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第17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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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遮住了阮黎医生的眼睛。我不想让她看到这些充满了恶意的神秘。既然她认为,所有的神秘,都是白色克劳迪娅侵蚀的结果,那么,当她看到的神秘越多,就越是会认为自己已经病入膏盲吧。神秘对我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但对阮黎医生来说,只是一种错误,一种毒药。也许对他人来说,让阮黎医生目睹神秘,是一种“治疗”,是让她明白这个世界本质的过程,但我知道,这却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我之所以知道,也正因为,神秘也已经不是我想要的。过去我曾经幻想神秘的存在,但如今它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时,我已经再没有初次接触时的喜悦。因为,我看到了太多神秘所导致的悲剧。神秘可以引发奇迹,我如今也必须寻求神秘的奇迹,但这已经不意味着我仍旧为神秘的存在沾沾自喜,觉得它一定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神秘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我的后半生里,一切喜悦和悲伤,幸运和不幸,都是神秘带来的,我无数对他人说,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相反,我的确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对我而言,这就是我身为高川的一生。可是,我也有想过,倘若没有神秘,倘若自己在最初,就没有被卷入厕所怪谈中,之后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那样的世界,那样的我,会比现在幸福吗?
我知道,这么想很傻,而且,我也不可能得到答案,只是仍旧忍不住去想。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四级魔纹将吸取到的数据对冲余波凝聚成锯齿大刀,在血月之下挥舞,将所有发狂般袭来的怪异们斩断,而无论它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然后从斩开的缝隙中速掠而过。怪异向我递出爪牙,我便砍下它们的脑袋,它们若是没有脑袋,就斩断它们的身体,刺穿它们看似要害的部位。倘若它们还没有消失,我便从它们之间消失,用速掠的高速把它们远远抛在身后。
我攀过悬崖,踩过水洼,从踏空的地面一跃而起。在血月完全清晰起来的时候,踏入了精神病院中散落的一处楼群。我不知道这片楼群的用途,但是墙面是如此的肮脏颓废,画满了涂鸦,写满了污言秽语。又有神经质般的声音偶尔出现在耳边,可放眼去寻,又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动静。这里也是死寂的,只是在这片死寂下,隐约有看不见的东西蠢蠢欲动,其阴森足以让人生出退却之意。
“到了吗?”阮黎医生问道,这时我正要将她从背上放下来。
“到了。”我拿掉她的遮掩布。阮黎医生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对我的行径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但也许她已经不再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要求。她甚至连我手中的锯齿大刀都没有多看,只是从她的眼神波动,我十分清楚,她是可以看得到这把用临时数据对冲余波制造的武器。
阮黎医生观察着这些楼群的形状,对我说:“不是这里。当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找到地图。研讨会的资料备份不会放在总部,但没有比我更理解研讨会的风格了。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有一张精神病院的平面图,我就知道那些资料藏在什么地方。”
“有线索?”我不由得问道。
“不,是直觉。”阮黎医生如此说到。
然而,这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促使我和阮黎医生一起抬起头来,仰望那血月出现的地方。一个朦胧的身影就好似月影,又好似一片稀薄的云层,兀地就挡在血月前,又好似从血月中跳出来,缓缓朝地面落下。它是如此不疾不徐,但却又并非缓慢,仅仅是几个呼吸,就已经可以看到更清晰的轮廓——它就像是一只直立的野兽,体格纤长,却不显得脆弱,反而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当它出现的时候,就好似有一种魔力,促使人们的视线转到它的身上,又如同黑洞一样,通过这些目光,汲取着人们内心的情感。
“那是什么?”阮黎医生问到。
“月神。”我说。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突然面露微笑,“过去我其实并不清楚,阿川你是带着怎样的想法和感情写下那本如同精神病人呓语的幻象冒险故事的,但我觉得,现在总算是稍微明白一点了。这真的是,极度异常,非常痛苦,但又充满了魅力,让人难以抽身而退的风景。呐,阿川,你喜欢自己的故事吗?”
“不知道。”我沉默了片刻,回答到,“或许曾经是非常非常喜欢的。”
“现在呢?”
“我希望有一个结局,一个好结局。”
阮黎医生又微笑了一下,抚摸着我的头,没有再说话,一转身就走进了大楼里。
1441 凌空远去()
阮黎医生独自进入空楼中,我不知道她在里面又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此时此刻却无法陪她再深入了。天空中的血月已经完全成型,月神的轮廓渐渐清晰,就如同在至深之夜中看到的那样,它就仿佛从月面徐徐落下,一股股不详又压抑的气息,让周遭半真半假的怪异现象宛如暴动般涌动。一个怪异紧接着一个怪异出现,一个现象又紧接着一个现象消失,就如同海浪一层推着一层,它们化作风,化作气味,化作人的五官可以确认其存在的形象,就像是从人们的想象中提炼出来,再用笔墨勾勒清晰,当人看到它们,就难以从主观的认知上否则它们的存在。
诡异,怪诞,恐怖,迷离所有形容神秘学中记载的那些描述神秘事物和神秘现象的用词,全都可以套在眼前正在产生的各种现象和事物上。我突然觉得,它们起初并不是存在的,假设是存在的也并非是眼前的样子,只是人们挖掘自身的恐惧,用想象和概念赋予了它们以形态,于是,它们变化作这种形象的恐惧实体,呈现于人们的眼前。
倘若人没有恐惧,不去想象,它们也许会如同清风一般,吹过便不再存在吧。
连锁判定无法观测到太多详细的情况,半岛的数据对冲无时无刻都在产生,四级魔纹对余波的吸收完全停不下来,但是,这积蓄的力量却无法让我产生更多硬悍四天院伽椰子和月神的信心。因为,它们是怪物,在各种意义上的怪物。它们所具备的神秘,所代表的意义。所展现的力量,远远超出了魔纹使者。这种认知不需要证据,也没有绝对的证据,但是,只要目视它们。感受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恐惧,体味自身的颤抖,就能明白,眼前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
普通人的话,只是嗅到此时半岛上的空气,看到那片黑色的海洋。眺望血月和从月面下落的月神,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吧。在这种判断下,阮黎医生尚能保持自身神智的正常,除了她拥有坚强的意志之外,她自身的特殊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阮黎医生打算做什么。怎么做,我都无法阻止她,也没有理由和立场阻止她。这片楼群是否恰好就是阮黎医生所想去往的地方,我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我来到这里,并非是阮黎医生的指示,而仿佛就是一场洪水到来。将我和她冲刷到了这里。可是,我却将希望寄托于阮黎医生的特殊性——倘若她是特殊的,将半岛上的事件当做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她会在这个故事中,充当着一个关键性的角色,那么,她必然有自己的使命,而故事的发展,也必然会让她完成这个使命。
人们总是抗拒命运。在苦难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操控的傀儡。是如此的不自由,我也一样。总是觉得自己就如同笼中之鸟,想着凭什么我和我所爱的人就要承受这些厄难?我一直在愤懑,一直在思考,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直至今天,我也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只是,假设命运就是剧本,人的遭遇就是故事,每个人的一生交织起来,就是一个个故事的接续,那么,在这个接续的尽头,一定存在某种意义上的终点吧。而要抵达这个终点,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人们总要扮演在这一连串的故事中,自己所充当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想必就是自身之所以存在于此的意义吧。
假设一个人的角色,在这宏伟而波澜壮阔的故事中,就是那么一个悲剧性的存在,那么,在他和她完成这个悲剧性的意义之前,是绝对不会死的。
所以,阮黎医生是不会死的,在她完成自己的角色,抵达自身存在意义的尽头之前,一定不会死。假若她扮演的是一个关键性的角色,那么,在抵达这个关键,将之完成之前,一定不会死,并且,命运会让她一步步走向那个关键。
倘若命运决定了人的出生和遭遇,而人的遭遇决定了人会如何思考,而人的思考决定了人的行为,那么,人的故事就是注定的,而人在这个故事中的想法和行为也都是注定的。这种注定是一个牢笼,但是,在有的时候,却也不完全见得是一件坏事。
因为,人力有穷尽之时,因此存在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当命运注定了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必然完成的时候,奇迹就会发生。
病院现实的“剧本”,仿佛时刻影响着末日幻境,这样的“剧本”就仿佛命运。而当病院现实也只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剧本,被一个更为庞大的命运做左右,那么,在这个命运尽头,或许就会有病院现实也无法做到的奇迹,进而连末日幻境也处于这个奇迹之中。
我祈祷着这样的奇迹,寻找着这样的奇迹。
因此,我以自己的想法,决定了不陪伴阮黎医生走入这座大楼中,因为我想要知道,假如我的思想也被某种命运所决定,而阮黎医生在这么一个崩坏的故事中,也占据着一个关键性的位置。那么,无论我想或不想做什么,阮黎医生都必然能完成她的使命。
假若将一切都归结为命运,那么,当命运注定某种结果无法达成时,这个结果就绝对无法达成。那么,为什么不反过来设想一下,当命运注定某个结果必然达成时,又有什么可以破坏这个结果呢?
面对那理论上无法战胜的对手,倘若命运注定其会失败,那么,它也必然是会被战胜的吧。
我无法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在人力穷尽之时,无论如何,也无法依靠自身的努力,去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不选择绝望,也不选择放弃,那么,除了这么想,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亲身参与这一切。我也旁观着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我从自身和他人的交集,自身所能看到的一个个人和非人的故事中,探寻那繁复而庞大,却拥有一个终点的命运。我试图去相信,这个命运的终点。一定不是糟糕的。而只要这个终点不是糟糕的,那么,无论我在抵达这个终点的过程中,有如何的苦难和悲伤,我也一定能够以一种饱满而坚韧的心态去面对。
是的。我认为,这才是高川永不放弃的真正原因——无论现状如何残酷,高川也相信着,未来也是不明确的。倘若高川想着,未来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高川也必须相信那绝对不会是糟糕的结果。因为,倘若不这么相信,那么。就会对自身的所承受的苦难,所付出的努力感到绝望,绝望的尽头就是死亡。如果高川因为绝望而死亡了。那么,又有谁去拯救高川所爱的人呢?
谁都可以绝望,但是高川绝对不能绝望。
谁都可以因为绝望而放弃,但是高川绝对不能放弃。
哪怕只用虚伪又自欺欺人的想法来支撑自己,哪怕在支撑自己的想法中,有何等的自相矛盾。也没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人性,不去讨论是不是应该。就算在虚伪和残忍的烂泥中打滚,在刺破肌肤和心灵的荆棘中穿行。高川也绝对不能倒下。
我也是高川,所以,无论我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何为自己找理由,他人又是报以何种眼光看过来,用怎样的想法来断定我这个人。我都必须站着,我想,只要我还活着,还站着,本身就是一种证明,就代表了一个意义。
我这么想着,感受着阮黎医生独自一人步入空楼,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血神,眺望着遥远的黑柱上,迎风独立的四天院伽椰子。然后,在层层叠叠,蜂拥而来的怪异中,甩动锯齿大刀,那锯齿就如同过去那般,疯狂地嘶叫着,旋转着,溅起火星。
当阮黎医生消失于连锁判定的观测中,无形的高速通道便在这片楼群中穿梭,它闯入空门,掠过中堂,穿过窗户,又在墙壁上蔓延,它只是一条,但迅速蜿蜒着,就变成了一个复杂的蜘蛛网般的模样,将这片地域覆盖,将这片地域中所有已经形成和正在发生的怪异纠缠。
我抬足,疾奔,窜入这无形的高速通道中。天地陡然凝固,正常的运动都变得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