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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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惊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来,朝着最顶楼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道攻击,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这一个瞬间,白银楼中,忽然安静极了。
最高也最接近穹顶的那一层中,两个雅间,几乎是面对着面,窗前垂着的竹帘,都破损得不成样子。
一者被过路的掌力碎成齑粉;
一者被途经的刀气横削走了大半截。
于是,那站在窗前的人,也就露出了他们的身形。
一侧,是个身穿苍色长袍的修士。
一掌打出的架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此时此刻看见对面,他是满脸的错愕;
一侧,则是一男一女。
男修华袍加身,尽管现在似乎一脸懵了的表情,但谁都认得他:贵公子澹台修。
另一旁的女修,满面的霜寒尚未散去,眸底有杀机隐现,但在看见对面出手之人时,也是意外地一怔。
这一刻,两个人的内心中,冒出了同样一个念头: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
王却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只知道对面的见愁对昆吾似乎抱有一些敌意,却一直没有猜出对方的身份。如今对方展露出来的实力,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昆吾崖山自来齐名,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区区一个恶僧善行来辱骂崖山。
王却听不下去,所以含怒出手。
但对方呢?
又是为了什么?
隔着中间一整个宽阔的隔岸台,王却没有说话。
但对面的见愁,却是认得他的。
在经过了最初那一刻的惊讶与错愕之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猜到王却出手应该是带着几分善意的。
只不过……
又有什么紧要呢?
“崖山事,崖山了。此事,就不劳王却道友插手了。”
淡淡地说了一声,仿佛没有看到身边澹台修那震骇的表情,也没看到王却眼底那彻底的错愕,更没有看到同门师弟白寅脸上见鬼一样的表情。
见愁只是从窗前,一跃而下,身形笔直,站到了隔岸台上!
所有所有的视线,不管是震惊还是迟迟疑,这一刻,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某个雅间内,一只执着酒盏的手,指腹略带几分薄茧的手指,忽然就颤了那么几颤,带起了酒盏中一圈浅淡的涟漪……
她。
这就是红蝶所说的“惊喜”吗?
这一刻的见愁,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在这里,几乎没有人在此之前见过她;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在这里,更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她到底要干什么。
白寅是茫然的。
但此刻依旧被困锁在囚笼之中的左流,却彻底愣住了。
早在看到那一柄飞来的刀影之时,他就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动不能动。一种难以形容过的酸涩,瞬间涌上了心头……
割鹿刀。
这是当年在青峰庵隐界,见愁大师姐得到的那一把刀!
他不会认错!
一种期待,在他心底疯狂地生长。
然而伴随而来的,则是庞大的恐惧——他很害怕,有刀,人却不在。
可这一切一切的恐惧,在看见见愁现身窗前,看见她飘然而下,落在隔岸台上的一瞬,都云烟一样消弭了。
一甲子,六十载啊。
危机环伺的白银楼,一个白寅师兄,舍命相救;一个见愁师姐,犯险而来。
眼底,忽然有些发热。
左流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下一刻,一道镇定人心的目光便递了过来。
见愁距离他不算近,但下来的第一刻,已然注意到了左流的异样,只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安抚一般的微笑。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六十年的磨难,也让左流成长到了一个寻常修士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幸运。
她不会为左流感到半分的伤悲,相反,愿为他喝彩。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事情叙旧的时候。
见愁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在一旁梁听雨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才慢慢地转回了恶僧善行的身上。
她的一刀,是忍无可忍之下,含怒劈出去的。
出了力气之外,没有什么巧妙的术法,更不含有特别毁天灭地的攻击。所以善行的伤势其实并不重。
被拍到地上去的他,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麻木和眩晕之后,终于重新感觉到了那种刺骨钻心的疼痛,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被人偷袭!
刀背抽脸!
当着白银楼这么多人的面,落得如此狼狈境地,何等丢脸?!
善行脖子上粗大的佛珠,已经滚上了一层灰尘,脸上的血污沾染到了一身僧袍上,更添几分狰狞。
他提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持握着齐眉铜棍的手掌,已经握得死紧,手背之上的青筋与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般突出。
“臭娘们儿!”
刚才一拍之下,只觉得一张嘴里舌头和牙齿都要粘连到一块,满嘴都是鲜血。善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性情中最残暴的一面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一双眼已是血红一片。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来给你爷爷我送死不成!”
张口“臭娘们儿”,闭口“你爷爷我”。
见愁见过出言不逊的,但嘴贱到这程度,还真是少有。该说他是实力到了自然狂呢,还是根本没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一双潋滟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于是那狭长的眼尾,也如同往常一样,斜斜地朝着上方拉长,独独增了三分奇特的冷艳。
“问我吗?”
见愁仿佛自语一般呢喃了一声,手上却轻轻地一招,于是那一柄落在隔岸台上的割鹿刀,便极有灵性地飞回了她掌中,被她握住。
一转一翻之间,是起伏的杀机!
“我么,崖山门下,一无名小卒耳。今日——”
“特来教你做人!”
第335章 教你,何必用刀!()
哗!
什么情况呀?这竟然又冒出来个“崖山门下”?!
而且这口气……
狂!
忒他娘的狂了啊!
恶僧善行是什么人啊?
刚来到明日星海的时候,人人都不过称他一声“秃和尚”; 可后来才知道这和尚杀起人来; 一点也不比真正的恶人差。甚至更狠,更辣; 手段更残酷!
在善行的眼底; 是从来不存在“道理”二字的。
他的眼中; 只有自己!
杀人如麻; 手段残酷。
比起经常因为“做生意”而杀人的夺命镖冷光; 善行杀人则更让人害怕。因为他杀人,看的全是那一刻的心情; 根本没有因由可查。
因此,才得了这无常的一个“恶”字。
可以说,此人是“恶”到了骨子里!
无数人恨之入骨; 又惧之如虎。
恶僧善心如今虽是刚突破元婴后期不久,但早在他元婴中期之时; 就已经能完胜元婴后期的对手了。在星海; 其战力之高; 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盖因其修炼的功法似与佛门有关; 较之别派功法更为厚重精深; 往往能在战斗时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可这个刚冒出来的女修呢?
众人一看; 简直都要惊呆了:元婴中期!而且一看还是刚突破的那种。谁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样不要命地冲出来跟恶僧善行叫板?!
“不是吧?”
“元婴期可不是前面那些境界,每一小段的境界,体现到实力方面的差距都是巨大的。就算她是崖山门下; 也没有这种狂法儿的吧?”
“是啊,她会不会是有些气昏头了?”
“哈哈今天白银楼这一趟可算是没有白来,我倒是要看看,她一弱女子,哪里来的本事能教恶僧做人!”
“是啊,这女修也真是……呃?”
“怎么了?”
“……等等,女修?!”
整个白银楼,在见愁这一句自报家门的“狂言”之后,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爆炸的沸腾。
众人在看清她修为的瞬间,也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质疑。
只不过,在偶然提到“女修”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有脑袋比较灵光的人,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女修?
女修?!
崖山门下的女修?!
“……崖、崖山门下,有几个女修?”
这一瞬间,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就从这少数几个意识到不对的人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如同一片冰流淌过,让他们整个脊背都跟着生出一股汗津津的凉意来。
自打甲子之前,有了第一名女修之后,崖山后续也有不少女弟子入门。
只是招收女弟子的时间,毕竟还不够长。所以崖山女修的数量,相比起男修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修为上就更不用说了。
在修炼岁月动辄以百年计的十九洲,新近入门的修士,修为再高能到哪里去?大多现在也不过才金丹期……
而今站在隔岸台上这个女修,自称崖山门下,却有元婴期的修为?
这……
有对中域左三千的事情了解比较透彻的修士,比如扫尘斋的多宝道人周钧,这会儿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道人,您这是怎么了?”
雅间内,还有几个特来与扫尘斋套近乎的修士,一见周钧此番情状,都不由得关切起来。
周钧但觉眼皮频跳,目光凝在场中见愁的身上,根本收不回来:“崖、崖山最近,有哪个女修,突破了元婴期吗?”
“这可没有听说过。”
几个人想了想,都摇了摇头。
于是,这一瞬间,坐于桌侧的周钧,小腿肚子一软,差点没吓得摔到桌子底下去! 面上,已经是一种难言的惊惧……
神秘现身东海鬼门,劫云覆盖上百里;路遇夜航船大船,震怒色变,直追而去;今日再现白银楼,只为了旁人辱及崖山的一句话,只为了这个曾在左三千小会上大放异彩的左流……
会是那个女修吗?
那个,导致了崖山昆吾这六十年关系近乎封冻的女修……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但在这六十年里,有关她的唯一一则传说,却恰恰与修为有关:第四重天碑上,那个一瞬间登顶又一瞬间消失的名字!
崖山,见愁!
崖山近年来最出色的女修,十三日筑基,负有天盘,天才可与昆吾谢不臣比肩;左三千小会上一鸣惊人,踏天而去独登一人高台,一掌落下,翻覆了十九洲的昼与夜……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潜力。
正如,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崖山的选择。
只不过,一趟青峰庵隐界,无故失踪已有六十年。有关于修为与行踪的重重疑云,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挥之不散……
眼前这个肃立于隔岸台上,且自称无名小卒的女修,会是最终的答案吗?
谁也不知道。
在场之人虽大多来自星海,但譬如沈问醒、沈腰这种消息渠道广的,也不是没有。在见愁现身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诸多的猜想。
只是,谁也不敢确定!
包括就站在隔岸台上的白寅。
他是入门之后从未见过见愁,但却在先前与崖山的通信之后听过同门师兄弟的描述,只觉与眼前的女修无比符合。
只不过,差异的地方也极其明显。
一身月白的长袍,在天光下有一种冰寒的澄澈之感。
但她手中持握的,并非得自崖山武库、又在左三千小会上因红日一斩一举扬名鬼斧,而是一柄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弯月尖刀。
至于修为,他就更看不懂了。
一头的雾水,白寅此刻的神态里,透着一种难得一见的疑惑与迷茫。
见愁当然能察觉。
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要答疑解惑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哪怕一眼。整个人,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对手身上。
一双冰封的眼,将那一线惊人的杀机,悄然泄露。但她的唇边,始终挂着一缕清浅的笑意……
不仅不如临大敌,反而带着一种发自心底的蔑视!
恶僧善行,素来以“恶”闻名。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已经看过了太多太多或是惊恐或者仇恨的眼神,但眼前这女修所露出的神态,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好像……
自己只是一只出言不逊的蝼蚁,惹了对方的不快,却并未被对方看在眼中——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不屑与轻视。
这一瞬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善行心中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