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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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贞与予讲字极相合,调我“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予尝谓天下
万事万理皆出于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荡,脉络周通,
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
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坤。作字而化游自得真力弥满老,即乐之意
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即利之意也。偶与子贞言及此,子贞深以为然,谓
渠生平得力,尽于此矣。
家书: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与澄温院季诸弟
大抵写字只有用笔、结体两端。学用笔,须多看古人墨迹;学结体,
须用油纸摹古帖。此二者,皆决不可易之理。小儿写影本,肯用心者,不过
数月,必与其摹本字相肖。否自三十时,已解古人用笔之意,只为欠却间架
工夫,便尔作字不成体段。生平欲将柳诚悬、赵子昂两家合一炉,亦为间架
欠工夫,有志莫逐。尔以后当从间架用一番苦功,每日用油纸摹帖,或百字,
或二百字,不过数月,间架与古人逼肖而不自觉,能合柳、赵为一,此吾之
素愿也。不能。则随尔自择一家,但不可见异思迁耳。
家书:咸丰九年三月初三日谕纪泽
偶思古之书家,字里行间别有一种意态,如美人之眉目可画者也,其
精神意态不可画者也。意态超人者,古人谓之韵胜。余近年于书略有长进,
后当更于意态上着些体验功夫,因为四语,曰 (上敖下龟)属鹰视,拨灯嚼
绒,欲落不落,欲行不行。
日记:同治二年九月初六日
尔前用油纸摹字,若常常为之,间架必大进。欧、虞、颜、柳四大家
是诗家之李、杜、韩、苏,天地之日星江河也。尔有志学书,须窥导四人门
径,至日至嘱!
家书:咸丰九年七月十四日谕纪泽
是日悟作书之道,亦分阳刚之美、阴柔之美两端,偏于阳者取势宜峻
迈,偏于阴者下笔宜和缓。二者兼并鹜,则两失之矣。余心每蹈此弊。
日记:同治四年十月二十日
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见于因心横虑,但胸中有字,
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
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
之字,今竟能达之脱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
日记:咸丰十一年二月廿五日
思作字之法,险字、和字二者缺一不可。
日记:咸丰十一年二月廿九日
见作字总须得势,务使一笔可以走千里。
家书: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澄弟沅弟诸弟
因悟作字之道,二者并进,有着力而取险劲之势,有不着力而得自然
之味。着力如昌黎之文,不着力则如渊明之诗;着力则有军所称如雄画沙也,
不着力则右军所称如印泥也。二者阙一不可,亦犹文家所谓阳刚之美、阴柔
之美矣。
日记:同治三年五月初三日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
… 97…
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
几矣。
家书: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谕纪泽
尔近来写字,总失之薄弱,骨力不坚劲,墨气不丰腴,与尔身体向来
轻薄之弊正是一路毛病。尔当用油纸摹颜字之《郭家庙》、柳字之《琅琊碑》、
《元[玄]秘塔》,以药其病。日日留心,专从厚重二字上用工。否则字质
太薄,即体质亦因之更轻矣。
家书: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作字时,先求圆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
愈多愈熟,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抄群书;以之为政,则案
无留读。无穷受用,皆自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谕纪泽
近来作书,略有长进,但少萧然物外之致,不能得古人风韵耳。
日记:同治三年五月十二日
久不作篆,生涩殊甚,乃知天下万事贵熟也。
日记:同治元年三月十七日
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冲淡自然之趣,方语文人技艺佳境有
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合雄奇于淡远之中,
尤为可贵。
日记: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七日
尔写字笔力太弱,以后即常摹柳帖亦好。家中有柳书《无[玄]秘塔》、
《琅琊碑》、《西平碑》各种,尔可取《琅琊碑》日临百字、摹百字。临以求
其神气,摹以仿其间架。
家书: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谕纪泽
习字临《千字文》亦可,但须有恒。每日临帖一百字,万万无间断。
则数年必成书家矣。
家书: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温弟
因余作字不专师一家,终无所成。定以后楷书学虞、刘、李、王,取
根势,以求自然之致,利有稍肥;行书学欧、张、黄、郑,取直势,以尽(日
+倪之右)视之态,利在稍瘦。二者兼营并进,庶有归于一条鞭之时。
日记:同治五年九月廿九日
… … 习大字,总以间架紧为主。写成之后,贴于壁上观之,则妍自见
矣。
家书: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致澄弟
写零字颇多,悟北海上取直势,下取横势,左取直势,有取横势之法。
大约直势本于秦篆,根势本子汉隶;直势盛于右军暨东晋诸帖,横势盛于三
趣话碑。唐初欧公用直势,请公用横势,李公则兼用二势。
日记:同治五年五月廿五日
因困横之馀而语作字之道:点如珠,画如玉,体如鹰势如龙,四者缺
一不可。
体者,一字之结构也;势者,数字数行之机势也。
日记: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五日
余近日常写大字,渐有长进,而不甚贯气,盖缘结体之际不能字字一
律。如或上松下紧,或上紧下松,或左大右小,或右大左小。均须始终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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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成体段。余字取势,本系左大右小,而不能一律,故但无所成。推之作古
文辞,亦自有体势,须篇篇一律,乃为成章。言语动作亦自有体势,须日日
一律,乃为成德。否则,载沉载浮,终无所成矣。
日记:咸丰九年六月初一日
赵文敏集古今之大成,于初唐四家内师虞永兴,而参以钟绍京,因此
以上窥二王,下法山谷,此一径也;于中唐师李北海,而参以颜鲁公、徐季
海之沉着,此一径也;于晚唐师苏灵芝,此又一径也。由虞永兴以溯二王及
晋六朝诸贤,世所称南派者也;由李北海以溯欧、诸及魏北齐诸贤,世所谓
北派者也。尔欲学书,须窥寻此两派之所以分:南派以神韵胜,北派以魄力
胜。宋四家。苏、黄近于南派,米、蔡近于北派,赵子昂欲合二派而汇为一。
水从赵法入门,将来或赵南派,或赵北派,皆可不迷于所往。
家书:咸丰九年三月二十三日谕纪泽
柳臣言作字如学射,当使活力,不可使拙劲;颜、柳之书,被石工凿
坏,皆蠢而无礼,不可误学。名言也。
日记:咸丰九年七月十三日
作字时,悟京中翰林善写白摺者,相传中有一丝牵贯于行间,作大字
亦当知此意味。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一日
余昔学颜柳帖,临摹动辄数百纸,犹且一无所似。余四十以前在京所
作之字,骨力间架皆无可观,余自愧而自恶之。四十八岁以后,习李北海《岳
麓寺碑》,略有进境,然业历八年之久,临摹已过千纸。今尔用功未满一月,
遂欲速济神妙耶?余于凡事皆用困知勉行工夫,尔不可求名太骤,求效太捷
也。
以后每日习柳字百个,单日以生纸临之,双日以油纸摹之。临帖宜徐,
摹帖宜疾,专学其开张处。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
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
精进之日。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
家书:同治五年正月十八日谕纪鸿
处世金针·齐家之方
勤俭为本
孝亲友弟
勤俭为本
余蒙先人徐前忝居高位,与诸弟及子佳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 “有
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享,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俾
埠,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
无怕者,自然悠久矣。
家书:同治二年六月初四日致澄弟
吾家累世以来,孝弟勤俭。辅臣公以上吾不及见、竟希公、星冈公皆
末明即起,竟日无片刻暇逸。竟希公少时在陈氏宗们读书,正月上学,辅臣
公给钱一百,为零用之需,五月归时,仅用去一文,尚馀九十人文还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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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俭如此。星冈公当孙入翰林之后,犹亲自种菜收粪。吾父竹亭公之勤俭,
则尔等所及见也。
今家中境地虽渐宽裕,侄与诸昆弟切不可忘却先世之艰难,有福不可
享尽,有势不可使尽。勤字工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资有恒。俭字工夫,第
一莫着华丽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雇工。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
要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侄等处最顾之境,当最富之年,明年又从最贤
之师,但须立定志向,何事不可成?何人不可作?愿寻吾侄早勉之也。
家书: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四日谕纪瑞侄
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
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
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
敢也。见仁宦之家,由俭人著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
不可拨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上农工商,勤苦位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
有不败。尔读书写字,不可间断。
早晨要早起,莫坠高曾祖考以来相传之家风。吾父吾叔,皆黎明即起,
尔之所知也。
家书:咸丰六年九月二十九日谕纪鸿
余亦不愿久居此官,不欲再接家眷东来。夫人率儿妇辈在家,须事事
立个一定章程。居官不过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长久之计。能从勤俭耕读上做
出好规模,虽一旦罢官,尚不失为兴旺气象。若贪图衙门之热闹,不立家乡
之基业,则罢官之后,便觉气象萧索。凡有盛必有衰,不可不预为之计。望
夫人教训儿孙妇女,常常作家中无官之想,时时有谦恭省检之意,则福泽悠
久,余心大慰矣。
家书:同治六年五月初五日午刻致欧阳夫人
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待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待一二人
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我若有福,罢官回家,当与弟竭力维持。老亲旧
眷,贫贱族党,不可怠慢。待贫者亦与富者一般,当盛时预作衰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