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作者:十三酥(晋江vip2014-08-17完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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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龄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她这人有时候不爱动脑筋,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就不会去细琢磨他话里潜藏的意思。
泊熹毕竟是哥哥,哥哥说的话么,即使怪异,她这做妹妹的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包容他。
浓淡正宜的眉尖攒了攒,和龄向他挤了挤眼睛,俏皮道:“兄妹间哪里有隔夜仇,哥哥只管把心往肚子里放,我不生气,我心胸宽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
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脾气大,爱生气,这会儿立马就变了说辞么?
“这样啊,”泊熹揉了揉她的脑袋,意味深长道:“和龄须得记住今儿这话,保不齐,哪一日我还要问起的。”到那时候,甭管他还是不是她哥哥,她都不该记他的仇。
风过处,细长条儿的竹叶一片接着一片蹁跹落下来。
和龄脖颈里痒痒的,她含糊地答应他,心想要问就问好了,她反正句句发自肺腑问心无愧,总归不是专门说了为骗他的。
泊熹的视线落在她领口处,微一迟疑,向她靠了过去。
和龄却显然如临大敌,白生生的小脸上抹了胭脂似的红扑扑起来,埋怨道:“好好说话就说话么,你又要做什么?”再动手动脚的她是真会翻脸的,光说不练假把式,她可不是纸老虎。
谁知泊熹却很老实,他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幷起,指尖处拈起落在她颈项里的竹叶,朝她比了比。
“你傻么,”他执着翠滴滴的竹叶在那张红泽遍布的脸孔上撩了撩,“脖子里落了这个,竟不自知?”
话毕,放到自己唇边“呼”的一吹,那竹条儿便左右晃荡着,如湖心里一叶摇曳的扁舟,安然停泊到地面。
和龄看着竹叶不作声,总觉得自己无声无息间又叫他给作弄了。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泊熹的一言一行似乎总能牵动她的心,他连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是一幅画儿,更何况是眼前这般鲜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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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龄。”
“嗯?”她抬眼,仿佛一株羞答答的含羞草。
他正了正面色,抑下胸臆里的迟疑不决,嘴角竟然还能挑起一抹笑,“你每日在家里想必腻烦了,眼下却有个好去处……”
看着不像是要带她出去玩儿的意思,说起来,她听底下人说起郭山寺上的荷花,那副情景,简直至今臆想起来也叫人神往的。
可泊熹却叫她在家里看,家里那小花园就那几朵破花,她早看腻了。池塘里边荷花也开得萧条,他自己不是多么有情调的人,弄得家里头四处也怪没滋没味。也许要等到来日,等娶了嫂子家来,有个懂得妆点的女主人了,这个家才会出现不一样的气象吧。
和龄想着,把食盒抱在怀里,兴许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就好奇地问他,“怎么样的好去处,哥哥会和我一道儿去么?”
她只消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还不是成心要难为他。
恰巧这时候有小丫头进了竹林,隔着一丛竹枝请示今儿午膳摆在何处。
泊熹也不想,直接道:“摆在容华馆,今儿同小姐一处用膳。”他看一眼凝眸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和龄,唇角微微抿起。
那丫头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子,转过身去了。
和龄把目光从泊熹脸上调开,心里却在想:他又不吃肉,和他在一起吃也只能是他瞧着她吃,况且他近几日转了性儿,对她变得周到温和起来,吃个饭能不停地把菜往她碗里送,每每都要堆成个小山丘他怕才心满意足。
她又不是猪…女孩儿家注意身材,偏生他夹得菜她不好拒绝,他笑微微地注视着她,她只能将一碗饭连带着那些她不是很想吃的菜全部扒拉进嘴里。
和龄因此总觉着泊熹是成心的,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这哥哥的心眼儿可能不大好。
这会儿听见他要和她一起吃饭,和龄脸上立马皱巴巴起来,“还是别了吧,哥哥又不吃肉,我却不能,我无肉不欢。”
“唔…没干系,”他拖长着尾音,“我迁就你就是了。”
和龄噎了噎,自觉没有话来回复他。
他带着她走出竹林,往容华馆去。她比他矮太多,跟他并排走在一处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和龄不禁抬脸看泊熹,按说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却不晓得他是怎么长这么高的个儿的,难道吃素反而能长高?她现在尝试似乎来不及了。
“兄妹俩”走上石子漫成的甬道儿上,远处台阶上生了青苔,瞧上去绿葱葱的一片,夏至未达,叫人身心舒畅。
伴着鸟鸣,她头顶上忽响起充满磁性的低沉男声,是泊熹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他略抬起下颔,错开视线没有看她,亮烈的乌发在阳光下跃起一圈光泽,话出口竟带出好奇的口吻,“我适才提及的地方……莫非我不去,和龄便不愿意去么?”
第28章 南缠
他这话问的,她要怎么回答才好?
和龄的想法很简单,她就希望自己能安安稳稳先在府里头住着,等看着泊熹娶亲了,她再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这辈子便也差不多了。
不过听他话里意思,她察觉出泊熹约莫是要送她单独去什么地方。
捏了捏自己左手,和龄含糊地道:“那哥哥先说是去哪儿,咱们不是兄妹么,因何叫我一个人离开?”末了忍不住概括了自己的中心思想,忍不住气咻咻的,“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你不能把我当拖油瓶给甩了,我在家里又不闹你,也不曾给你添麻烦,就连你不许我出门,我不是都听你的话了……”
她已经想偏了,一时竟觉着泊熹是厌烦了她,才打算把她这半道上寻回来的妹妹从身边弄开去。一旦想得这么极端,她看着他的表情就很微妙了,原本还璀璨生光的眼睛里立时就流露出几分探询,探询里夹带了黯淡。
眼下时近正午,日头不弱,沿途两排树叶被晒得蔫蔫儿的,尾部的焦黄色就像是被太阳炙烤出来的。
泊熹抬起眼看,满世界光影斑驳。
他也有体贴的时候,两人走出了青石子甬道,经过一片没有遮挡的石桥。留意到和龄眉头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便缓缓展开宽阔的袖遥д谠谒范ド稀O钢挛奚洌踩チ俗迫说墓庀摺
“你就是个傻姑娘么,哪里有为人兄长的将自己嫡亲亲的妹子视作拖油瓶的?”泊熹说着,略低了头,涓涓的视线在和龄青涩的面庞上流连。
她生得一副俊模样儿,在他开辟出的阴影里仰着脸眼巴巴把他望着。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处,泊熹亏心,做不到和她清澈的眼神对视太久,他再沉着,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将真相和盘托出。
和龄眷恋泊熹偶尔露出的温柔姿态,头顶上是他给与的阴凉,像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叫她打心儿眼里感到熨贴。
桥下湖面上碧波万顷,跳动着鳞片一样的光点,和龄目光从上面掠过,轻咬了下唇。
须臾,她把手从琵琶袖里伸出来,揪了揪泊熹一边衣角。
“怎么了?”他看向她。
她越发往他袖子下躲了躲,半边身子都在阴影里,而他清瘦的面容沐浴在丰沛的日光下,郎艳独绝,不论怎么瞧,这都是个光明磊落的正面形象。
“我去就是了么……”
她这是妥协了,底细想想,只要泊熹不是厌烦她才要支开她,那往别处去一去也不打紧,老是闷在这府里确实感到腻烦了。
和龄这么快就同意了泊熹倒是意外,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此际没了发挥的余地,下了石桥台阶,他故意解释道:“其实是出了一桩事儿,原本也落不到你头上,只是我一时也无人可信任,和龄要是实在不愿意,权当我今儿没提起过。”
他话里意思是对的,她要实在不乐意,他相逼不了。
“别呀!”和龄一听急了,心话儿说感情泊熹是碰上难事了需要人帮忙啊,怪不得连日来总觉得他忙得一脑门子官司呢。他们是亲兄妹,泊熹在官场上打滚也艰难,既然她这个做妹妹的能帮上忙怎么能若无其事推脱开去呢,这么不讲义气可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和龄大力地拍了拍自己胸脯,话出声却小得蚊子叫似的,与她豪迈的动作极不相称,悄声道:“我最识大体了,一会儿咱们吃饭哥哥把底下人都支出去,你偷偷告诉我,只告诉我一个人,需要我去哪儿去做什么,你只管说,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她好像还想夸口一下自己有多么能干,泊熹蹙了蹙眉,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咳了一声打断她,开口道:“不了,就跟这儿说也是一样的。”
她应该是真闷坏了,听罢乖巧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神色透出一股子掩盖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双眸熠熠生光盯着他。
泊熹轻叹,转了转脸,下意识把和龄猫着身子凑过来的软软身体往边上推了推。哪想手头没留神,他手背也不知是碰到了她哪里,一碰一把的香软。
垂眸扫过去,要是估计的不错,刚儿手背是推在她……咳,推在胸脯上了。她在他眼里分明是那么小的身板,却没料到那儿并不是一点起伏也没有。
好在和龄的注意力全放在泊熹身上了,她并没有他来的敏感。
和龄大大咧咧地瞧着泊熹,被推开了也混不在意,探了探脑袋竟然还想再凑上去,着急地追问着,“话别说半截呀,究竟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哥哥不说可叫我怎么知道呢?”
前头早提过,泊熹接触女人不多,房|事那上头更是一回也没有,至今还是个雏儿。除了和龄还是和龄,各方面,数她跟他接触交流得最多。
他近来时常扪心自问,倘或和龄不是现如今这流落到民间的帝姬这么个身份,他在发觉出自己于她生出的不寻常感情后,究竟会不会袒露心迹?
暗暗想了想,实在是理不清头绪,只得作罢了。
他这样的身份,前朝皇孙,未能继承大统,幼年时候便痛失双亲,国仇家恨悉数堆叠,压垮了肩膀,恨意一旦烧起来如火如荼,把眼睛都烧红了,哪里有闲心思去顾及儿女私情。
大仇未报,无以为家。泊熹将手背在身后,也不替她遮阳了,面上表情恢复成了一贯的淡漠。
他刻意不看她霎时暴露在阳光里紧紧眯起的眸子,只顾径自往前走。
等和龄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追上来了,才徐徐道:“是这么的,前番圣上命我负责福王私制龙袍意图谋逆一案,近些日子这案子也算是了结了,福王给收押在大牢里头,触怒了龙颜,难逃一死是必然的。然而…此案里尚且有几处疑点。”
他满意地看着和龄好奇渐盛的眸光,表情不禁温和许多,放慢脚下速度接着道:“福王府中幕僚受不住重刑,竟将太子咬了出来。太子殿下乃今上的头一个儿子,又是中宫所出,他若同福王有所勾结,岂非意味着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和龄听得目瞪口呆,涉及到那些复杂的阴谋论,她压根儿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想过要怀疑,唏嘘道:“噫!这么严重,那哥哥是不信任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么,如此说来,我却能帮上什么忙?”
她满头雾水,泊熹勾了勾唇,站定道:“和龄要做的并不难,过几日我安排妥当了便送你进宫里头去,皇后在坤宁宫,往日为人算是和善,你进去补上坤宁宫偏殿洒扫的差事,届时我自有安排。”
和龄不疑有他,全信了,一点儿也不怀疑她一个连宫规都不熟悉的丫头就这么直接进了坤宁宫做事,谁也不认得她,她竟像是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的人,焉有不引人注意的。
自然了,泊熹要的就是和龄打眼,凭她的相貌,即便起初几面皇后不能一下子瞧出端倪,然而整日眼皮子底下杵着见得多了,总归会瞧出不一样来,到那时,想必一切就会如他所料想的那般隆隆向前了。
只可惜,机关算尽,他却料不到自己这样的人,竟也会有为情左右那一日。
***
和龄进宫的时候已经到了炎炎夏日。
前一日天幕上云翳低垂,乌云压迫人面,下了老大的一场大雨,宫人们都以为这雨起码得断断续续下上好几天,哪成想,转过天儿来太阳精神抖擞又出来得瑟了,就跟个炭火永远都不断的火炉子似的,那热力晒得人眼前直冒火星子。
马车停在神武门外筒子河边上,和龄把脑袋往窗外探,却被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