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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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险境。我从他和他妻子那儿获悉,是谁深更半夜访问了城堡旅馆。那女人看到我时,她几乎精神错乱了。我从她那儿知道了昨夜的具体细节。爵士夫人,天知道她可能掌握着你的其他什么秘密,如果我要她帮忙,从她那儿把秘密挖出来,可能十分容易;我可没叫她帮忙。我的道路笔直地摆在我的眼前。我发过誓,我要把谋害乔治。托尔博伊斯的凶手提交法庭审判;我信守我的誓言。我断言我的朋友遭到横死是由于你的缘故。如果我有时也感到疑惑,我的疑惑也是很自然的。我曾怀疑:我是否成了某些可怕的幻觉的俘虏;一个年轻可爱的女人竟作出这样丑恶狡诈的谋杀案,是否更可能是我的幻觉得出的结论呢?如今一切疑惑都消失了。经历了昨夜的恐怖事件之后,你能犯的罪行,不论多么大,不论多么异乎寻常,我都不会感到奇怪了。从此以后,在我看来,你必定不复是一个女人了,不复是一个极为邪恶的、可心中还有潜力能感受痛苦和触动情绪的有罪女人了;从此以后,我就把你看作是某种恶的原则的魔鬼般的化身了。但,再也不能容许你以你的存在污染这个府邸了。除非你在被你长期欺骗的人的面前,承认你是何等人,你究竟是谁,从他和我这儿接受我们想给予你的怜悯;我要把证人召集拢来,起誓证实你的身份;而且冒着给我自己和我所热爱的人们带来耻辱的危险,我一定要使你的罪行受到惩罚。”
这妇人突然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笔挺地站在他的面前;她的头发从脸部向两边儿甩开去,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把迈克尔爵士请来!”她大声喊道,“把他请来,我和盘托出──我把一切都说出来!我还在乎什么呢?天知道,我挣扎着反抗你已经够坚强的了,我进行这一场斗争已经够耐心的了;但你征服了我,罗伯特。奥德利先生!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不是吗?一个了不得的胜利!你已经运用你那冷静的、深思熟虑的、铁石心肠的、聪明灵巧的智慧,达到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你已经征服了──一个发疯的女人!”
“一个发疯的女人!”奥德利先生喊道。
“是的,一个发疯的女人。你说我杀了乔治。托尔博伊斯时,你说的是事实。你说我狡猾而肮脏地谋杀了他时,你说的是谎言。我杀了他,因为我是发疯了!因为在心智健全和疯狂的狭隘边界上,我的理智稍稍向错误的一边歪过去了;因为乔治。托尔博伊斯刺激我,就象你曾刺激我一样;他责备我,他威胁我;我的神经从来不是恰如其分地平平稳稳的,这时就完全失掉了平衡,我就发疯发狂了!把迈克尔爵士请来;快把他请来。如果告诉了他一件事,那就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他吧;让他听到我生平的秘密吧!”
罗伯特。奥德利走出书斋,去寻找他的伯父。他去寻找这位体面的亲属时,心里的痛苦天知道有多么沉重,因为他知道他就要粉碎他伯父生活中的白日梦了;他也知道,丧失自日梦,依旧是可怕的,因为白日梦从来不曾是我们错认为如此的现实。然而,即使在为迈克尔爵士苦恼之际,他也禁不住要为爵士夫人最后一句话──“我生平的秘密”──感到奇怪。他记起了海伦。托尔博伊斯在逃离怀尔德恩西前夕所写的信里的、曾使他大惑不解的那几句话。他记得那些动人的话:“你应该宽恕我,因为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你知道我生平的秘密。”
罗伯特在大厅里遇到了迈克尔爵士。他没有费什么功夫为从男爵将要听到的可怕的自白作好准备。他只是把爵士拉进了炉火照亮的书斋,然后第一次那么平静地向他说道:
“奥德利夫人要向你作一番忏悔,先生──据我所知,这将是一个最最残酷的突然袭击,一个最最辛酸的悲哀。然而,你应该听一听,这对于你当前的荣誉和将来的安宁,都是十分必要的。说也遗憾,她曾十分卑鄙地欺骗了你;说不定她对自己的邪恶行径自有其辩护的理由,但这只有由你来听她亲口讲出来才是。但愿上帝能替你缓和这个打击,”年轻汉子突然情不自禁地呜咽道,“我却无可奈何!”
迈克尔爵士举起手来,仿佛他要吩咐侄儿住口似的;但这傲慢的手软弱地放了下来,无力地下垂在身旁了。他站在炉火照亮的房间里,身体僵直,一动也不动。
“露西!”他大声叫道,其声音之痛苦,仿佛一拳打在那些听到的人们的震惊的神经上,就象一头受伤野兽的哀号一样,使听到的人们为之痛苦万分。──“露西!你告诉我这人是个疯子吧!我的心肝,你就这样告诉我吧,不然的话,我会宰了他!”
当他转过脸来面对罗伯特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愤怒,仿佛他仗着他高举的手臂的力量,居然真的能把那控诉他妻子的人打倒在地似的。
但爵士夫人在爵士的脚边跪下了;她置身于从男爵及其侄儿之间,后者以手掩脸,站着倚在安乐椅的靠背上。
“他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爵士夫人说道,“他并不是发疯发狂!我请你来,是为了我要向你把一切隐瞒起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应该为你感到难过,如果我办得到的话;因为你一向待我很好,万分的好;远远超过我应得的爱护;然而,我办不到,办不到──我能感觉到的,仅仅是我自己的苦恼。我好久以前跟你说过:我是自私自利的;我现在仍旧是自私自利的──我在苦恼的处境里比以往更加自私自利了。幸福而富裕的人会同情别人。我嘲笑别人的痛苦;跟我自己的痛苦比起来,他们的痛苦似乎小得多哩。”
爵士夫人最初跪下时,迈克尔爵士曾试图扶她起来,劝她别下跪;但她开始说话时,他就在靠近她下跪处的一把椅子上落座了,他探出脑袋静听那些可怕的话的每一个声音,仿佛他整个儿身心都化成听觉了。
我必须把我一生的经历都告诉你;我的目的是要告诉你:为什么我竟变成了一个悲惨的薄命人,最好的指望,也不过是容许我逃之夭夭,藏身于世界上某一个凄凉孤寂的角落里。我必须把我一生的经历都告诉你,”爵士夫人重复说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会没完没了地讲下去。这段往事,对我自己说来,向来不是我但愿记住的什么愉快的事情。我记得我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时,我问了一个问题,一个我自然而然会问的问题,但愿上帝保佑我吧!我问的是:我的母亲在哪儿?我朦朦胧胧记得一张脸,跟我自己现在的脸相象的一张脸,在我比婴儿稍为长大一点儿的时候打量过我;然而我突然瞧不见这脸了,而且从此永远看不到这脸了。他们告诉我,我的母亲出门去了。我心里不快乐,因为负责照料我的女人是个坏脾气的女人,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个寂寞的地方,是汉普郡海滩上的一个小乡村,离朴次茅斯大约七英里光景。我的父亲在海军服役,只是偶然来看看我;几乎把我完全丢给那女人去照料了,又不按规矩经常付钱给她;我父亲的汇款迟迟未到时,她就拿我出气泄愤。所以你由此看得出来:我从幼年时候起,就早已明白穷苦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许,我之所以时常提出同样的问题,问起我的母亲在哪儿,主要是由于我对凄凉的生活不满,其次才是出于奇怪的感情冲动。我得到的总是同样的答复──她出门去了。当我问起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时,总是告诉我说:那可是个秘密。当我逐渐长大,能够懂得‘死亡’这个词儿的意义时,我问:我的母亲是否去世了?这就告诉我道:
‘不,她没有去世;她病了,她出门就医去了。’我问起她病了多久了,这就告诉我道:她病了好几年了,自从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起,她就病倒了。
“最后,秘密终于水落石出了。有一天,我又拿那个老问题去麻烦我的保姆,其时我父亲汇来的款于所欠尾数极大,保姆的脾气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刺激。她大发雷霆,她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个疯子,住在四十英里外的疯人院里。她刚说完这话就懊悔了,她赶紧告诉我,这不是真话,叫我千万别相信这话,叫我千万别提到她讲起过这件事。我后来发现,我父亲曾要她十分庄严地许下诺言:永远不把我母亲的命运的秘密告诉我。
“我恐惧地沉思着我母亲发疯的问题。它日日夜夜萦绕在我的思想里。我老是给自己描摹出这疯女人的图画:穿着折磨她四肢的丑陋袍子,在独身牢房似的小房间里往来蹀躞。我夸大了她的处境的可怕之处。我根本不知道疯狂有各种不同的程度;经常在我脑子里出没的形象,是一个心神错乱的、凶猛狂暴的人,如果我进入她够得着的范围,她就会扑到我身上,把我杀死。这种想法在我心里日长夜大,我终于弄得经常做恶梦,我在恶梦里感觉到我母亲冰冷的手扼住我的喉咙,耳朵里还听到她疯话连篇,于是我在痛苦的恐怖中大叫大喊,在深更半夜里惊醒过来了。
“我十岁的时候,我父亲来付清了他欠保姆的债,把我送进学校去读书。由于他无力偿还这笔债,他把我留在汉普郡的日子比他原来打算的时间要长得多。所以我在那儿再一次感受到了穷苦的辛酸,而且由于我的父亲没有钱,我就险些儿在粗俗的乡村孩子中间长大成为一个愚蠢无知的姑娘。”
爵士夫人停顿了一会儿,但只是为了吸一口气,因为她一直讲得很快,仿佛急于要把这可憎可恨的故事讲完,了却这一段心事似的。
她仍旧跪着,但迈克尔爵士也没有嘱咐她站起来。
他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他正静听着的究竟是什么经历?是谁的经历,又将落得一个怎样的结局?这不可能是他妻子的经历;他曾听她简单地讲起她的青春时期,他相信她的话就象相信上帝的福音一样。她曾经讲给他听一段十分简短的、幼年丧母的经历,一段隐遁在英国寄宿学院里度过的、修道院式的、漫长而安静的、毫无色彩的青春期的经历。
“我的父亲终于来了,我把我所发现的秘密告诉了他。我说到我母亲时,他十分激动。他并不是世界上通常所说的一个好人,但我后来知道他曾经十分热爱他的妻子;他心甘情愿地为她牺牲自己的生命,自命为她的保护人,他是为了挣钱养活这疯女人和她的女儿,出于无可奈何,才去当兵的。所以,我从这件事情上再一次看明白了:穷苦是件何等令人心酸的事。我的母亲,原是可以由她忠诚的丈夫来亲自照料的,却只好交给一个雇佣的护士去管她了。
“我父亲在送我到托尔奎去上学之前,带我去见我的母亲。这次母女相见,至少有一个效果,它驱散了经常使我害怕的思想。我看到的不是一个由热心的看守者监护着的、满口疯话、身穿紧身背心的疯子,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气的女人,她轻飘飘的似乎象只蝴蝶,金黄的鬈发上缀着天然的鲜花,跳跳蹦蹦的向我们走来,她以容光焕发的微笑和欢乐而滔滔不绝的闲谈欢迎我们。
“但她并不认识我们。随便哪一个进入她那四室周围园子的门户的陌生人,她都会用同样的态度跟他说话的。她的疯狂,是由她那发疯而死的母亲遗传给她的疾病。我的母亲,一直到我诞生的时刻,曾经是,或者曾经显得是精神正常的;但自从那一刻以后,她的智力就衰退了,终于变成了我所看到的那个模样。
“我带着我所知道的这点情况走出了疯人院,而且我也明白了,我可以指望从我母亲那儿得到的唯一的遗产──必定是疯狂!
“我走出疯人院时,脑子里记住了这点情况,还记住了一件事──这是一个不能泄漏的秘密。我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我感觉到了这个包袱的全部沉重的压力。我得对我母亲的疯狂保守秘密;因为这是一个可能对我今后的生活产生不利影响的秘密。我得记住这一点。
“我确实把它记得牢牢的;也许正是它使我变得自私自利和冷酷无情;因为我假定我是冷酷无情的。我逐渐长大时,人家告诉我:我是俊俏的──美丽的──可爱的──迷人的。开头,我漠不关心地听这些话;但,逐渐逐渐地,我贪婪地要听这些话了;我开始琢磨:尽管我生活里有这么一个秘密,但在世界上这个凭运气中彩的大赌场里,说不定我会比我的同伴更加顺利。我懂得了每个女学生以这种或那种不明确的方式迟早会懂得的道理──我懂得了:我一生最终的命运全靠我的婚姻来决定;我也得出了结论:如果我确实比我的同学生得俊俏,那么,我的婚姻应该比她们任何人都美满。
“我离开学校时,还没有满十七岁,脑子里存着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