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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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
酉正至岱庙。头门凡五门:正中曰正阳门,左右曰掖门,又左曰仰高
门,又右曰见大门、余人仰高门,院中左有《宣和碑》,右有《祥符碑》。二
门曰仁安门,院中左右皆有乾隆御碑亭,像碑甚多。正殿曰峻极殿,祀东岳
大帝。后殿曰寝宫,祀大帝与碧霞元君。正殿丹墀之下,东有古柏如龙爪,
有藤萝绕之;西有新相如凤翼,有倒挂墩枝,葱翠异常;又有一柏正当甫道,
名曰独立大夫;稍南有一太湖石,甚奇,名曰扶桑石;其西院有环咏亭,自
宋元以来题咏各碑环嵌壁间,李斯刻碑亦自山顶移嵌于此。其内为东岳帝之
便殿,陈列前所颁法物珍器于此。中有乾隆间颁镇圭,长三尺许,厚二寸许,
上青、中白、下组色,首为凉玉,耶为温玉。环咏亭之南有唐槐,苍古无匹。
旋赴东院,有炳灵宫,宫前有汉柏六株,尤为奇古。
又登仰高门、正阳门之楼一望岳色。瞑时还寓,料理明日登岱各事。
同治五年四月十六日
黎明,早饭后与幕客六人登岱。出泰安北门三里许,过岱宗坊,旋至
玉皇阁小坐。有孙真人化身。据道士云:孙某在此修炼,年九十四岁,康熙
四十年化去,今手足皮骨尚在,如干腊然,惟头系上塑耳。又至关帝庙小坐,
有盐当会馆。旋过飞云阁,有孔子登临处坊。旋过万仙楼下,未登楼。旋至
斗母阁小坐,水声清激可听。旋过水帘洞,在大路之西,图中误刻于东。旋
阅石经略。峪在大路过溪之东,约步行小半里。其上为摩天岭,岭上泉流洞
中,巨石铺于洞底,纵横五亩许,刻《金刚经》其上,字大径尺四寸许,中
署三大字,日暴经石。又有明汪玉者著论谈文,其子汪坦刻之石上,侧署二
大字曰经正。旁一巨石曰试剑石。旋还大路,过一小桥,土人名曰东西桥。
自此桥以下,路在溪之西,自此桥以上,路在溪之东矣。
夹道翠柏成列,土人名曰相洞。旋至壶天阁小坐。自城至此凡十八里。
又过回马岭,至二虎庙。登岱程途,至此得半矣。该处路稍平夷,微有涉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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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曰快活三里。稍北为云母桥,该处有瀑布,名曰御帐坪。小坐,盖途中最
胜之处也。遥望东边石壁,摩崖一碑,曰万丈碑。过朝阳洞,有元君殿,今
颓毁矣。旋至五松树,小坐,有石坊口五五 [衍一五字]大夫松。秦时松久
不可见,今亦有虬松数株。又北为对松山,溪之两岸,古松森列,与东西桥
之柏洞皆岱岳茂林也。自此以上为慢十八盘,过升仙坊为紧十八盘,岱岳中
最为险峻之处。至南天门小坐。旋折而东,行里许,为碧霞元君庙,又东北
一百步许为东岳大帝庙。余即在此停住。卯初自城起程,午初一刻到此,不
觉登陆之难,盖号为四十里,实不过三十二、三里。小想片时,旋至两庙各
行三跪九叩礼。因捻匪未平,发愿默为祈祷。中饭后,小睡片刻。
旋与幕友步行登览各处。
先至岱顶,即所谓天柱峰也。中有玉皇殿,殿外有巨石陂陀,相传为
山之额顶。门外有无字碑,广二尺许,厚一尺五、六寸,高丈二、三尺,《志》
称为汉时立石。顶之西南为青帝宫,又西为寝宫,内有元君卧像,门锁,未
得启视。其南为北斗台,台上两石幢,高二尺许。寝宫之西为孔子殿。以上
宫殿四处及北斗台皆已颓败。旋至岱顶之东,有乾坤亭,因纯皇帝书“乾坤
普照”扁而名之也。又东为日观峰亭,亦有纯皇帝诗碑,其后一碑题“孔子
小天下处”。此亭本可观日出,今已颓毁,上无片瓦,不如玉皇殿东轩看日
出之便。又东南为舍身岩,改名爱身岩。岩之侧为仙人桥,两石壁之间,三
石相衔,下临深谷,有如飞桥。又东为东神霄山,即日观峰这东之耸起者,
实一山耳。遥对西神霄山,即南天门道西之耸起者。傍夕归,现东岳殿后唐
明皇摩崖《纪泰山铭》。其套小泉回圣女地。凡岱顶之可观者,略尽于此。
此外如丈人峰,不过三石,略具人形。东天门、西天门、北天门,不过各立
二石而且。
大抵泰山自北而南,分两大支、一小支:西大支由西神霄峰而南,至
卧马峰、傲来峰一带;东大支由东神霄峰而南,至乾坤山、老人寨、二虎山、
摩天岭一带;中一小支自东支之二虎山分出,南至马蹄峪、水帘洞、白杨洞
一带。东大支及中小支皆不甚长,惟西支自傲来峰以西绵亘三、四十里,重
峦巨幛,惜不及遍游也。水亦分两支:西支发源于南天门,目下干涸,至对
松山始见流水;下经傲来峰出郡城之西闩外,名曰黄西河,又名涤河;东支
发源于二虎山,自二虎山以南大路皆在此溪之沿,名曰中溪,又回环水。余
粗识脉络于此,馀不及详。
是夕阴云作雨,闻贼又窜曹州,恐其渡运河而东,焦灼之至。睡不甚
成寐。
同治五年四月十七日
因昨夕阴云微雨,廿五鼓断不能观览日出,遂高卧不起,而幕友黎纯
斋及薛叔芸、王鼎丞、叶亭甥等四人登玉是顶东轩。五更,严风微雨过后,
竟得一睹日出之胜。乃知天下事末阅历者不可以臆测,稍艰难者不可以中阻
也。
卯初二刻,起行下山,中过水帘洞、万仙楼,均小停登眺。至山麓王
母地上坐,辰正一刻即人郡城。下山行走极速,盖登岱者别有一种山轿,长
六尺许,两损弧而向上,如一弓小桥然。舁夫以皮带承肩,上下石磴皆横行,
舁夫面皆向前。以直行,则皮带正负在项后,横行,则皮带斜曳在肩倒也。
在郡见丁方伯宝桢、鲍学使源深,又见长清令张曙。写昨日日记,约五百字,
未毕。午初二刻又起程,行四十五里至夏张宿。途次,饱看傲来峰以西诸山。
… 45…
又写日记七百馀字,毕。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连日积阁批札等件甚多,
夜间清厘数件。倦甚,竟不能全了矣,愧歉之至。
此次登岱所心赏者,在庙则为镇圭,为李斯碑,为汉柏、唐槐,为龙
爪柏,为扶桑石;在山则为玉皇顶、无字碑,为《纪泰山铭》,为南天门,
为御幢坪。外此虽有胜迹,非所钦已。
同治七年正月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习字一纸,核对
各拓片。
专差发年终密考等摺。围棋二局。阅苏诗七律十二叶。午正出门,拜
客三家。至竹如处一谈,至春织造处赴宴,申正归阅本日文件。至幕府一谈。
摺差自京归,接京信多件。阅十二月邸钞,核批槁各簿。四点睡,三更成寐,
四更未醒。是日阅张清恪之子张懿敬公师载所辑《课子随笔》,皆节抄古人
家训名言。大约兴家之道,不外内外勤俭、兄弟和睦、子弟谦谨等事。败家
则反是。夜接周中堂之子文翕谢余致赙仪之信,则别字甚多,字迷恶劣不堪。
大抵门客为之,主人全未寓目。闻周少君平日眼孔甚高,口好雌黄,而丧事
潦草如此,殊为可叹!盖达官之子弟,听惯高议论,见惯大排场,往往轻慢
师长,讥弹人短,所谓骄也。由骄字而奢、而淫、而佚,以至于无恶不作,
皆从骄字生出之弊。而子弟之骄,又多由于父兄为达官者,得运乘时,幸致
显宦,遂自忘其本领之低,学识之陋,自骄自满,以致子弟效其骄而不觉。
吾家子侄辈亦多轻慢师长,讥谈人短之恶习。欲求稍有成立,必先力除此习,
力成其骄;欲禁子侄之骄,先戒吾心之自骄自满,愿终身自勉之。因周少君
之荒谬不堪,既以面谕纪泽,又详记之于此。
同治七年二月十五日
未黎明,至大程子祠主祭,祭毕回署。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
者二次,雪琴坐甚久。习字一纸。围棋二局。批校杜诗至未正毕,凡十二叶。
中饭后清理文件。至后园一览。写对联五付、挂屏二幅,约二百字。申正核
批稿各簿。傍夕小睡。夜校订水师未尽事宜一条,将本辕人员斟酌补缺毕。
二更后核信稿各件。心绪憧憧,如有所失。念人生苦不知足,方望溪谓汉文
帝之终身,常若自觉不胜天子之任者,最为善形容古人心曲。大抵人常怀愧
对之意,便是载福之器、入德之门。如觉天之待我过厚,我愧对天;君之待
我过优,我愧对君;父母之待我过慈,我愧对父母;兄弟之待我过爱,我愧
对兄弟;朋友之待我过重,我愧对朋友,便觉处处皆有善气相逢。如自觉我
已无愧无作,但觉他人待我太薄,天待我太啬,则处处皆有戾气相逢。德以
满而损,福以骄而减矣。此念愿刻刻凛之。三点睡,通夕不甚成寐。
同治七年二月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坐见之客一次。围棋半局。至钟山书院
送诸生上学。旋至尊经书院送上学。旋至黄昌歧处道喜,渠于十四日生子也,
午刻归。坐见之客一次。雪琴搬至署内来住,与之一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
批校杜诗四叶。坐见之客一次,写对联九付、屏一幅,约百馀字。申正核批
稿各簿,傍夕小睡。夜,至雪琴房中一坐。旋核水师补缺一案。二更后温《书
经·皋陶谟》。三点睡,昨夕,微雪兼雨,本日大雨,竟日不止。天气奇寒,
深恐伤麦,忧系无已。是夕颇得酣寝。
同治七年二月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坐见之客一次,与雪琴、雨生一谈。旋
… 46…
陪雨生至会馆看地球,又同至昭忠祠一看,午正归署。中饭后阅本日文件。
添刘省三信二叶,写对联五付、挂屏六幅。与雨生一谈。围棋二局。傍夕小
睡。夜核批各稿。雨生来久坐。二更三点后将稿核毕。四点睡。本日天气晴
弄,麦稼或不大伤。
昔年曾以居官四败、居家四败书于日记,以自儆惕。兹恐久而遗忘,
再书于此,与前次微有不同。居官四败:曰昏惰任下者败,傲狠妄为者败,
贪鄙无忌者败,反复多诈者败。居家四败:妇女奢淫者败,子弟骄怠者败,
兄弟不和者败,侮师慢客者败。仕宦之家不犯此八败,庶有悠久气象。
同治七年十二月十四日
五更起,寅正一刻也。饭后趋朝。卯初二刻入景运门,至内务府朝房
一坐。军机大臣李兰生鸿藻、沈经笙桂芬来一谈。旋出迎候文博川祥、宝佩
衡(上均下金),同入一谈。旋出迎候恭亲王。军机会毕,又至东边迎候御前
大臣四人及 (忄享)王、孚王等。在九卿朝房久坐,会晤卿寺甚多。巳正叫
起,奕公山带领余人养心殿之东间。皇上向西坐,皇太后在后黄幔之内,慈
安太后在南,慈禧太后在北。余入门,跪奏称臣曾某恭请圣安,旋免冠叩头,
奏称臣曾某叩谢天恩。毕,起行数步,跪于垫上。太后问;“汝在江南事都
办完了?”对:“办完了。”问:“勇都撤完了?”对:“都撤完了。”问;“遣
撤几多勇?”对:“撤的二万人,留的尚有三万。”问:“何处人多?”对:“安
徽人多。湖南人也有些,不过数千。安徽人极多。”问:“撤得安静?’对:
“安静。”问:“你一路来可安静?”对:“路上很安静。先恐有游勇滋事,
却倒平安无事。”问:“你出京多少年?”对:“臣出京十七年了。”问;“你
带兵多少年?”对:“从前总是带兵,这两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问:
“你从前在礼部?”对:“臣前在礼部当差。”问:“在部几年?”对:“四年。
道光廿九年到礼部侍郎任,咸丰二年出京。”问:“曾国荃是你胞弟?”对:
“是臣胞弟。”问:“你兄弟几个?”对:“臣兄弟五个。有两个在军营死的,
曾蒙皇上非常天恩。”碰头。问:‘’你从前在京,直隶的事自然知道。”对:
“直隶的事,臣也晓得些。”问:“直隶甚是空虚,你须好好练兵。”对:“臣
的才力怕办不好。”旋叩头退出。回寓,见客,坐见者六次。是日赏紫禁城
骑马,赏克食。斟酌谢恩摺件。中饭后,申初出门拜客。至恭亲王、宝佩衡
处久谈,归已更初矣。与仙屏等久谈。二更三点题。
同治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黎明起。早饭后写昨日日记。辰初三刻趋朝。在朝房晤旧友甚多。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