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龙蛇-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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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分,将王越一行人安置在馆驿内就再没见人的成室终于又派了人来。
在一个年约三十余岁、还可称得上年轻的官员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进入到馆驿内开始打扫庭院,又将房舍内一些破旧家具等临时进行了更换。
“公子,东邑久不见来客,馆驿多有废弃,无人管事多时,敝人成室上大夫虞子期,就暂任此地地主,但有何事,皆可与我招呼,另我已他处备好酒席,稍后就差人送来,还请公子稍待。”
“那便有劳了。”王越拱手还礼,又觉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听申到说起过,道:“你叫虞子期?莫非就是昔日说动陈国出兵威压荆国,使荆国不敢北上进犯商阳国的那位虞子期?”
王越说的是三年前的事。
自上回荆国与蔡国争霸在申南南鄙一战大败,国力大损,往后休养生息近二十年未有大动作,直至前些年,终于觉得手头有些实力,又觉陈国六卿内部不和,相互制约下有机可趁,便想找陈国先争回一口气。
但陈国势大,国人又重视荣耀,荆国却惧直攻陈国领土,其六卿必定联合,万一捅了马蜂窝,那就不好办,便不攻其本土,寻了了个借口,出兵两国之间夹着的陈盟附庸国商阳国。
当时陈国六卿争斗已经极为明显,相互制约之下,也确实没有哪家能轻易抽出力量,更不用说南下与荆国来一场大战,于是就坐视了荆国对商阳国的入侵,此役商阳几乎亡国。
最后就是这位虞子期亲自出使陈国,接连游说陈国六卿,也不知说了什么,竟说的六卿齐动,各自出军一部自西面与荆国接壤之地聚兵作出南下态势,吓的荆国连连退军,由此保住了商阳国的国祚。
虞子期由此名动天下,连带着成室的影响力都稍稍大了几分。
见王越惊讶,虞子期面上毫无得色,道:“不过是借得陈****威,委实算不得什么。”
“倒是蛇余公子,短短不到一年,先破黑胡、又斩龙巢湖神,更为淮上联军主帅,统领兵车三千乘援申、败蔡,救申、象两国于国破边缘,更为淮上收回数百年间的失地…如今更是要在汲地重复蛇余国。”
“此行此举此功此名,无不令人敬佩万分。”
“数百年来,破家灭国的公室不知几何,能够重新复国的也就唯有公子一人啊,更难得的是,公子竟还记得我成室,前段时日之贡礼可是解了我成室困顿。”
“此事,虞子期代天子谢过公子。”
说着,虞子期朝王越躬行大礼,王越连忙托住,虞子期叹道:“此次公子的来意,我也听南仲大人说了,按照道理,成室实在不应该收下公子之大礼,但如今…公子来时已经看到,我成室只能愧领了。”
“关乎公子想要阅读藏书种种,我已经着人安排好,明日觐见天子后就可前往。”
王越当即谢过,接下来便任由虞子安排。
很快庭院被一番打扫,除去了杂草,各处蛛网也被清理,房屋内诸般收拾好,看起来也像模像样,至少能住人了,稍后一张张几案被抬过来,放在馆驿会客舍内,仆役陆续呈上食物酒水。
王越看的出来,虞子期极力想要招待好他这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难得能来成室觐见的公子,但可惜晚食还是十分简陋,这却是没办法,成室的财政状况实在是堪忧。
连成天子都给逼着躲债去了,还能怎样呢?
虞子期拿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些估计是成室压箱底的陈年老酒,打猎获取拿回来风干腌制的鹿肉、兔肉,再有些南面荆国商人带过来的稻米饭,加上些说不上好的茶水,也就凑活凑活整出一席。
对此,王越并不挑剔,能吃就行。
看着几案上的东西,虞子期自己都不甚满意。
摇了摇头,叫侍者满上一杯水酒,先敬王越一杯:“招待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越持起陶杯,微微喝了一口,还好这酒兑了水,味道虽怪,倒还能入口,便满饮入口,笑道:“无妨,有酒有肉有饭,已经可称的上丰盛,在我小时候,想用得这么丰盛,得每逢年底和年初的两餐才可呢。”
“世人只道蛇余公子少年英睿,竟不知公子还有如此窘迫之时啊。”虞子期叹道,一口饮下,微微皱眉,显然这水酒喝的他也够呛,面上不由一红。
“破国灭家之人,能够苟且延续就是不错。”王越放下酒杯道:“再说少时多吃些苦也好,我蛇余家有家训,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我能有今日,还亏了少时苦难的锻打呢。”
“好一句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啊。”虞子期大声赞道:“难怪公子有此成就。”
王越笑了笑,对一旁章德稍稍示意,章德立刻去往屋外庭院飞艇处,拿了些物件过来。
“今夜多谢虞先生之款待,王越也备了些薄礼,权作感谢。”王越抬手道,章德飞快走到对面虞子期身旁,将装着物件的兜囊双手呈到虞子期身前。
“蛇余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虞子期推却道:“今日招待公子,乃是我之本职,何能当公子重礼,还请公子收回去,再说今日之酒水之类,实在是差了些,唉!”
王越看向一旁侍者,章德会意将礼物交到虞子期的随从手上。
“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虞子期立即站了起来,其随从却对他连使眼色。
王越笑道:“这是往朋友家做客见面之礼,虞先生若不想交我这个朋友,王越只能遗憾了。”
虞子期无法,只得应下,却不妨其随从微微拨开兜囊,叫他见得内里物事,顿时大吃一惊。
内里尽是一颗颗眼珠子大的水晶珠(玻璃珠),还有一个颇为精致的水晶瓶,内里装着些不知道是何物的无色透明液体,他也是见过大世面者,一看其就价值不菲,正要推拒,王越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物先生既是受下,就请自行处置。”
虞子期微叹口气。
他却是个极聪明的人,心知王越之礼,多半是因知他之名、重他之能有意招揽。
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只是像王越这般见面之礼就给的如此大方的却不曾有。
可是他虞家世代为成室效力,东邑更是他生长之地,如今有他们这群人苦撑着还能勉强维持,若是连他都走了,成室不仅没希望,或许甚至连维持都不能,不等外来危机自己就垮塌了。
这时,他心中虽是有所触动,却也只能拒绝,但此等大礼都已收下,又当如何拒绝呢?
思量许久,他面上露出一丝不舍,但还是狠下心来,道:“公子此等为客见面大礼,子期忝为主人,也当同以礼还之。”说着,他对一旁似乎甚为亲近的随从耳语几句,随从面色骤然大变,道:“大人,此万万不可啊。”虞子期道:“你这是要叫我于这位公子面前失礼么,还不快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绕梁()
有句话叫闻弦而知雅意。
王越只是见面一礼,并未说做更多,但虞子期已明白他意,同样的他道出同礼还之,甚至好像还须拿出极为不舍的重要之物,王越立知他心中的坚决,然后好像忘记了刚才之事,专心作一客人,这样两人言谈之间反而热切起来,虞子期或许怕他对己不解,也怕得罪于他…影响到成室,毕竟在时下礼遇成室者实在是不多,于是不时言语间,就道出了成室现在的窘迫。
在来成室的路上,关乎成室的当前处境,王越已经听南仲礼文说过,然而南仲礼文才能有限,哪怕见识再广,有些深层的东西是看不到的,说的都是些表面之事少有深入。
事实上王越也在疑惑,成室之地未必比汲地小多少,人口似乎也有六十来万…按照道理,这么多人供奉成室一家,成天子手头绝不会紧到躲债的地步,甚至会过的比天下多半的大夫日子都要好,完全有着奢华的本钱,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随着与虞子期一会,再印证来时所见,王越便明白了。
成室当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其他,而是几乎留不住任何人才。
为何会这样子呢?
因为这时间稍有才能者,多半有点抱负,更想有份前程。
成室的衰退似乎已是必然,甚至是肉眼可见的…看看不知多少年未修缮还在日益破败的东邑城墙,看看城外曾经车马竞流现在只有轮辐之宽的大道…无论怎么看,这里已经是一艘在渐渐沉没的破船。
偏偏成室北面相邻就是天下第一霸主国陈国…人文、武力、繁华…天下无能出其左,更因其强大而拥有包容天下之胸怀,并不排斥天下任何人才…其国内诸卿争斗,不论哪家都竭尽一切所能强大自己,对于有才能之人还带着一种饥渴,任何有能力者,皆可在陈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并且可以成为一名无比光荣的陈国人,试想看…有着这样的出路,谁会愿意留在成室,和这艘破船同沉呢?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成室连足够管理领地的人手都没有,仅有的管理者质量又是堪忧。
有想法、有能力的人才都走了,留下来的人中,虞子期这等大才且肯干事者只是少数。
其余人要么是庸碌无能…混吃等死之辈,要么便是别有用心之徒,前者还好,后者却是会掘成室的根基肥硕自身,而成室还不能不用,不用的话整个东邑的体系立马完蛋。
如果用呢?就像眼下看到的这样,一天天恶劣、越发难以维持,反过来又更留不住人,这是个无比恶性的循环。
而成室留不住人的现状,又叫王越想起年轻时期国内广大的农村…所有年轻人、稍微有些活动能力者都出去打工去了,以至于农村只留下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打工者无暇顾及交给他们带的小孩。
没有足够劳动力后,田园也就日渐荒芜。
虽然村里不时有人赚钱建起了新房,但无人居住…却更显死气沉沉。
这样的乡村,给当时王越留下的感觉,与如今的成室是极似的,但显然成室面临的局面更加恶劣百倍。
看着虞子期,王越觉得还是可以再作一番争取。
普及教育可以培养出一大把普及式人才,但像虞子期这样的,就非是普及教育中能培养出来的了。
陈国昔日六卿之争何其激烈、不可调和,如今打完收工后两大无比强盛的家族都消失了,虞子期一介没落成室之官员能够于数年前矛盾将激未发时,去往陈国各卿…一家家游说说服,将意志临时统一,这种事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
不过认真说起来,也不是说培养不出来,还是总有那么几个有天分脱颖而出…但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最关键的是王越手中现在缺啊,碰上了能拉一个是一个了。
略微斟酌,王越对虞子期道:“虞先生,在我看来,成室面临此局,最大的问题在于陈国,甚至对于陈国而言,成室这样日渐没落直至消亡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先生以为然否?”
这一话好像重重的一锤,直击在虞子期心中,打的他浑身颤栗。
他是个真正有思想的智者,当然听的明白王越的意思,而有志于为成室做实事,他更不会回避问题,而会想着去如何解决,可王越点出的问题,却是近乎无解。
因为挡在成室面前,要使成室衰退消亡的是陈国,是天下第一霸主国陈国。
陈国与成室相邻,又是影响力遍及天下之国,作为成室的官员,他去过不知多少回,他又是如此有能力,当然知道陈国究竟有多强大,甚至强大到超出天下他国之人想象。
只因荆国、蔡国与陈国有过争霸,多次大战,世人将蔡国、荆国与陈国并列看待为同等国家,可他却深深知道,或许仅陈国如今剩下的四家,任何其中一家…或许都有独对蔡、荆任何一国之能。
可怕的是,最没道理的是陈国还在继续强大下去。
这点只看列国往投陈国的人才就知道了,面临人才流失问题的可不仅仅是成室啊。
雍国、荆国甚至远在东方的蔡国…都有人求着想入陈为陈国效力,虞子期最熟悉的…蔡国丘子开创的丘学一派,已不知多少次派人入陈…希望在陈国谋求一席之地而不可得呢。
这样一想,虞子期面上流露出一丝绝望的神色,浑身的精神气都好像被打没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他竟很快振作了。
“多谢公子提醒。”虞子期躬身一礼。王越见此,心下微惊,难道虞子期有能力解决陈国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却不无可能,以成室的现状,让虞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