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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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刚从一个宫女升为嫔妃,恐怕没这个本事。而贤妃,她的巧笑嫣然,经常让人不设防。我也是突然想起焰炽赐殿礼宴上她的一句“皇后娘娘闺名”,才想起,原来不是无心之错,而是有因之故。
我抱着忐忑的心,真到知夏告诉我椒房殿的一名宫女与贤妃私下见面的事情。
纪贤妃一直望着我与嘉寅逗笑,脸上也微微笑着,带着慈爱友善,似乎再真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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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之后,我仍是闷闷不乐。知夏在身边走来走去,我也浑然不觉,索性倒头大睡。
近来总是贪睡,较以往更甚,不待亥时便已入梦了,却在半夜突然被说话声惊醒。
“皇上!”
“嗯,皇后睡下了?”
“是,奴婢侍候您安歇吧!”
“不用了,别吵着她!”
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到床边,幔子被掀开,我连忙闭上眼睛假寐。
有人在身边轻轻躺下,直觉有一道目光直视了我半晌,然后微微的一声叹息,胸前的衾被掀开,他温暖的身子带着初春的夜风小心翼翼地拥我入怀。他的身上仍只有淡淡的熟悉体味,带了些许的葡萄酒香。
早晨醒转时,身旁空空如也,仿佛昨夜不过是我一场春梦,而那酒香却仍留在身边,挥之不去。
知夏磨墨的时候,表情怪异,总是欲语还休,我故作不见,只顾认真练自己的字。墨是宫中的墨,与他身上常常沾染上的墨香是一个味道。
到后来,她憋不住了,搁下墨锭,将砚台捧在了手中,迫我望她。
“知夏,有话你就说,何必跟本宫的墨过不去!”
“皇后娘娘,您是因为顾昭仪才不愿意侍寝的吧?那是因为您不知道她为何被封了昭仪!”
“本宫待你不薄,何以说这话来编派?”我佯怒,“难道这椒房殿里都是外心人吗?”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听乔公公说,皇后娘娘在佛堂的时候,顾氏也整整在佛堂外跪了七七四十九天,所以——”
我怔住,当时去佛堂为表诚心,连知秋都未带去,这顾氏怎么会在佛堂外跪着呢?
“奴婢万万不敢骗皇后娘娘的,而顾氏原是在御膳房,负责佛堂的斋饭,每日将饭菜送进去之后,她就一直在外面跪着。皇后娘娘在佛堂时,皇上一直是宿在宣室殿的,宣室殿的寝宫,皇上只带了皇后娘娘进去过!”
她说罢又将砚台放回案上,我木然执笔沾墨,却再写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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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宇晴空凤还巢
难怪他说顾氏不该求,不该忘,可他是否曾想过,有因才有果,顾氏的求,顾氏的忘,都不过是果罢了。
他醉酒之后那一句:“你生气朕也烦,你不生气朕也烦!”在这一时间我便释然了。
不禁苦笑,原来皇上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生气是不相信他,不生气是不在乎他。
“皇后娘娘?”知夏见我怔然许久,便小心的叫了一声。待我回过神来,又继续说道:“皇上自娘娘进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再纳妃了,可见还是疼爱娘娘的!”
“你这丫头,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我面上一热,低声嗔了一句。
又或许,她确实看得比我明白。而我,身在其中,却怎么也穿不过那一层迷茫薄雾。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惯常了的。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我想,我一定是不习惯这样子的日子,所以更加的患得患失。
心思之中,突然便有一朵温暖的春花慢慢绽放,带来满室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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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觉夜太漫长,心中一遍遍焦急万分,那宣室殿外的更声怎么还未敲响?难道是那更夫搞错了时辰?
回转身,又不禁哑然失笑,何以我如此自信,知道他今晚一定还会来?他对于我,是怎样的耐性?而这样的耐性,竟是深深隐藏于他的骄傲之后的。
终于,外面更声响起,如同边疆的战鼓击打在我心中,引起共鸣。我轻轻抚上仍然平坦如初的小腹,似要从那里得到力量,原来,开口真的很难。
殿门被推开,仍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有宫女柔软的布鞋声和着,在寂静宫殿之中拨开圈圈泛开的波纹。
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我听不清楚,只有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睡了……不用……要走……”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当我意识到这是他要离开时,殿门又被打开了……
他要走了?来不及思考,我像是要追赶随时间逝去的风一般急迫,一把就掀去了身上的锦被,顾不得夜露更深,赤着双足便穿过幔子向外飞奔而出。地上仍存着的寒气如利刃割在足底,却挡不住我的脚步。
纵然是如时光飞速,最终我所见到的仍只是他隐于门外的一缕衣角。
愕然驻足,任寒气直侵而入,想开口,却又无力,我终究是追赶不上他的脚步,无论是这样的一段距离,还是我与他相隔的那一段岁月。殿门轻轻合上,只余下我在幔子边上无声蹲倒。
“皇后娘娘?!”宫女在起身回头时望见中宫寝衣散发,惊呼出声,细嫩的嗓音暗压着小心的讶异划破长空。
殿门再度大开,那个久违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除去了明黄的龙袍,只一身玄青色长裳,那暗色更衬出他的孤单。脸上仍存有宣室殿遗留的冷峻,满目的难以置信在看到我赤裸的双足时转为怜惜与不舍。
我踮起脚尖,飞奔而去,像是归巢的小鸟。
“颜儿!”他迅速将我腾空抱起,冰凉的双足在离地的瞬间已被埋入他宽大的衣襟之中。他低头看我,眼中的眩惑最后化作无奈的斥责:“胡闹!”
我有些委屈:“谁让你要走的!”声音柔柔的,连自己也被幻惑。
以前,父亲训斥二哥时常教育说:“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
而帝王,他的骄傲是如此被消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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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龙凤榻上的我们俱无睡意。
我就坐在他的怀中,任他替我细细梳理散乱的青丝。
“都说你还是个孩子,春捂秋冻,怎能赤足下地?这满殿的宫女拿来是做什么用的!”他梳着头发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发丝将我的头靠向了他的怀里。
“臣妾听说怀孕的人火气大,不惧寒气的!”我仰着脸低低的笑着,随即秉住呼吸。
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之后,身子突然被转了个向,正对上他的脸,俊朗的五官已略见风霜,毕竟他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尤其长子已经将近及冠。然而就在那里,却浮起不自禁的茫然,仿佛是初次经历。
我小心地与他对视,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内心又是忐忑不安,直到他的脸上现出狂喜才跟着笑了出来。
“颜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朕没听错?可宣御医来了?”
我摇头,在他挥袖的瞬间拦住:“皇上,明儿起早再宣吧!”
他点头同意,嘴角仍隐着笑意:“咱们的皇子也不急这一刻!”
“现在如何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再说了,皇上不是想要有个公主吗?”
“你还惦记着朕和贤妃说的话?”他低头,正好看见浓密平直的眉间之下,星目已满含笑意,“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翻身坐起,夺过他手中的梳子,自顾自梳理起来,隔了一会才说:“臣妾当然与她们不一样,臣妾是皇后嘛!”
“你知道朕指的不是这个!还在为那日西苑里朕说的话生气?”
我没说话,却微微皱了皱鼻子,这个习惯自小就有,因为二哥没事便喜欢捏我的鼻子。他经常笑我,说我高挺的鼻子是经他改造出来的,又说我生下来的时候鼻子趴得像只小狗似的。
正为往事忡怔,冷不妨凉凉的鼻尖已被捏住,叹息声随之而来:“朕自己也总是将你当成小孩子,又如何能去怪你?”
“臣妾正在努力,皇上看不到?”
“当然看到!”他的手抚上我的腹部,慢慢按摩,“朕希望你做自己,但是,朕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皇上!”
幼鹰离巢为翱翔
“别怕!朕没有旁的意思,这些年来,风风雨雨,朕都是一人走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许多事情自然也看得淡了。”
“都说皇宫险恶,其实都在人心,有人在的地方,哪有清平乐道?古来帝业,成王败寇乃是天道。朕在位十余载,有颂名,亦有骂名。你是朕的皇后,与朕同尊共荣,自入中宫便不可免。前朝一双双眼睛盯着朕的同时,你在后宫亦不会轻松。朕已经历练,你呢?”
我不会忘记,因为家族利益,我进了宫;因为国师一言,我又成为中宫。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我虽只愿相信我双目所能见到的力量,但不论是谁,总还是在命定的轮转之中。
“凤凰生来便是凤凰,即使浴火,亦能重生,那份尊贵任谁也夺不去!国师既然说臣妾天命中宫,臣妾又岂会惧怕檐间乱飞的乌鸦?”
他的傲然自信,不因玄青而减一分,更因此而凝重。他的双目如星,更似隐于夜空的明火,令人无法直视,却又一心向往。
“朕要的便是你这份自信,你若有了自信,谁也奈何不了你!朕有你,也有天下。朕因为有了天下而得到你,朕有天下,才配有你!朕曾想起,前朝怀帝祖意仁为了宠妃散尽后宫,最后引起外戚祸乱,落了个亡国的下场,而他的宠妃亦不得保全,最终自刎而死。母鸡只会张开双翼将自己的子女护在身后,而苍鹰则是将幼鹰抛出巢外,迫其成长。”
……
“朕十四岁封王,兄长们虎视眈眈,其欲逐逐。二十岁即位时,外有匈奴强敌,内有儒官挡道,连朕之恩师华太傅也背道而驰,朕用了十年时间平息内忧外患,所经历之事无人可以想像。朝中甘、华、君三派各成体系,盘综错杂,朕纳了甘氏女、君氏女、华氏甥女,唯独未立中宫,为的便是他们互相牵制。而后,华氏不为朕所用,而朕除甘氏心意已决,唯留君家。”
我听他细细道来,才知道直如淑妃所说,宫中脉络千丝万缕,三姐已烟消云散,所以,我必须入宫。而惠妃果然是随着甘家一道沉寂了,如今还有贤妃——太傅华敬初的甥女。
“你已置身此地,又正孕育嫡出龙脉,风浪所向。朕会护你,但激流汹涌之中,朕只愿做苍鹰!”
他的话多少让我有些惶惑,又生出些安心。原来,这是他护我的方式,而我,就是被他这样护着,渐渐长大……
我的手一直被握于他的掌心之中,白静修长的五指弯曲将我包容。我曾听说轩辕帝七岁即能拉强弓,而他的手心却如此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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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就相信,奔跑速度最快的不是猎豹或者千里马,而是人言,就像现在——
皇上免了早朝,坐在一旁看御医替我诊脉。常御医到底年轻,连腰都不敢直起来。不管什么事,只有定下自己的心才能做好,
而他这个样子——
我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以为我是不耐烦了,沉声问道:“还没诊出个结果吗?”
那常御医忙磕了头:“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
这厢话音未落,那边已有人笑道:“妾身来得正及时,给皇上、皇后道喜了!”
皇上微微笑着,吩咐乔公公赏了下去。贤妃已请了安:“原来妾身没猜错啊,皇后娘娘猛吃梅子的时候妾身就犯了嘀咕了!”说罢,又是一阵掩口轻笑。
“多亏贤妃吉言,本宫在此谢过了!”我坐在榻上,知夏过来将腕上的红绳解下,又取燕盏莲子羹过来,眼中是无比欢喜的自豪。甜羹是一大清早皇上便吩咐椒室膳房做的,于是,整个中宫殿的人都知道了。
贤妃盯着我手中的镀边金碗,美目一转,巧笑嫣然:“对了,这么看来,皇后娘娘这身子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
皇上和常御医同时一愣,都看着我,尤其是常御医,身子抖缩起来,显得更加害怕。也难怪他这般模样,上个月我葵水如期而至,他亦未诊出喜脉,若是追究起来,只怕他有得苦吃。
不假思索,已有说辞脱口而出:“可不是么,这阵子把本宫憋苦了,还不都是听老人们说怀了身子,得藏着掖着不出声,到时候才好生!皇上别怪常御医,都是本宫的主意!”
“有这事?那朕还不能大肆张扬普天同庆了?”皇上转而去看常御医,脸上仍是微微笑着。
“万万不可,皇上!臣妾自打见了贤妃生产之后,害怕得紧!就怕到时候万一——”我咬咬牙,索性诅咒了自己一回。
还好,那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