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风流-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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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白日梦的,比如说想一飞冲天,就连他何寰也想中进士位列朝班,可治国者不会满足他这样的愿望,要位列朝班也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在科举试场上努力。
纪宁道:“何公子所言极是。纪某所提的纳言,并非是要让施政者做到采纳所有人的观点,而在于让施政者对下到民间,或者光派御史言官到各地去听取人文民生,若以双耳闻,或每日纳不足百言,但若以百耳、千耳或者万耳去闻听呢?”
赵元启一直在打量着纪宁,听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些微的惊喜,他仔细考虑也是这么回事,你一个人去听,听到的话总是片面的,而且相对偏颇,因为臣子或者别有目的的人,会在施政者面前藏匿百姓的真正需求,或者三人成虎让施政者麻痹视听。但若是派几百、几千、几万的人去地方上听取百姓的意见,那就不同了,就算不能把每个人的想法征集上来,至少也可知道地方哪里有灾情,百姓过的是否富足,他们对于国家的期待是如何,等等。
“纪某所强调的,也不是要采纳每个百姓的意见,而是让施政者在治国时广纳谏言,在治国之上做到分辨善恶,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治国的功绩,也是从一点点的小事上积累,安一人方可安万民!”纪宁最后补充道。
“好。”赵元启拍案叫绝道,“永宁这番话,让本世子不虚此行。本世子就借花献佛,敬永宁这一杯!”
唐解等人一向很推崇纪宁,现在纪宁又得到崇王世子的赏识,他们也觉得面目有光,赶紧斟酒,诸人起身共饮,这次纪宁也不能推辞,一连饮下赵元启的三杯敬酒。
柳如是那边望过来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佩服,她虽然对于治国之道上不是很了解,但也觉得纪宁这番话不是空谈,而只要是让施政者多做实事,如此对于百姓和民生也是有好处的。算是在为百姓谋福,而不是像何寰等人上来就抛出什么“礼乐”、“法度”这样的大帽子。
众人皆都落座,连柳如是也回到纱帘之后坐下,但她却不敢随便弹奏古琴,要等赵元启或者是唐解、纪宁等人的安排,毕竟今日的主角不是她,而是在场的崇王世子和纪宁等人。
赵元启说是来观赏柳如是献艺的,但此时他一心都放在纪宁身上,双目中闪动着光彩道:“永宁,刚才你这番治国之言说的很好,但你始终没说,这次乡试的第二篇文章,你是如何做的?”
纪宁不想把自己第三篇文章的内容公之于众,是他怕自己的议论或许带着几分偏激,别人会拿他的文章来攻讦他,认为他“不忠不孝”,这在此时代是大罪。
但第二篇文章,他就没有藏掖的必要,因为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篇普通的议论文,除了提出“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论点之外,别的也都是平淡无奇。
唐解将纸笔亲自拿过来,纪宁正要研墨,赵元启这才想到其实今日还应该有一位主角,便是柳如是。
赵元启笑道:“永宁要写文章,岂能自己研墨?尝闻古人有红袖添香之美,如今柳小姐在场,却不知柳小姐是否愿意为永宁他红袖添香呢?”
柳如是站起身来,双眸中流光溢彩道:“奴家只怕没有如此资格。”
纪宁淡淡一笑,作出请的手势,柳如是这才走过来,将袖子微微挽起,纤纤玉手拿起墨,开始研墨,因为她动作轻柔,不但人美,举止之间也很优雅,会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别人不禁想,也只有纪宁这样才学广博的人才能得到柳小姐的青睐,我等还是不要在他面前献丑了。就连刚才出言质问纪宁的何寰,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有红袖添香,纪宁拿起笔来,将自己的文章书于纸面之上。
他用的是行楷,虽非草书,但他笔下速度不紧不慢,文字还算工整。他苦练了这么久书法,终于开始有一点小成效,勉强能见人了。等纪宁将一篇文章写完,旁人更是想探头看过来,见识一下纪宁的文章有多出彩。
而立在纪宁一边的唐解和韩玉等人,其实已在纪宁书写时便读过这篇文章,就算唐解和韩玉是举人,也不得不佩服纪宁的文采,他们自问是写不出纪宁这般卓然的文章。
“拙作一篇,于贡院试场之上仓促写成,还请世子斧正。”纪宁将文章递上前去。
赵元启只是看了开头,双目便已经无法挪开。
第204章 驳论
“永宁的这篇文章,写的有理有据有节,无可挑剔,这是本世子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关于治国的文章。”
赵元启最后站起身来,对纪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言语之间带着由衷的佩服,让在场之人看也不由羡慕。
纪宁居然能得到崇王世子的赏识?
那是不是将意味着纪宁以后将会成为崇王府的幕僚,就算乡试未中举,日后也可以飞黄腾达?
我的文章写下来,跟纪宁的文章比比,到底孰优孰劣,优势在哪里劣势在何处,我如何能让崇王世子在那么多学子中也留意到我?
每个人心情是复杂的,他们对纪宁带着一股羡慕妒忌恨,却忽略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细细品读纪宁的文章,他们中有的还不知纪宁的文章到底如何,就已在心中给纪宁下一些“文章不过尔尔”的定论。
“世子抬举在下了。”纪宁恭敬行礼道。
“没有没有,如果说平日里本世子的确说过一些恭维和抬举的言语,那也是出于礼数,但今日见到永宁你这篇文章,看过之后真是让本世子想多看几遍,甚至背下来,挂在床头,可以醒读。”赵元启感慨道,“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圣人之心在于宽仁,君为舟可为万民之水所倾这些话,如果旁人说出来,本世子或许会觉得他惺惺作态,但见永宁你之前征求柳小姐、这位姑娘,还提出了要以万民福祉为治国第一要务,也终于让本世子明白,其实永宁你在治国思想上,是以民为本。”
以民为本,这句话一直是儒家治国思想的一个精髓,虽然连孟子也提到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但历代施政者和当权者都很少有把这句话付诸于实践,主要在于统治者要保持他们的贵族地位,而不是真正去为万民的福祉考虑。相反,统治者更愿意去推崇一些华而不实的思想,诸如“礼乐之兴”“万国来朝”等等盛世的情景,可就算国家礼乐在兴,外邦都来朝贡,可对百姓有几分意义?该吃不饱饭的还是吃不饱饭,该卖儿卖女的也仍旧不能避免。
而纪宁所提出了“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思想,你统治者不为民谋福祉,而只是一味强调所谓的礼乐和外敌转嫁矛盾,那万民所形成的江水,便可将你统治者的船倾覆,让你知道不谋福于万民的后果!
何寰看过纪宁的文章,脸上带着几分不服,但他还是咬着牙道:“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乃是圣人所言,但道理却并非如此,国为礼仪之邦,万民忠君体国,覆舟岂非要做叛逆之贼?纪公子写这样一篇文章,根本不是为了教化百姓,而是让百姓不思皇恩!”
“啊?”何寰的这顶帽子扣的也是很大,直接归纪宁的罪是“不思皇恩”。
虽然文庙和朝廷的体系同时存在,但文庙也要承认皇室的正统,不能公然让儒生背叛君主,这也是皇室能被迫容忍一个近乎可以跟皇权分庭抗礼势力存在的根源。
文庙之所以能在千百年来与皇室共存,也主要得益于文庙势力的人在于追求大道,而无心于功名利禄,有能量但也往往相助于朝政,所以历代统治者宁可去借助文庙的力量来打压政敌和对抗百姓的反抗,而不是将文庙彻底铲除而令读书人忌恨朝廷。
纪宁道:“何公子,在下何曾不思皇恩?”
“没有吗?你看看你这篇文章,通篇都在探讨一个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思想,照你这么说,我们也是万民之一,那就是要倾覆舟楫,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做乱臣贼子?”何寰的这番话具有一定的挑动性,也偷换了概念,在一个忠君体国思想的教育之下,儒生也不会接受自己当乱臣贼子。
纪宁淡然一笑,问道:“何公子今日可用过餐?”
“嗯?”何寰有些不明所以,看了赵元启一眼,回头道,“吃过,如何?”
“那一定是衣食饭饱了,若何公子今日吃不上饭,或者几天都没吃饭,即将病饿而死,那也一定不会怨天尤人?”纪宁道。
“这是当然,我吃不上饭,那一定是自己不肯出力,如今太平盛世,只有懒惰和庸俗的人才不能做到衣食饭饱,自己不努力,难道还能怪责朝廷无所作为?”何寰只是顺着意思继续说下来。
纪宁点点头,他似乎也同意了何寰的说法,问道:“何公子可知道如今市面上粮价几何?”
“你是想污蔑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吗?那纪公子可就看错了,在下虽是读书人,但对于市井之事却很了解,如今一斗米价乃十六文,已是几十年来价格最低,百姓每日劳作可得三十文钱左右,一个劳力足以养活家中老幼四五人,就算不能过的很奢侈,衣食饭饱总是足够。这一切都是承蒙天子治国有方!”何寰说着,还遥敬了一下京城的方向,也当是在说皇帝的好话。
纪宁还是点头,但他马上又问道:“何公子了解这些,说明何公子也非书呆子。但敢问何公子,在去年豫中大旱时,可知一斗米价几何?”
“这”
何寰一时被问住,头年里的确是有豫中大旱,别说豫中,就连金陵一代也受到波及,当时很多人求雨,至于豫中一代的旱情最为严重,听闻还饿死了不少百姓,朝廷也出粮赈济,但最后效果不佳,“一斗米,最贵也不过三十文,若平日里有所积攒,所谓积谷防饥,那也不会有事。”
纪宁道:“的确是可以积谷防饥,但那也只限于富户,谁也不知哪年会发生灾害,不是吗?若让每家每户都去积谷,那陈粮到第二年雨季之时就容易发烂。”
“那攒钱也可以。”何寰道。
“那我便告诉你,去年豫中一代,陈米的价格,是三百二十文一斗,大旱之后朝廷半年未曾救济灾粮,百姓易子而食。在下相信以何公子的气节,在这种环境下也一定会感念皇恩,绝不会作出有损道义礼法之事。但何公子又如何保证处在这种环境下的百姓,也能做到忠君体国呢?”
当纪宁说完这句话,在场都默不作声了。
都易子而食了,还让我感念皇恩,感念皇帝让我终于有机会吃别人的儿子,而把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吃?
但凡有一点的机会,这些灾民也会去争取,别说是忠君体国,当贼寇杀人放火也能做的出来。
第205章 沾光
纪宁说完,环视在场之人,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就算之前对纪宁有成见的崇王世子亲卫,也都面有羞惭之色。
设身处地去想,如果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还讲什么大义和忠君体国,这根本是强人所难,那何寰去驳斥的观点根本不成立。
何寰脸色也憋的通红,道:“纪公子,你这是狡辩之言,先不论去年豫中大旱是否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单就说大旱乃是天灾并非**,百姓岂能因此而怪责于朝廷,因此去数典忘宗?就连天子也是一心要解百姓之困。”
纪宁惊讶道:“百姓遇到旱情,想得到朝廷的救助,有何不对?”
“百姓遭灾,凭何让朝廷去赈济?你能因此而对朝廷心怀怨恨?”何寰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尽管他自己也感觉气势上无法再跟纪宁相及。
所有人都看着纪宁,从何寰的话来分析,其实也还是可以理解的。在他们想来,百姓是遭了灾,朝廷救灾那是朝廷的恩典,不救灾你百姓也不该心怀怨怼,因为朝廷也没义务非要救你。如果百姓因此而作出“水则覆舟”的事情,那还是百姓的错。
纪宁轻叹道:“我本以为何公子是有家国抱负之人,却未想到,在治国之上,何公子的理论会是如此偏颇。作为辩论的两方,本也不该作出如此非理性之言何公子可有想过,朝廷每年征收的赋税有多少?百姓每年所缴纳的课税有多少?苛捐杂税又有多少?”
“这?”何寰又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永宁不必再说下去了,还是由本世子来说吧。”赵元启接过了话茬,因为他感觉到纪宁再说下去,就要得罪人了,所以他宁可自己来做这个坏人,因为他是崇王世子的身份,是统治者,他说出的话是有足够分量的。
纪宁作出请的手势道:“世子请。”
“嗯。”赵元启点头道,“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其实永宁的这番话,既是说给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