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慕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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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朝烟抱起夕岚的尸体,甫一下马车,这一路来一直拉着马车的那匹马便倒下了,甚至口吐白沫,完全一副力竭而亡的样子。马车也随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柳下朝烟并没有因此而回头,甚至连目光也不曾颤动分毫。她只是抱着夕岚,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城墙,很显然,这里离城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柳下朝烟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抱怨的想法。她只是低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怀中宛若沉睡的夕岚,甚至对她笑了笑。这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但或许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应。
附近是一片树林,寻了一棵较近的大树,柳下朝烟便抱着夕岚坐下了。幸而这棵树下的草地尚算柔软,倒也没有那么难受。
再次不厌其烦地整理好柳下夕岚的仪容,朝烟似有所感地拂过她颈间的那枚玉扳指,朝烟自然记得这是爷爷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不过因为一直是夕岚戴着,便也没有仔细瞧过,如今这番,倒教她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指尖轻动,原本牢固的绳子竟突然断开,那枚白玉扳指自然也脱落下来,恰好滚到朝烟的手里。
柳下朝烟正打算拿起来仔细看看,怀中却蓦地一轻,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再也没有心思去管手中的玉扳指,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无数浅金色的光点从柳下夕岚的身体中飘散而出,将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渐渐的,柳下朝烟也察觉出了不对,这哪里的光点,这明明是柳下夕岚的一部分!夕岚她的身体正在化成光点消失!柳下朝烟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她发疯似的用手去抓那些荡漾在空气中的光点,却只是徒劳无功,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夕岚的离去,根本,毫无办法,即使她已经用尽全力。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次,连身体也留不住了吗?夕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啊?夕岚”柳下朝烟这半个月来的沉默终于被打破,声音也因为长久没说过话而变得嘶哑不已,可以说是非常难听,不过,还会有谁在意呢?唯一一具在场的尸体都要离开了,不是吗?
纵使柳下朝烟如何悲泣,都不能减慢尸体消散速度的分毫,柳下朝烟甚至不敢用力去拥抱夕岚的尸体,生怕让她消散的更快,可即使这样也依旧于事无补,最终她的怀里仍旧只剩下一条大红色的纱裙,而裙子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最后,连空气中浮动的光点也一一消散。
柳下朝烟抱紧了怀里的衣裙,双手狠狠攥紧,泪水早已决堤。她埋首在衣裙里,双腿也不自觉地蜷曲起来,哭得声嘶力竭。这一次,她连自我欺骗都办不到了,因为她的夕岚,终究还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心空了是感觉不到痛的,可如今的这一切却让柳下朝烟觉得,仿佛心脏上面的腐肉被人狠狠用刀剜掉,痛到她不能自已。人被打击到浑浑噩噩的时候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但当事人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觉,这大概就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最后时间总会消磨掉一切。可在一个人神志清醒的接受了巨大的苦痛,并能够寻找到坚持的意义时,却被更大的苦痛所淹没,连最后的希望也失去,这时候,当事人才会真的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因为无能为力,再多的信念也会被击垮。柳下朝烟此时便是如此,她真的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尽管之前如何坚定着找回柳下夕岚,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连一具尸体都护不住的她,又谈什么找回夕岚呢?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是的,她终于学会了恨,而第一个怨恨的对象就是她自己。
是啊,如果她足够强大,她和夕岚又怎么会过着十六年的清贫生活?爷爷又哪里需要为她们而死?她们又何必嫁给不喜欢的人?又哪里用得着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而活?甚至,夕岚又怎么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连尸体也没能留住?不过是因为她不够强,所以只能屈从于命运,向生活低头罢了。
但是,若她足够强大呢?若她足够强,是不是可以找回夕岚?是不是可以让夕岚,回到她的身边?柳下朝烟此刻任由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她从未企及过的地方。或许她曾经也渴望过力量,但到底长久的卑躬屈膝令她摆脱不了被生活压迫出来的奴性,她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敢去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到底还是活得太过小心翼翼了。或许正是因为她将生活大部分负面都接收了,所以在她刻意的保护下,夕岚反倒比她更加有魄力一些。若不是这一次夕岚真正的消亡给她带来的打击太过巨大,或许她依旧还会忍让着继续小心翼翼的活下去,但如今,却不可能了。长久以来,夕岚都是她生存的意义,为了夕岚,她可以忍受贫贱,忍受不公,忍受生活所带来的一切,所以,一旦生活的意义被摧毁,又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为了夕岚而改变自己什么的,不是很容易被接受吗?
柳下朝烟在树下呆坐到黄昏,眼神也渐渐坚毅起来。她收拾好地上的红裙,捡起步摇耳环之类的首饰,统统打包进马车中的包裹里面。至于地上那枚白玉扳指,她却并没有把它戴在脖子上的想法,如果不是她取下了玉扳指,夕岚或许就不会那么快消亡了。
第61章 又见曙光()
柳下朝烟并不是不知道夕岚的消亡其实绝大部分原因都在于她,可是她依旧无可避免的迁怒,这样起码会让她的内心好受一点。把玉扳指贴身放好,再将能用的东西整理成一个包袱,还有一些她实在带不上的便丢下。她现在身无分文,能换钱的首饰自然不能丢,只好把衣服丢下两件。捡出夕岚的衣物,她愣了片刻,这当算是夕岚的遗物了,但柳下朝烟依旧选择舍下,她总有一天会让夕岚回来,又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将夕岚的衣物全部打散,重新折叠整齐,却突然从中掉下一个锦囊。
很普通的样式,花纹却是柳下朝烟所没见过的,纹路弯弯曲曲,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并不是什么鸟兽花草之类,看样子倒像是随手写的文字,但这绣法却应该是出自夕岚之手。或许是夕岚特意留给她的?柳下朝烟不由有些后悔没好好习字,这样就不会连夕岚留给她的东西都看不懂了。这么想着,柳下朝烟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锦囊。
仔细打量一番,却发现锦囊上系的是个死结,被两颗小巧的琉璃珠遮住,乍一看也难发现。如果夕岚还活着,她必定不会打开,甚至会装作从未看见,但正因为现在夕岚已经不在了,她才更加坚定了要打开的想法,因为这或许是在那以后她离夕岚最近的一次了。
为了不破坏锦囊,柳下朝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不敢动用任何蛮力,过来好一会儿,她才解开了绳结。将锦囊扯开来一看,却只见一块玉佩。
玉佩不过两个拇指的大小,白玉中含着一缕紫色,像是一只搅动流云的紫凰,但仍只是居于一方天地,因为它终究困于玉中,看似逍遥,实际上却毫无自由可言。
柳下朝烟看完玉佩,又将锦囊的内面翻出来,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却空无一物。但锦囊的内面却绣着银钩铁画的两个字——锁凰。
锁凰?柳下朝烟再次看向玉佩,这玉中的凤凰可不就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所以说,这“锁凰”二字其实是玉佩的名字?
柳下朝烟把白玉扳指找出来塞进锦囊,然后贴身放好,再将锁凰玉系在脖子上。既然夕岚把它一路带在身边,那必然是有什么关联的,不如随身戴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背上包袱,再将其余东西都在马车中摆放整齐,最后,柳下朝烟取出火折子,绕着马车将其各处点燃。
柳下朝烟看着眼前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不管靠得太近烧弯了发丝,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安静的等待着火焰燃尽。烈火映进她的眼眸深处,连黄昏的光彩也遮住,却依旧未能融化她眼里的寒冰,反而越是炽热,才越显出它的冰冷。
等最后一星火苗也熄灭,柳下朝烟终于垂下眼帘,再睁开眼时,前尘似已尽散,一切都将重新书写。她转身向前方的城池走去,过往被她抛在身后,她却没有再回头,因为她知道,属于她的从未离开,不属于她的,她也不会再挂念半分。
虽然天色已晚,但好在城门还未关闭,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城门前没有士兵把守,柳下朝烟也省了查身份的步骤,不然她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因为之前准备去天厥山,所以并未带上证明身份的文牒。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去天厥山就不需要带上文牒,但夕岚说用不着,她便也就没多问了。
柳下朝烟不知道天厥山是什么地方,但夕岚总跟那里有点关系,往这个方向找总是没错的。夕岚死了,她没找到去天厥山的地图,也不知道天厥山在哪里,所以她只好放弃自己去天厥山的打算,而且最后拿剑插向夕岚胸口的那个人,她总觉得跟天厥山脱不了干系,这让她隐隐有些排斥天厥山。她记得孟珲是知道天厥山的,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所以柳下朝烟打算回怀奕城找孟珲问问,总比现在毫无头绪的要好。
进了城门,柳下朝烟却也被这里的繁华所震惊,倒不是因为此地太过富裕,毕竟她从小在含光城长大,虽说她自己生活不好,但繁华的景致却也没少见,别说后来还去过怀奕城了。但眼前这个城池却如沐国和怀国两国都城一般富裕,可她之前行过的地方都是荒野,如何能到国都一样的地方?柳下朝烟无解。
还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柳下朝烟在街边随意挑了个尚有空位的茶水铺,要了一碗茶,便坐下了。
正喝着茶,却突然想起自己目前还身无分文,柳下朝烟不由慌了起来,她还记得以前偷挖别人地里的番薯被打的经历,现在,她是不是又要因为一碗茶水而被打?柳下朝烟捏着碗沿的手指不由收紧,显出青白的痕迹。
即便她再怎么拖,一碗茶水还是很快就见了底。柳下朝烟绞紧了眉毛,却还是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只得应着头皮去找卖茶水的老大爷说明情况。
“大爷,对不起,我我今天出门没有带零钱,我现在回去取,您看行不行?”这番话柳下朝烟说得极其小心,两只眼睛都不敢看面前的老人家,却又不敢不看,她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生怕对方冒出丝毫拒绝的意思。
老人家抬头看了她一眼,自然看到了柳下朝烟闪烁的眼神,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意思,只道:“你这小女娃从哪里来的?怕是根本不是本地人吧。我这茶水也不是什么好茶水,不过卖着图个乐子,那两文钱老头子我不要也罢。不过你还是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谢谢,谢谢老大爷,但是钱还是要还的,我一会儿就来还钱!”柳下朝烟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却还是急匆匆地一再强调自己一定会还钱,言下之意却也承认了对方刚刚说的话,并表明自己不会回家。
老人家又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柳下朝烟用最快速度找到了当铺,将那一套红色广袖纱裙拿出来当掉。当然,她早就细心的拆掉了上面的东珠,还将衣裙单独用布包起来,以防对方发现别的东西,毕竟她还是知道最基本的财不外露的。
第62章 一碗浊茶()
这套纱裙做工太过华美精致,老板甚至亲自出来验看,看完之后自然会有所怀疑。不过柳下朝烟早有准备,立刻拿出之前编好的说辞应付。
“我妹妹本是定了年底的亲事,这还是她亲手做的嫁衣,哪晓得天有不测,她却是出了事。爹娘已经去了,本就家道中落,如今早年定的亲事都没了,日子实在难过,我才将这衣裳拿出来当掉,好能过下去罢了。”柳下朝烟本就赶了许多天的路,身上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再者刚刚哭过,眼眶还有些红肿,倒也为这番说辞平添了几分可信。
当铺老板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也听得出对方的弦外之音。首先对方家里以前也是大户,并不是不识货的人,这衣裳的价格上不能太过敷衍;其次是对方还有跟别的大户攀上关系的可能,若真做绝了以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最后对方也表示是不得不当了换钱好过日子,本就不愿,且也不一定非要在他家当。老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开出来的价格便也公道许多。
“这衣裳的布料和绣工确实难得,姑娘你看,一百两如何?”
如果是之前缀了东珠之类的话不可能只是这个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