这儿不到三小时旅程的地方生长的。
薇奥拉 谁统治着这地方?
船长 一位名实相符的高贵的公爵。
薇奥拉 他叫什么名字?
船长 奥西诺。
薇奥拉 奥西诺!我曾经听见我父亲说起过他;那时他还没有娶亲。
船长 现在他还是这样,至少在最近我还不曾听见他娶亲的消息;因为只一个月之前我从这儿出发,那时刚刚有一种新鲜的风传——您知道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一般人纷纷议论着的——说他在向美貌的奥丽维娅求爱。
薇奥拉 她是谁呀?
船长 她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姑娘;她的父亲是位伯爵,约莫在一年前死去,把她交给他的儿子,她的哥哥照顾,可是他不久又死了。他们说为了对于她哥哥的深切的友爱,她已经发誓不再跟男人们在一起或是见他们的面。
薇奥拉 唉!要是我能够侍候这位小姐,就可以不用在时机没有成熟之前泄露我的身分了。
船长 那很难办到,因为她不肯接纳无论哪一种请求,就是公爵的请求她也是拒绝的。
薇奥拉 船长,你瞧上去是个好人;虽然造物常常用一层美丽的墙来围蔽住内中的污秽,但是我可以相信你的心地跟你的外表一样好。请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把我的真相泄露出去,我以后会重谢你的;你得帮助我假扮起来,好让我达到我的目的。我要去侍候这位公爵,你可以把我送给他作为一个净了身的传童;也许你会得到些好处的,因为我会唱歌,用各种的音乐向他说话,使他重用我。
以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我会使计谋,你只须静默。
船长 我便当哑巴,你去做近侍;
倘多话挖去我的眼珠子。
薇奥拉 谢谢你;领着我去吧。(同下。)
第三场 奥丽维娅宅中一室
托比·培尔契爵士及玛利娅上。
托比 我的侄女见什么鬼把她哥哥的死看得那么重?悲哀是要损寿的呢。
玛利娅 真的,托比老爷,您晚上得早点儿回来;您那侄小姐很反对您深夜不归呢。
托比 哼,让她去今天反对、明天反对,尽管反对下去吧。
玛利娅 哦,但是您总得有个分寸,不要太失身分才是。
托比 身分!我这身衣服难道不合身分吗?穿了这种衣服去喝酒,也很有身分的了;还有这双靴子,要是它们不合身分,就叫它们在靴带上吊死了吧。
玛利娅 您这样酗酒会作践了您自己的,我昨天听见小姐说起过;她还说起您有一晚带到这儿来向她求婚的那个傻骑士。
托比 谁?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吗?
玛利娅 呢,就是他。
托比 他在伊利里亚也算是一表人才了。
玛利娅 那又有什么相干?
托比 哼,他一年有三千块钱收入呢。
玛利娅 哦,可是一年之内就把这些钱全花光了。他是个大傻瓜,而且是个浪子。
托比 呸!你说出这种话来!他会拉低音提琴;他会不看书本讲三四国文字,一个字都不模糊;他有很好的天分。
玛利娅 是的,傻子都是得天独厚的;因为他除了是个傻瓜之外,又是一个惯会惹是招非的家伙;要是他没有懦夫的天分来缓和一下他那喜欢吵架的脾气,有见识的人都以为他就会有棺材睡的。
托比 我举手发誓,这样说他的人,都是一批坏蛋,信口雌黄的东西。他们是谁啊?
玛利娅 他们又说您每夜跟他在一块儿喝酒。
托比 我们都喝酒祝我的侄女健康呢。只要我的喉咙里有食道,伊利里亚有酒,我便要为她举杯祝饮。谁要是不愿为我的侄女举杯祝饮,喝到像拙陀螺似的天旋地转,他就是个不中用的汉子,是个卑鄙小人。嘿,丫头!放正经些!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来啦。
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上。
安德鲁 托比·培尔契爵士!您好,托比·培尔契爵士!
托比 亲爱的安德鲁爵士!
安德鲁 您好,美貌的小泼妇!
玛利娅 您好,大人。
托比 寒暄几句,安德鲁爵士,寒暄几句。
安德鲁 您说什么?
托比 这是舍侄女的丫环。
安德鲁 好寒萱姊姊,我希望咱们多多结识。
玛利娅 我的名字是玛丽,大人。
安德鲁 好玛丽·寒萱姊姊,——
托比 你弄错了,骑士;“寒暄几句”就是跑上去向她应酬一下,招呼一下,客套一下,来一下的意思。
安德鲁 嗳哟,当着这些人我可不能跟她打交道。“寒暄”就是这个意思吗?
玛利娅 再见,先生们。
托比 要是你让她这样走了,安德鲁爵士,你以后再不用充汉子了。
安德鲁 要是你这样走了,姑娘,我以后再不用充汉子了。好小姐,你以为你手边是些傻瓜吗?
玛利娅 大人,可是我还不曾跟您握手呢。
安德鲁 那很好办,让我们握手。
玛利娅 好了,大人,思想是无拘无束的。请您把这只手带到卖酒的柜台那里去,让它喝两盅吧。
安德鲁 这怎么讲,好人儿?你在打什么比方?
玛利娅 我是说它怪没劲的。
安德鲁 是啊,我也这样想。不管人家怎么说我蠢,应该好好保养两手的道理我还懂得。可是你说的是什么笑话?
玛利娅 没劲的笑话。
安德鲁 你一肚子都是这种笑话吗?
玛利娅 不错,大人,满手里抓的也都是。得,现在我放开您的手了,我的笑料也都吹了。(下。)
托比 骑士啊!你应该喝杯酒儿。几时我见你这样给人愚弄过?
安德鲁 我想你从来没有见过;除非你见我给酒弄昏了头。有时我觉得我跟一般基督徒和平常人一样笨;可是我是个吃牛肉的老饕,我相信那对于我的聪明很有妨害。
托比 一定一定。
安德鲁 要是我真那样想的话,以后我得戒了。托比爵士,明天我要骑马回家去了。
托比 Pourquoi②,我的亲爱的骑士?
安德鲁 什么叫Pourquoi?好还是不好?我理该把我花在击剑、跳舞和耍熊上面的工夫学几种外国话的。唉!要是我读了文学多么好!
托比 要是你花些工夫在你的鬈发钳③上头,你就可以有一头很好的头发了。
安德鲁 怎么,那跟我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托比 很明白,因为你瞧你的头发不用些工夫上去是不会鬈曲起来的。
安德鲁 可是我的头发不也已经够好看了吗?
托比 好得很,它披下来的样子就像纺杆上的麻线一样,我希望有哪位奶奶把你夹在大腿里纺它一纺。
安德鲁 真的,我明天要回家去了,托比爵士。你侄女不肯接见我;即使接见我,多半她也不会要我。这儿的公爵也向她求婚呢。
托比 她不要什么公爵不公爵;她不愿嫁给比她身分高、地位高、年龄高、智慧高的人,我听见她这样发过誓。嘿,老兄,还有希望呢。
安德鲁 我再耽搁一个月。我是世上心思最古怪的人;我有时老是喜欢喝酒跳舞。
托比 这种玩意儿你很擅胜场的吗,骑士?
安德鲁 可以比得过伊利里亚无论哪个不比我高明的人;可是我不愿跟老手比。
托比 你跳舞的本领怎样?
安德鲁 不骗你,我会旱地拔葱。
托比 我会葱炒羊肉。
安德鲁 讲到我的倒跳的本事,简直可以比得上伊利里亚的无论什么人。
托比 为什么你要把这种本领藏匿起来呢?为什么这种天才要复上一块幕布?难道它们也会沾上灰尘,像大姑娘的画像一样吗?为什么不跳着“加里阿”到教堂里去,跳着“科兰多”一路回家?假如是我的话,我要走步路也是“捷格”舞,撒泡尿也是五步舞呢。你是什么意思?这世界上是应该把才能隐藏起来的吗?照你那双出色的好腿看来,我想它们是在一个跳舞的星光底下生下来的。
安德鲁 哦,我这双腿很有气力,穿了火黄色的袜子倒也十分漂亮。我们喝酒去吧?
托比 除了喝酒,咱们还有什么事好做?咱们的命宫不是金牛星吗?
安德鲁 金牛星!金牛星管的是腰和心。
托比 不,老兄,是腿和股。跳个舞给我看。哈哈!跳得高些!哈哈!好极了!(同下。)
第四场 公爵府中一室
凡伦丁及薇奥拉男装上。
凡伦丁 要是公爵继续这样宠幸你,西萨里奥,你多半就要高升起来了;他认识你还只有三天,你就跟他这样熟了。
薇奥拉 看来你不是怕他的心性捉摸不定,就是怕我会玩忽职守,所以你才怀疑他会不会继续这样宠幸我。先生,他待人是不是有始无终的?
凡伦丁 不,相信我。
薇奥拉 谢谢你。公爵来了。
公爵,丘里奥及侍从等上。
公爵 喂!有谁看见西萨里奥吗?
薇奥拉 在这儿,殿下,听候您的吩咐。
公爵 你们暂时走开些。西萨里奥,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已经把我秘密的内心中的书册向你展示过了;因此,好孩子,到她那边去,别让他们把你摈之门外,站在她的门口,对他们说,你要站到脚底下生了根,直等她把你延见为止。
薇奥拉 殿下,要是她真像人家所说的那样沉浸在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