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如黛-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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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车开到庆春里门口的停车场,抱妹妹回家,进门,上楼。把她放进床上,女孩子软绵绵地,她一天都没吃过什麽东西,吃进的还都吐了,折腾了到大半夜,一丝气力都没了。郭倾云开了热水器,打了盆热水上楼,把妹妹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给她擦脸,擦手,擦到身上的时候,她哆嗦了下──
“我给你擦擦。”他轻轻地,拿热毛巾擦了把妹妹上身,很快把睡衣给她穿上。
在医院里,急诊医生为了确诊是阑尾炎发还是普通的胃疼肚子疼,曾压了两下她右腹。阑尾的位置大概在小腹偏右、靠下,在股沟上面两寸的地方,发作的时候通常病人都叫肚子疼,还有叫胃疼的,事实上人疼得厉害了,根本不知道左边疼还是右边疼,所以医生判断阑尾炎的症状,就是用手在阑尾的位置进行下压,手下压放开时,病人会有剧烈的跳疼感。当时妹妹惨叫了声,那声音直到现在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你先睡,我马上来陪你。”他关了床头灯,把写字台上的写字灯调到最暗,这些天他和妹妹睡一间,她晚上容易惊醒,所以上半夜他开一盏灯自己边做事边看著她睡,下半夜他睡她旁边,天气越来越暖和,两人各盖一条蚕丝薄被,睡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也不觉得太挤。
郭倾云顺便把写字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CD机、笔袋、修正液、钥匙圈等都放进妹妹装小玩意儿的收纳盒里。他不过是顺手翻了翻盒子里一本粉红色的本子,哪听到身後突然“咚”一下,回头看,只见妹妹连人带被跌到床下!
“清河!”
“哥……别看……”
郭倾云跑回床边把妹妹抱起,他清楚地听见妹妹先是叫“别看”,当他抱她回床上,她却叫他“别走”,紧紧地抱住他脖子叫,“哥……别走……别走!”
“我不走,我陪你睡。”
郭倾云合衣躺下她身边,隔著被子撸她背,起先她呼气很急,有时还抽搐两下手脚,过了很久,他感觉抱著的被子有点潮热,妹妹出了身虚汗,他把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拉开些,动作再轻再慢,还是把妹妹惊醒。“别──”女孩子睁了睁眼,又闭上,双手滑下了,抱住他右边的臂膀。
又过了许久,确定妹妹气息平缓,熟睡了後,他微侧了侧身,把压在身下的本子抽了出来。
这本子大概是妹妹记日记用的,郭倾云有时见她在上面写什麽,但如果他进房,她就合起来不写了。
衬著写字台等微弱的灯光,他翻了翻。他也曾是左撇子,左手五指灵活,先把本子翻到最後记的一页,时间记录的是昨天,妹妹写了要期终考试了,觉得历史政治两科都好难,但生物地理不难,书上的知识很有趣,等等。他把本子水平拿起,甩了甩页,中指顺著折痕最深的一页插进去,翻开来。
一眼看去,那页一段一段都是重复的──
“哥哥亲我了!哥哥亲我了!
哥哥亲我了!
哥哥亲我了!
哥哥亲我了!
哥哥亲我了!哥哥亲我了!
哥哥亲我了!哥哥亲我了!
…………”
郭倾云微闭了下眼,睁开再看,页末字迹潦草,中英文参杂写著:
“I pray GG forget that tomorrow!
我也亲GG了!”
这一页记录时间的地方画了个笑脸,但前一页是5月31日,後一页是6月2日,6月1日,正是他生病回庆春里的那天。
郭倾云摒气看完,这口气,许久吐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右臂麻了,妹妹一夜都抱住他右手,不肯放开。
“清河,我去做早饭,天亮了。”他抽出右手,活动活动,妹妹闭著眼扭了扭身子,她不愿起来。
“吃完饭我们还要去医院复诊,医生说,要打三天吊针。”他把她脸上乱发撸整齐,女孩子又哆嗦了下,可怜得,下意识里怕。
“早饭吃什麽?你想吃什麽?”他不放松地捧著她脸又问。
“……小……热狗……”郭清河含糊地说了声,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我去买。”郭倾云摸摸被子外面的长发,妹妹一向乖巧,自从他养伤回来後,她说话小心翼翼,只字不敢提“杨姐姐”和“IKEA”,上次吃饭时间他们开车经过IKEA,他注意到她看了看商场,现在病得迷糊,就愈发想念IKEA的小热狗面包了。
“乖,再睡一觉,我买回来叫你。”他把窗帘拉埋好,让屋里保持幽暗静谧,然後再把日记本放回收纳盒里,把小玩意儿重新放回原处,盖好盒盖,轻轻开门出去。
走出房间後,他直吁了口气。
昨晚妹妹的反应让他明白一件事,妹妹为什麽祈祷他忘了、他亲过她?
是的,他亲了她,事实上他吻了她,他烧糊涂时的确吻了自己的妹妹,人是烧得糊涂,可亲吻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挣扎时,磕痛了他嘴,然後她推开自己,奔了出去,他爬起来追下楼,追出门,在雨里追喊,“清河──别跑──回来──”
他记得自己在大雨里打通电话,妹妹接起那头,嗫嗫地说,“哥哥……我在家……我在浴室……我没出去……”
“清河!清河!”他狂奔回到家里,敲紧闭的浴室门,叫妹妹的名字,妹妹开了门,挨出来,突然之间,他觉得门晃地摇,妹妹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他抱了空,听著耳边妹妹嘶声叫他“哥哥!”,可眼睁不开,手也抬不起,一跤摔下,就此不知。
他的妹妹啊,她祈祷他忘了他亲过她,她不让他看她写的日记,因为她怕他会离开她,不要她。是的,他曾这样对她,当他发现她一日比一日对自己依赖亲密的时候,他曾把她推离自己,推离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那个“和美幸福”的三口之家。
他想过了,家还是那个家,也许以後会多个孩子,但家里只会有妹妹和他,就他们两个人。至於对妹妹,她是个纯真的孩子,只知道Kiss便是“亲”,她还小,情感上的事,应该他克制、他承受,现在他只希望妹妹身体健康,尽早带她去英国,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其他的事,他没精力想。
心神恍惚地开车到了IKEA,时间刚过八点,商场刚开门,还没开始营业。郭倾云等在底楼餐厅,做清洁的做物流的来来去去,时不时叫他“麻烦让一下”“先生您这边等好不好”,他被赶到餐厅的角落,紧挨著就是他和杨慧敏认识彼此的那间面试会议室,时间过去了一年多,身边的人和事,也发生了那麽多……
“Dennis!”
冷不丁有个人拍了下他肩。
“啊?”郭倾云一抬头,面前站著Anthony,把串车钥匙晃他眼前。
“你车停了我们大门口,还不拔钥匙,不锁门,走神走美国了啊!”Anthony把车钥匙塞给他,“大清早堵门口干吗?我欠你钱?”
“不是,我想买个热狗,清河病了,她想吃小热狗。”郭倾云干笑,“你叫员工加个班,买我个热狗行不行?”
“行!怎麽不行!”Anthony大手一挥,叫人开雪柜倒出包法兰克福热狗肠,放热水里煮到水开捞出来,再夹了开片汉堡包里装了只纸袋子。
“等等。”Anthony叫郭倾云别急走,等了两分锺,又有人送来两只袋子。
“这袋是冻起来的热狗肠,回家放冷冻柜里,吃的时候拿出来放热水里煮五分锺就行。切记,外面的塑料膜要撕掉。”
“这袋是你的早餐,曼特宁一杯加花生厚片。一共五十五块五毛,还没上班不能开收银机,不找了,谢谢。”
Anthony摊了只手。
“不好意思……我忘带零钱。”郭倾云实在不好意思,他钱包是带了,但昨天看病钱包里的现金都用完了……
()
“骗吃骗喝的家夥!”Anthony楸郭倾云回门外车上,扔给他张IKEA的VIP卡。
“Anthony!”郭倾云拉住他,“……慧敏怎麽样了?”
“她跟Ken回瑞士了。”Anthony收起嘻皮笑脸,“Ken叫我转告你,慧敏需要静养,以後他们应该都不会再回来,大家保重。”
“多谢你,Anthony。”郭倾云道谢。
“唔该晒。”Anthony点头。
“不过麻烦你下次来还钱时,称我──总经理。”正经两分锺後Anthony又耍宝地抬胸口的铭牌给郭倾云,铭牌明晃晃亮!!──“GM Anthony Sam”。
“去你的!Bye了!”
“Bye!”
两人道Bye,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
回到家,郭清河刚洗过澡。她哥出门後她就爬了起来,小姑娘心里装著事,先爬起来看写字台上的收纳盒後才放下心,然後身上味道酸酸真受不了,她放了桶热水,洗了个澡。
洗过澡,刚得了些气力又都抽走了似的,郭清河收拾浴室时滑脱了手,“砰”“砰”两记把沐浴露和洗发水瓶子都掉了浴桶里,郭倾云刚进门,被响声吓得一跳,立即冲进浴室把她抱上楼。
“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去医院。”
他让妹妹靠床上,把小热狗和温开水放床头柜上,先喂她喝口水。
“哥,我觉得已经好多……”
郭倾云把热狗撕一小块,蘸了沙司塞她嘴里。
“吃饱一点,不然打针会晕针。”他不搭那茬,要是已经好多了,怎麽会拿只瓶子力气也没?况且昨天急诊医生说得连著打三天吊针,不然消炎不彻底,容易复发。
“明明好了嘛……我是饿扁了,谁让你去那麽久……”
还怪他?谁要吃小热狗的?开车跨两个区好不好!他再撕一块热狗,喂她嘴里。
“那个药水很疼……真的很疼……”女孩子努力把嘴里东西吃光,然後乘他撕面包的时候讨饶,“哥哥,求你嘛……”
“吃完你可以看会儿电视,我洗个澡,我们再走。”郭倾云再撕下块喂她,最後手指捏的小撮,进了自己肚里,嗯,面包香软,热狗肠Q,味道是不错,他一直当是儿童食品,所以在IKEA工作那麽久都没吃过一次。
“哥哥!”郭清河咬著面包叫。
“嗯。”他拍她脸上碎屑,小姑娘要求直接被他忽视,又气又急脸都红了。
“哥哥……你……亲我……我就……”她仰著脸,小孩似地堵气。
“你乖。”他低头,亲她嘟嘟的嘴。
Chapter 81
过了个周末,学校开始期终考试了。高一年级期终考试还是考九科,语、数、外三门主科一天考一科,六门副科一天考两科,共六天考完,把学生们考得外焦里嫩,个个叫苦不迭。
郭倾云抽了天下午的时间去位育中学,找妹妹的班主任谈点事。那天上午刚好考完外语,下午郭清河在家复习功课,准备第二天考语文。
出门时郭倾云还问了遍妹妹她们班主任叫什麽名字,到学校门口他又忘了,只记得好像姓赵。“我找胡蓝,胡老师。”他跟传达室大爷说,没办法,以前胡蓝当班主任时他们联系最多,新调来的班主任一次没接触过,他记不得名字,更不知道人家是男是女,长什麽样了。
“胡老师呀,去外地学习了,後天回来监考数学!”大爷脑子清楚,哪个班哪个班主任哪个学生他一问就记得,“哎你妹妹不是高一(2)班的嘛!赵老师是班主任,你找赵老师吧!”
“三楼,外语办公室,赵俏君!”大爷直接叫他自己找去,大嗓门一喊,最後三个字用上海话喊出来,郭倾云还是没听明白,叫赵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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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怎麽说国语比不上粤语好,粤语比不上英语好,走进教师楼里问人“哪位赵老师”,赵是国人大姓,人家给指了三位都不是,最後指点他去大会议室,里面三四个女老师流水作业正批试卷。
“你是郭清河的哥哥?你找我?”靠窗正对门的年轻老师站起来。
“我叫赵俏君,是高一年级外语教研组副组长,上个月开始代班高一(2)班的班主任,下个学期我会跟上去,做高二年级外语教研组组长和高二(2)班班主任。”赵老师请他到办公室,先自我介绍。
郭倾云听这赵老师的口音好象是北方人,语速快,简洁有力,说话时也处处主导,他两次想说明来意,都被她打断了。
赵老师先介绍了自己,然後谈了谈她代班後对班里进行了些改革,譬如早自习午自习时间拉长强度变大,譬如对班级学生各科成绩在年级里排名要求更加严格,等等,然後话峰一转,又说起郭清河的学习情况。郭倾云听得出来,这老师对妹妹各方面情况挺了解,知道妹妹优点是听话、同学关系好、还热衷参加学校各种活动,缺点是语文历史政治等文科类的学习有困难,理科类的学科也不拔尖。
赵老师还对他们家情况也挺了解,譬如一照面就认出他是郭清河的哥哥,还知道上半年他养病把清河托在胡家,因此建议他抓紧妹妹学习,多来学校和她沟通。
说这些都好,但有一点,这赵老师似乎对胡蓝代班的方式颇有意见,郭倾云听她的潜台词,好象觉得胡蓝对学生学习管得不够严,抓得不够紧,换言之,胡蓝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她代班以来正在改进……
郭倾云不喜欢这个老师,第一感觉上。每个地方的人说话有自成的特点,譬如北方人说话咄咄,快人快语,江南人则表达比较委婉,英语叫tune(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