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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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更惊诧的是,小贩子却一点也不畏惧赵天龙的拳头。向后躲了躲,嬉皮笑脸的解释道:“龙哥,龙哥,您不知道啊!这几天在野地里起伙的人特别多,这木碳都快供不上趟了!所以价钱才一涨再涨!不信?不信你去别人家问问,要是有谁的价钱低于八分,我这袋子碳就白送您!”
“那你卖得也太贵了!这么一点儿碳,哪可能有十五斤沉!”赵天龙收起拳头,继续不顾身份地跟卖木炭的小贩子讨价还价。
站在他旁边的张寿龄听了,少不得把眼珠子又瞪了个溜圆。先前小贩子敢故意拿赵天龙当冤大头宰,已经令他惊诧无比。而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居然耐着性子跟小贩子讨价还价,更是彻底颠覆了他先前的认知。传说中的大侠,不是该扔下几块大洋,拎着东西就走么?怎么连几毛钱的帐也要算个清楚?莫非他这个入云龙是假冒的?可弟弟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他,又怎么可能随手就拉出一个人来就敢冒充入云龙?!
正迷茫间,又听那秃头小贩子笑着说道:“我的碳都是上好的柏木烧的,当然要比他们都贵一点儿了!不信您拿一块出来闻闻,是不是带着一股子柏树特有的香!”
“柏木怎么的,老子就不信,这都快立夏了,木炭反而比冬天时还值钱!你自己留着烧暖炕吧,老子找别人去问!”赵天龙终于失去了继续跟小贩纠缠耐心,拔腿作势欲走。
“龙爷,龙爷!”秃头小贩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赔罪,“别走,别走啊,这样,我给您打个七折,八毛钱!八毛钱,袋子也归您了成不?!”
“这还差不多!”赵天龙的“计谋”得逞,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丢在对方怀里,“剩下的两毛也换成木炭,你给管理处里头的小家伙们送过去。到了晚上值班时,也好让他们点个火盆!麻利着啊!敢短斤少两的话,仔细我揭你的皮!”
“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秃头小贩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收起大洋。又用簸萁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铲了满满一簸萁木炭,笑呵呵地送到管理处去了。
“这孙秃子,做买卖最是奸猾,你要稍不留神,就得被他给坑了!”赵天龙冲着对方的背影又数落了一句,拎着半袋子木炭,继续将客人往湖畔方向领。
路上遇到卖酒的摊子,他又顺手买了两大坛子烧酒。讨价还价之时,还没忘了将摊子老板招呼客人品酒粗瓷碗借了几个。然后又在卖熟食的摊位买了酱肉、奶酪、炒米和奶嚼口,顺便花钱租了人家煮东西的大铁锅。将所有吃食都装在锅里,让张松龄用手端着走。
张寿龄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波澜翻滚。弟弟这是究竟交了一群什么样的朋友啊?怎么跟自己想象中没有半点儿相同!他们好歹也是个扛枪的啊,这自古以来,只有扛枪的敲诈小贩子的道理,谁见过小贩子去主动去糊弄扛枪的啊?难道在当地商贩眼里,八路军游击队,就和普通人一样可以随便糊弄么?如果这样的话,游击队的威信何在?谁又愿意冒着随时被子弹打死的危险,跑到游击队里头来当兵扛枪?!
这个问题太复杂,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透。迷迷糊糊地跟被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身后走,迷迷糊糊地来到了月牙湖畔。赵天龙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住脚步来,然后在湖边寻了几块淡红色的大石头,信手搭成了灶台状。
张松龄显然也是轻车熟路,把木炭往灶台里一倒,就蹲下来用在路上随便收集的干草引火。借着木炭还没烧透的功夫,赵天龙跳到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更远处的草地上喊道:“喂!那是谁家的羊啊!捡肉厚的送一头过来!老子今天要招待客人!”
“知道了——!”草地上骑着马的牧羊人扯开嗓子回应,弯腰抄起一头绵羊,夹在腋窝下,朝着湖边飞奔。
湖面上几个操船的百姓听见了,也纷纷靠到岸边,大声替自家招揽生意,“要鱼么——龙哥?我这里有刚打上来的,还在船舱里头扑腾呢!”
“你们自己比比谁的大,捡最大个的送一条过来!”赵天龙点点头,豪爽地答应,顺口又追加了一句,“谁船上带着野葱,也给我送一把过来!还有花椒和大料,都算做添头,我就不另外给钱了!”
“瞧您说的,一把花椒大料谁还好意思要钱!”船家们答应着,取了一条近三尺长的草鱼,连同野葱、花椒等烧鱼必不可少的调料,一并送上了岸。
赵天龙从口袋里拿出钱,跟羊和鱼的主人挨个结清了帐。然后从腰间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宰羊杀鱼。他的动作非常利索,一看就知道是摆弄这些吃食的行家。转眼间,一只剥掉了皮,去除了内脏,并且用湖水洗得干干净净的绵羊,就架在了通红的炭火上。
第350章()
把烤羊交给张松龄负责照看,赵天龙又开始捡石块搭另外一个灶台。因为要往火上架铁锅的缘故,第二个灶台结构远比第一个复杂。以至于三人身边的石块根本不够用,还得多花些力气到更远的地方去搬。
趁着赵天龙四下寻找合手石块的功夫,张寿龄将身体朝弟弟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询问:“入云龙不是有名的独行大,大侠么?怎么加入共产党游击队了?还有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难道拼了性命换来的中校就不做了?!”
“他是跟我们王队长,就是你们嘴里的红胡子,两人惺惺相惜。所以就干脆加入了游击队!”一边翻动着穿羊肉的木棍,张松龄一边低声跟自己的哥哥解释,“至于我那个中校,呵呵,不做也罢!”
“怎么了,你得罪人了?!”见自家弟弟上露出了悻然的表情,张寿龄紧张地追问。
“也不是得罪了人!但是那的确属于一笔糊涂账!”张松龄咧了下嘴,低声补充,“这么跟你说吧!我那个中校实际上是追授给死人的。但是我这个死人居然还活着,您说上头是该把这个军衔收回去好,还是继续让我留着好?!收回去吧,他们就得解释为什么当初把我一个大活人当死人给丢战场上了。不收回去吧,我总计才当了半年的兵,这官升得也太快了些!”
“那也总得给你个说法啊!”张寿龄越听越觉得郁闷,忍不住扯开嗓子嚷嚷,“光这么稀里糊涂着,就能当没这事儿了!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不糊涂着还能怎么着!”张松龄叹了口气,轻轻耸肩,“那么多把部队打光了的师长、旅长还没地方安置呢,谁还能记得我一个小小的连副来?!”
有些话,他不想让哥哥知晓,免得家中的长辈们听了后为自己担惊受怕。特别是去年中统的人千方百计想让自己去重庆,而好朋友彭学文却暗中阻止的事情,更不能明说。此事背后那潭子水太浑了,自己的家人根本没资格搀和,所以不知道最好。张松龄甚至怀疑,大伙在从五原回来的途中遭到日寇和伪满洲国军的联手截杀,也与自己身上的糊涂帐有牵连。只是他眼下没有任何证据,也实在不愿意往那方面多想。毕竟,彭学文是彭薇薇的哥哥,如果大伙返程的行踪被泄漏出去的事情着实与此人有关的话,张松龄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面对他!
“可你,可你毕竟是立过大功的人!”张寿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愤愤不平,“先炸了鬼子的大炮,又舍生忘死救了你们团长?冯安邦长官亲自给你颁发了勋章,孙连仲将军说你是青年学生的楷模!难道,难道这上面写得都是假的?”
“当然不是假的,可那也是去前年八月的事情了!”张松龄劈手抢过旧报纸,凝神细看。照片上的年青军官看上去很英俊,两只眼睛里透着满满的自信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立刻就想起来了,这张照片是他第一次受到嘉奖时,一位从大后方飞来的女记者帮他照的。他当时还说了很多豪言壮语,还跟对方约定,有朝一日饮马东京,一起去看樱花。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单纯,多么的幼稚。
“打娘子关战役时,我受了重伤,然后就跟大部队失散了。是当地一家猎户把我抬了回去!”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张松龄向哥哥解释自己这两年多来的经历,“在他们家我足足养了半年的伤,才终于恢复了元气。这期间我那个老部队又跟小鬼子打了很多场硬仗,很多我认识的长官,包括我们冯师长,都以身殉国了!”
“那你们孙长官呢,他不是也很赏识你么?!”张寿龄不甘心,皱着眉头继续追问。
“孙长官的部队打残了,在重庆赋闲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去年十月,据说才又找到机会重新出山带兵。而那时,我已经在游击队落下了脚!跟入云龙、红胡子,还有其他弟兄很投缘,所以也就没心思再回去找老长官了!况且回去之后,我也不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怎么,怎么会没有呢。毕竟,毕竟你是他一手带,带出来的!”张寿龄小声嘟囔着,试图劝弟弟仔细考虑眼下的选择。他能看得出来,自家弟弟跟赵天龙等人很投缘,也很满足目前的生活。可游击队毕竟不是正规军,地方部队的中队长也远比不上第二十六路的中校身份来得显赫。况且眼下虽然是国共合作亲密,谁知道将来打败了日本人之后,国共两家会不会重新争夺天下。如果再像当年那样突然翻脸,弟弟就彻底从英雄变成了叛匪,整个家族都得受其牵连!
正思索着该怎样把这番道理掰开揉碎了跟自家弟弟讲明白,赵天龙已经又抱着一大摞石块走了回来。一边动手垒第二个灶台,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他套近乎,“大哥从山东那边过来,路上还算顺利吧?!遇没遇到不开眼的小蟊贼?”
“还行!”张寿龄笑了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出张家口之前路上的厘卡,里头还是原来那些老熟人,虽然他们眼下是替小鬼子卖命了,却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们这些每年都主动给他们往手里送钱的。至于出了张家口之后,呵呵。。。。。。。。”
轻轻摇摇头,他继续补充,“前半段的被满洲国人的接管了,收钱的卡子反而比往年少了许多。后半段托红胡子和黑胡子联手发出的那道绿林令的福,大伙还真的没遇到什么麻烦,太太平平地就走到了这里!”
“我觉得,也没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跟公开我们王队长对着干!”赵天龙笑了笑,满脸得意,“您手中的货物怎么样?都处理掉了么?没处理掉的话,就全转给我们游击队好了,我们帮你卖,你跟胖子也能抽空好好在附近玩一玩!”
“不用了,不用了!”闻听此言,张寿龄赶紧连连摆手,“已经全交给当地的老熟人了!我们之间有好些年的交情,他们绝不会亏待了我!”
“那回去的货呢,都置办了么?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赵天龙是个热心肠,继续主动替朋友的哥哥排忧解难。。
“还没来得及置办呢!我想先看看近年的行情!”张寿龄想了想,犹豫着回应。眼前这个曾经大名鼎鼎的独行侠很仗义,让张寿龄很难当着此人的面,继续跟自家弟弟讨论离开游击队的问题。只好暂且将这份心思收起来,等待更好的机会。
张松龄也不愿意在好朋友面前,暴露出哥哥前来寻找自己的真实目的。想了想,尽量把话题往生意上岔,“不用看,行情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您要买什么,回头尽管给我拉单子。保证我买到的,都是最好最便宜的!”
“对对对,这个榷场就是小胖子一手操办的,对里边的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赵天龙端起大铁锅,笑呵呵地在旁边帮腔。
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去湖边打水。借着这个功夫,张寿龄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集市真是你一手开起来的?你们游击队,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想办法筹集经费呗,总不能学着土匪那样去抢老百姓!”张松龄点点头,笑呵呵地回应。出生于商贩之家,他一点儿没觉得做生意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况且游击队也的确需要钱,容不得任何人玩清高。
“那才能收几个子儿?”张寿龄立刻又为游击队的前途担心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商队一年顶多跑三趟。就算你们每趟都把大伙凑在一起开集,一年下来也不过收三次钱!还不能收得太多,否则就没人敢来了!”
“我们不光开了个集市,我们还自己卖货呢!”张松龄摇摇头,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解释,“大哥你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否则,我就可以让你带一些我们游击队自己做的浴盐走了!是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