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第一卷)春离东林+番外 by: 六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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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鱼进到厢房,只见红玉惊惧的立在那里,床踏之上苏冬全身抽搐,面色乌青,嘴鼻一片污浊。苏子鱼定了定神:“这是中毒了!”他心道还好,还没有身首异处,转头吼到“快拿筷子和茶水来!马上去请大夫!”抢上去一面扣苏冬的喉咙,一面按压他合谷、内关、足三里|穴。
一屋子丫鬟护卫眼见苏冬已经死了大半,当下乱糟糟的没有主意,看他年纪虽轻却镇静自如,带着不容怀疑的威严,如有了主心骨一般跟着他的话行动起来。
红玉回过神来也上去帮他按压|穴位,等丫鬟端来茶水给他一气灌下,又寻着旧法子让他吐出来,反反复复数次,正施急救间,魏夫人并大夫人都到了。
魏夫人从门外哭到门内,看见苏冬这个情形吓得全身瘫软。掏心挖肺般叫着:“儿啊——”
大夫人进门后也是一阵大哭,边哭边问怎么回事。
苏子鱼忍着吵闹,看苏冬吐得差不多了,让红玉帮着清理了口鼻,从怀里掏出一颗碧绿的药丸捏开苏冬下颚。大夫人见他想喂药,惊叫道:“你是谁?!想喂他什么?”
苏冬经过这翻折腾,气息微弱却稳定下来,旁边护卫解释道:“夫人,是这位公子救了咱家少爷。”
苏子鱼也不管他,自行把药塞进苏冬口里,参与施救的人已对他心悦诚服,认定他无害也不进行阻止。魏夫人由丫头扶着哭得死去活来,只有大夫人哀戚之下竭力防备苏子鱼,却没什么力度。
一个护卫推出一个负责打更的小厮出来解释。那小厮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巡夜的时候,看见这位公子拉着红玉姑娘去了水竹院,怕出什么事就通知了护卫……”原来他看见苏子鱼和红玉在长廊那里拉拉扯扯,以为抓到了什么红杏出墙的苟且之事,忙不停的去告诉了护卫,这些护卫赶来的时候却正好遇上黑衣人和苏子鱼交手。
大夫人目眦欲裂,话还没听完,就像只母老虎般扑过去,一巴掌扇向红玉:“我就知道是你这黑了心的烂蹄子!”
红玉吓得全身发抖,本能的往后微缩。苏子鱼正在给苏冬输送真气,见大夫人在他眼皮底下欺负红玉,大怒而起,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握,大夫人痛得惨呼一声。抬头去看苏子鱼的脸,却见一双如星河般明亮的眼睛,竟然忘了挣扎就这么呆住。
旁边小厮趁机接着解释:“我们到了水竹院外,宋大哥听见里面声响不对一脚踢开了院门,就看见这位公子……”他看见大夫人脸色不对,急忙改口道“就看见这小子跟一个蒙面人打斗。当时这小子在外面,那蒙面人在屋内想出来。那人武功十分了得,一刀挥来差点把这小子劈成两半,不过这小子倒也有点古怪突然飞到半空中躲了过去,蒙面人却借机跑了。”他这翻话为了照顾到大夫人的好恶,硬生生改得颠三倒四,却仍是说清楚了事情经过,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这事出得实在怪不到苏子鱼头上,反而证实了他有恩于苏冬。
这小厮在说这番话时,大夫人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苏子鱼,脸上阵红阵白阵青,像开颜色铺似的换个不停,突然一巴掌扇向那说话的小厮,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这是六少爷!也是你胡乱叫得的么!”
四下里聚是惊奇,议论纷纷。苏子鱼也是微微诧异,他没想到大夫人这么轻易就认出了他,也想不通她为何现在揭开自己的身份。
既然到了这一步,苏子鱼也表现得大方,微微一笑行了晚辈之礼,却只称呼她为大夫人。
大夫人眼光闪烁,并没表示异意,她认出苏子鱼后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端出了贵妇人的恢宏气度,一脸和蔼:“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先来看看大娘。”方正坐一旁,眼光扫向红玉问道:“传大夫了么?”
红玉喏喏不敢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回道:“已经去请了济慈堂的曹大夫,估摸着也快到了。”
大夫人点点头,示意丫头扶好爬在床头抽泣的常夫人,又转头对苏子鱼说:“六儿出去几年,本事大了,今次多亏有你赶巧儿救了冬儿。冬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外面有些肆意妄为,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拿眼睛撇了一下常夫人,又问苏子鱼:“依你看你四哥要紧么?”脸上笑容像开了朵花儿一样。
苏子鱼暗自怀疑,却神色自如,答道:“四哥这毒虽还没清,却暂时保住了性命,回头让大夫确诊了毒素拔了出来再调理调理,或许无妨。”
大夫人眼中阴婺一闪而逝,抬起头来时却是一脸欣慰,盯着苏子鱼的手,缓缓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十七 重回苏府
对于卢氏提出的回府居住,苏子鱼思虑良久。现在红灯高悬的苏府给人一种异常阴霾的感觉,而卢氏的态度更让他心怀猜忌。但另一方面,苏子鱼对层霄的下落没有一点头绪,如果每天晚上翻墙进来也太累人了点,回到府里确实便于寻找。想到这里,苏小哥打定了主意。不管大夫人在算计什么,他也有自己的盘算,那就各算各的看谁能算赢好了。
看苏冬那里已经有大夫接手,一屋子的丫头小厮守着已经用不着他了,便转出侯府,回参军府去。一路上人影踪绝,只有明月当头。没走几步,苏子鱼停了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大街喊道:“勇哥,月色这么好,出来采花啊?”
奉勇出现在苏子鱼身后,哭笑不得:“二爷,你知道什么叫采花么?”
苏子鱼撅起嘴斜着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奉勇这么问实在太看不起他了:“我哥那样的就叫花,你要是跟着他就叫采花……”奉勇吓了一大跳,他可见识到什么叫口没遮拦了,急忙去捂苏子鱼的嘴。
“呜呜”苏子鱼象征性的抗议两声,眨巴眨巴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奉勇也不便太僭越,笑了笑放开他,两人举步往回走。
“你一个人跟出来的么?”苏子鱼也没指望他们这么听话,叫不跟就不跟了。
奉勇从沉默中回过神来,他刚好也在想这件事,有些奇怪的向四周望望:“二爷没看到奉毅吗?他跟着你进去的,一直没出来。”
苏子鱼一愣,有点朦胧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停步问道:“他跟着我?我怎么一点没发觉?”
“他大概只是远远看着,没有近身”毕竟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驳苏子鱼面子,前头才说了不要跟,后头却像看一阵风吹过似的丝毫不放在眼里。
苏子鱼猛然绷直了身体。他突然捕捉到一个念头,呆呆想了一阵,脑子里越来越是清晰:想起酒楼上那人咧嘴而笑说:“四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想起侯府里因为中毒岌岌可危的苏冬;想起卢氏一眼认出他后忽白忽黑的脸色和奉毅至今不见的人影,一切像一条线一样串了起来。
就在这刻,奉勇感受到了这位时而狡猾时而白痴的小主人身上浓浓的悲伤。听他喃喃说着:“怎么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苏子鱼仰头望天,黑夜中那轮孤单的明月,叹道:“走吧,回去等奉毅。”
奉毅回到借住之所时,已近清晨。
苏子鱼坐在厅堂之中,遥望依稀可辨的树木出神。身旁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苏子鱼没有回头低声说道:“他一直没有出府是么?”转头看见奉毅有些惊奇的脸,他知道自己猜中了。微微一笑,却是苦的。
“当年祖母一直对我十分冷淡,不管我表现得有多出色都视而不见。6岁那年游寺归来后却突然对我和颜悦色。那天她给了我一块酥饼,结果,我差点就这么被毒死了。”
奉毅不知说什么好,他明白今晚的事触动了苏子鱼沉淀已久的旧伤。苏子鱼看他搜肠刮肚半天挤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站起来顾做洒脱道:“都过去很久了,只是临时想起来有点感触”。他自己也是一晚未眠,两个人都有点疲态,又说道:“去休息一下吧,晚些时候我们要搬回苏府去住。”
奉毅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也没表示异意,只说道:“王爷恐怕快到洛都了,只请公子不要太过节外生枝,近早回洛阳与王爷相见。”
其实这时候的司马兰廷才刚刚到达汝南。几天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庐山。他给自己绕这一趟远路找了很多理由,求神拜佛自然就不用提了,若说在这个忙着争权夺利的当口需要佛释大家帮他稳固人心也太早了点,他却偏偏被扯着脚步般去了一趟。
到东林寺时,他自己也生着自己的气,端着王爷的架子去见慧远,结果苏子鱼这个师父让他吃了个闭门羹,以“袈裟非朝宗之服,钵盂非廊庙之器,沙门尘外之人,不应致敬王者”之语拒不相见。被驳了面子的北海王这下才正视有其徒必有其师,重新执晚辈之礼求见。
东林主持慧远也是个天纵奇才的人物,年未二十,已博通六经,初时喜爱庄老学说,风度翩翩,性格开朗,谦逊礼让,为天下学子所推重敬慕。后来听到道安师说法,获得启悟,放弃仕途拜入释道,二十四岁便开坛为芸芸说法,在建立东林青莲华之前就已证入神通,在宿根深厚上苏子鱼也较之不及。虽然司马兰廷早已知晓这些,但见到慧远时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一袭月白僧衣的慧远举止沉着镇定,风度优雅流畅。瘦削的脸上眼有神光,鼻子笔挺,长眉斜飞入鬓,那里是个老僧?年轻的脸上竟看不出丝毫年龄的痕迹,外貌就如同一个风流士子。那一身超尘脱俗之气,却让司马兰廷无法怀疑来人身份。
慧远态度温和,神情悠扬,与他交谈有一种知心、知性、知情的亲切感受,但这样一个人却是个难以对付的老狐狸。司马兰廷很多疑问想从慧远出问出答案,都被他但笑不语讳莫如深的态度打发了,还让脾气不好的司马兰廷兴不起一丝发火的念头。
从庐山下来后,司马兰廷才回过神来,恳谈半天居然一无所获。慧远不肯就半点苏子鱼过往之事透露半句,也不肯对朝廷实事做任何表态,说出一句看法。只在临别时送给司马兰廷一幅字,交给他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话:“愿檀越①紧记,以权利得天下,就如瓶中之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②。”
这句话本是含笑而语,却让司马兰廷心中一寒,答不出话来。他从慧远眼神里看见了浩瀚如海的智慧,一切尽入法眼的感觉让他觉得头皮发麻。下山展开字幅一看,一笔流畅的行书苍茫而清逸,上题:
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得之乐;
既见将来之悔,不如防将来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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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梵文意译施主。
②意为以权利得到天下,就像瓶中的花,没有培植根,很快就会枯萎。
二十八 阴云前夕
五月二十四日,夏至。蝉鸣突起。
洛都民众正处于回家团聚的雀跃中,芙蓉街上王胖子烧腊铺因为夏至节的关系生意红火了一天,快到傍晚时店前又排起了长龙。王胖子把老婆孩子都拉来打下手,眼看一只只烟熏鹅换回了一串串铜钱,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偏在这时候,街上一阵轰闹,一声一声的尖叫传来:“啊——北海王!——北海王回来了。”王胖子女儿王飞燕立时两眼放光,激动得“啪”一下扔下熏鹅,扒开人群飞奔而出。他老婆跟着追出来,边跑边喊:“该死的,也不等等我……”
这天,也是苏子鱼搬入侯府的第十天。本是大排家宴,阖家团员的日子,苏侯府卢夫人在午后悄悄乘了轿从后门去了广和楼。
广和楼的黄老板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做的都是士族中人的生意。他将广和楼隔成了前后两进,后面是专门招待命妇小姐们的地方,有戏剧杂耍的节目可供观赏。卢氏到广和楼本来是很正常的行为,但在夏至团圆这天悄悄出来就不正常了。
卢氏径直上了二楼,今天广和楼的戏班有的被请去士族府中演出,有的放了假,整个楼子没有平时一半热闹,后面的女眷楼就更显得冷清了。进房之后,按照平日的习惯卢氏会听侍女闲扯几句小道消息,虽然不表态但微笑着的脸会告诉别人她其实很有兴趣。可今天,卢氏有些急躁,一上来就打发走了侍女,煎茶用具都放在桌上也不使用,只是不停的度步,不停的坐下又起来。
快过未时,终于听见敲门声。卢氏连忙坐正,清了清嗓子叫道:“请进。”她叫“请进”而不是“进来”,显是知道来人并非女侍了。
来人推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