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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雀斑(出书版) 作者:饶雪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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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事就抱老娘的大腿,她怎么不干脆滚回娘胎去吃屎!
  我愤怒地把裁纸刀扔回笔筒,背上书包就去了教室。
  那天晚自习,花枝一直都没有出现。晚上回到宿舍,也没见着她。维维安一直在忙着换她的床单,我刚戴上耳机听音乐,她忽然踮起脚尖,拿掉我的耳机,在我耳边说道:“你听说过‘碰瓷’这个词吗?”
  我摇摇头,不懂她想说什么。
  “最好百度一下,花枝家可是专业干这个的。”她说完,把头缩了回去。
  我皱眉,心里升起隐约的不安。
  第二天早读课还没上完,班主任在教室门口向我招手。
  我们班主任是个老头,五十多岁,姓卓,是天中数一数二的语文老师,也是我见过的烟瘾最大的老师,每次给我们监考,他都要偷偷溜到门外去抽上几口。
  “什么事我想你应该知道。”老卓说完,示意我跟在他后面。我随他一路来到办公室,进门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悍妇,没花枝胖,但是块头比花枝大,也绝对比她结实。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这是花枝的母亲。”老卓向我介绍说,“她要跟你谈谈。”
  那女人坐在那里,只草草地看了我一眼,立刻把头歪向窗外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等她家长来。”
  “先问清楚情况嘛。”老卓劝她,“为什么会打起来。” “有什么好问的!”她拍着桌子,“我家花枝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脸上的伤破不破相就先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有脑震荡啊!一个晚上头痛、头晕、呕吐,医生说还有后遗症!她有赔偿能力吗,这笔账,我不跟她家长算跟谁算! ”
  “我没有伤她,”我说,“她撒谎。”
  “撒谎的是你!”那女人暴跳如雷,手指指到我鼻尖 “你的意思是她脑子坏了,自己没事拿刀割脸拿砖头敲头啊。我告诉你,我这里有医生的证明,学校不替我做主,我就告到法院去,是赔钱还是把你关进少管所,随你们挑! ”
  “我们赔钱。”说话的人,是我妈。我转头,就看见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什么砖头,你别胡说八道……”我刚开口解释,她就做手势让我别说话。然后她走进来,一直走到花枝妈妈的身边,赔着笑脸对她说道:“真对不起,是我女儿太鲁莽了,我替她跟您道个歉。您要是有空的话,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孩子的身体最要紧,该赔多少钱,我们都认。”
  “就是就是,有事好商量。”老卓赶紧打圆场说,“走吧,我也陪你们去医院看看,看看花枝的情况,咱们双方再坐下来协商也不迟。”
  “就你这种态度还差不多。”和我妈比起来,那个肥女人就像一棵快烂掉的西兰花,但她依然祉高气扬地教训她,“像你女儿这样的,一定是宠坏了吧,我看得好好教育教育,免得将来给你捅更大的娄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到那一天,就算你有再多的钱,恐怕也收不了场哦!”
  “知道了。”我妈谦卑地说,“我会管教她的。”
  我站在我妈身后,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憋到极致的充气弹, 马上就要爆炸了。我叫了她一声,并伸出手从背后拉了她一 下。她拂开我的手,语气平和地问老卓:“老师,您看阙薇能不能先回教室去上课?”
  “可以。”老卓对我挥挥手说,“去吧。”
  我站在那里没动,她转过身,不怒而威地对我说道:“你还愣着干吗?”
  我们的眼神交汇了两秒,仅仅两秒而已,但我先移开了。因为我已经清楚地知道,她并不信任我。她如此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信任过我。
  我在她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没出息贪慕虚荣惹亊生非不求上进的败家子。
  当办公室的门在我身后自动关上的时候,我已经失去所有解释的欲望。
  我们对彼此都非常失望。并且无法彼此救赎。
  那个周末,我本没打算回家。并不是心虚,怕她责备,而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跟她吵。我只是害怕彼此说出的那些难听的话,会让我们母女在“互相伤害”这条路上一路狂奔,越走越远,再难回头。
  坏消息是放学前老卓带给我的。他说:“经诊断,花枝是轻微脑震荡,花枝家索赔五万,不然就去吿,你妈的意见是尽量最私下处理。”
  “告我什么?”我不明白。
  “告你恶意伤害。你要知道,在天中,遇到流血事件,重则开除,轻则处分。只一次处分,你将三年评不了三好生、优秀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同时失去的,还有考大学时保送、推荐、加分等诸多机会。”
  “我不稀罕。”我说。
  “你妈稀罕。”
  “钱给了?”
  老卓摇头说:“估计具体价格,还要谈一谈。”
  我觉得我就快疯了,不就打一小架吗?她差点把我压死 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再说了,如果我们赔了这五万块,就等同于我承认我伤了她,我以后在天中一样混不下去!比起我的自尊和清白来,三好生算个屁呀!高考算个屁呀!所以,就算拼死,我也要阻止我妈这种送上门给“碰瓷”讹诈的愚蠢行为。
  
  第11章
  
  又下雨了,每到这个季节,这个城市就是这种没完没了的雨,下得人心里发慌。
  下了公交车,经过她的店,店门关着。小木牌上“雀斑”两个字被风雨侵蚀,仅是依稀可见。我在那块招牌前停了一小会儿,无法细数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多少日子。我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这里。没有。
  我用钥匙打开家门,思考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相信我? ”
  “我可以转学,甚至退学,不要赔钱。”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睿!
  ……
  可是,她不在家。打她的电话,又是该死的关机。
  我在家里转了几圈,烧了一瓶开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我很快发现,我开始有点心慌。并且,这种心慌漫漫淹没了我内心的愤怒,让我无法控制地去想以下问题:她是不是正在跟花家谈判?她会不会被那家人欺负?她会不会已经对我失望透顶?
  夜里十一点,我终于听到开门声。我从沙发上站起身,看到她推门进来,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衣服。她神情疲惫,但脾气尚好。换完鞋,温和地问我:“你吃饭没? ”
  “方便面。”我说,“你呢? ”
  “对付了一点。”她说。
  我到卫生间,取了浴巾给她。她接过去,揉了半天头发,这才对我说道:“花枝的事解决了,放心吧。”
  “你赔钱了?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
  “没有。”她说,“就给了点医药费,不多。”
  我松一口气,原来她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软弱和无知。
  “对不起。”我真心道歉。
  她把毛巾放下,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这才坐下对我说 道:“小薇,我希望你能从这件事中汲取教训。以后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管发生什么事,尽量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更不要动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能读上天中已经是幸运,遇上点事,拼经济实力也好,拼后台也好,咱都拼不过人家。你懂吗? ”
  她忽然像换了一个人,我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妈妈那么凶,怎么肯就这样轻易算了?”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多亏维维安愿意帮忙做证,证明是花枝先动手,你只是自卫。再加上维伯伯还有点势力,卓老师也从中周旋,好说歹说才肯让的步。”
  竟是这样。
  “小薇。”我妈看着我,停了好几秒,这才艰难地对我说道,“有件亊,妈妈想跟你说一下。”
  又来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敢肯定的是,这是一件大事。只有在跟我宣布大事的时候,她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
  “我要结婚了。”她说。
  “嗯。”我屏住呼吸问,“和谁呢? ”
  “你维伯伯。”她说。
  果不其然。
  我没好气地说:“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肯帮忙的吧,真是的话,也太夸张了点。”
  “怎么会?”她说,“你维伯伯跟我求过很多次婚,我一直没答应。”
  “那这次为啥改主意? ”我逼问。
  “我表哥死了。”她说,“就在我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 因为不想拖累家人,他选择了自杀。他就比我大两岁。我爸妈死得早,我跟着姨妈过,他一直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还记得你爸爸生病那一年,他卖掉了结婚钻戒给你爸爸治病,活活把他老婆气走了,改嫁了别人。后来他就一直单身,好不容易娶了一个乡下老婆,对他也不好,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孩子也没给他生一个。回来的火车上我慢慢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好多亊说变就变,好多人说走就走,珍惜眼前人很重要。更何况妈妈没什么本亊,给你一个安全有保障的成长坏境,是我必须做的。”
  “你的意思,你结婚是因为我?”我有点迷糊了。
  “也不全是。”她扶额说,“我累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低下头,眼眶里忽然就涌出了泪水,经过这么多年,她终于放弃了她的倔强,但我为什么没那么开心?难遒是因为,这姗姗来迟的一天对于我早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意义?
  “打算什么时候?”我问她。
  “下周。”她说,“没有婚礼,也就是去民政局登个记,周五晚请上个一两桌,都是平时生意上的朋友,算是做个见证吧。然后,我们会出去旅行一圈,再回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闪婚”吧,还真是够快的。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事巳至此,我只能直接问她我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房子会卖掉。咱们住到维伯伯家里去。他家很大,可以有自己的房间。我想你会很快习惯的,反正大多数时你也是住校。”
  我叫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住到维维安家里去?!”
  “有什么不好吗? ”我妈说,“你俩是同学,朋友,正好可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跟我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我觉得我就快疯了。
  “小安没表示反对。”她说。
  已经改口叫小安。很好,原来什么都商量好了,只等给我一个通知。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我也不知道我要干计么,我把桌上的杯子拿起来,没喝一口水,又放回去。我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消化她带给我的这件可笑的事实。是的,事实。我相信她没有给我开玩笑,她要结婚了,她要卖掉这个房子,她要让我从此寄人篱下,她脑子不是被门挤了便是被马踩过了!
  “小薇,你冷静点。”她试图拉我坐下。
  “我没法冷静!”我说,“这样,你嫁你的,你把这个房子留给我,每个月给我生活费,我自己一个人过。”
  “别说气话。”她制止我。
  “不是气话,反正这个房子迟早也是我的,我只当早一天 继承了遗产。”
  她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没有哭,也没有尖叫。我甚至一动不动。我早料到是这样,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觉得她打得还不够重,应该再狠一点,拳打脚踢,恶语相向。因为越是这样,我离开她的决心才越是坚定。
  夜里十点多钟,我在西落桥边的酒吧街顺利地找到了刘翰文的摩托车。
  初中的时候,每天上学放学,西落桥是我的必经之地。 这里原来是一个垃圾场,散发着刺鼻的臬味。现如今,桥的两边已经被打造成了著名的“酒吧一条街”。每到夜晚,灯红酒绿,成为这个城市年轻人聚会的最佳场所。
  据我所知,刘翰文最大的爱好,就是每晚躲在这里跟人 “炸金花”,输了就回家睡觉,贏了就带一帮人去吃吃喝喝,一直玩到天亮才散伙。
  没耐心一家一家慢慢找他,我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对着他的车猛踹一脚,那辆怪车立刻发出呜呜的警报声,响彻整条小街。刘翰文果然很快现身,见到是我,他显然很兴奋,但依然佯装冷酷,靠在酒吧的门边,向我招手。
  我走到他面前。他吸吸鼻子,高兴地说:“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我奇怪。
  “你问问这条街上的人,除了你阙薇小姐,还有谁敢用如此特殊的方式召唤爷?”
  “看见你的车,问候你一下。”我说。
  他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想我想到不能呼吸,特意为我飞奔而来。”
  “这个想象嘛,”我笑着说,“也勉强可以成立。
  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咬开笔盖,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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