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8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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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木匠,都在大街上做生意。妇女们在路旁说长道短,孩子们则把巷弄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当了他们的乐园。
除了一条主道,其他的道路还没有铺砌过,就是普通的土路,大道上车辙交错,车水马龙,农妇挎着水果篮子沿街叫卖,牧人赶着羊群与行人争路,而马车则顽强地行驶在这一片混乱当中,车上的铃铛一直响个不停。
很多酒馆不需要招牌,门口巨大的酒桶就是最好的招牌,不时可以看见从里边走出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路边也有类似东方的勾栏瓦舍的地方,不过他们是露天表演:杂耍、长笛、六弦琴
这时的巴黎比马赛也强不到哪儿去,不过这时候巴黎的下水道已经开始模仿一千多前罗马人的风格建在地下了,而马赛还有许多排水管道是露天的,因此街上的味道并太好。
等到下大雨的时候,没有铺砌的沿道泥泞一片,排水管道里的污水再漫上街道,那情况可真够瞧的。
夏浔一路行去,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大街上有衣着整洁的传教士、律师和学者,最多的则是商人和普通市民,乞丐在教堂外没精打采地坐着,并不吆喝,只是展露他们畸形的或残废的身体,以求得到怜悯。
窃贼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转来转去,掌心里暗藏着锋利的刀片,达克显然认识这些人,而且很忠于雇主,这些人还没靠近他就会马上踏前一步,站到夏浔和这些人中间,那些家伙很识相,瞧见这副情形就会识趣地走开。
达克一路引着夏浔,防着小偷,还不失时机地卖弄着他所知道的知识,向夏浔介绍这座城市,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导游。
经过一个高而狭窄的门口时,站边门边的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突然跑过来大声地向他们说着什么,同时做出里面请的动作。
达克轰开他们,对夏浔道:“他们请您进去洗澡呢,蒸汽浴,能够帮助您放松身体和精神,还有女按摩师。哦!先生刚从船上下来呢,那么,要不要进去放松一下?”
夏浔诧异地道:“这是澡堂子?公用的澡堂子?你们不是从不洗澡么?哦,我是说,我听说你们这儿的人从不洗澡。”
“从不洗澡?”
达克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天呐!那岂不是要活活臭死?哪有这样的事,我们这儿的人洗澡很勤快的,这城里有许多家浴室,非常之多。”
说到这个,达克突然嘿嘿地笑了几声,猥琐地左右看看,压低嗓音道:“很久以前,我们这儿的人洗浴时都是在家里脱光衣服,然后赤条条地跑到浴室去洗澡,那时的人经常可以在街上看见一个父亲光溜溜的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他已经成年的女儿,同样是一丝不挂。
不过这太不文明了,我爷爷的父亲小时候进城还偶尔能见到,随着贵族礼仪在民间推广开来,光着屁股上街的事情现在早不见了,不过男女混浴的事却一直存在,现在一些神职人员正在强烈抨击这事,要求男女分浴呢。”
夏浔倒是听说过欧洲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男女混浴,不禁摸了摸鼻子,心道:“他奶奶的,莫非我当年在网上看到的法国人从不洗澡,为了遮掩体臭才发明了最好的香水的说法都是胡扯?”
其实夏浔没有说错,达克也没有说错,只是时间不对。此时的法国,洗浴还是很平常的事情,遍地都是公共浴室,人们不但在浴室中洗浴,而且在浴室中会客、饮酒,包括理发和放血治病这种事情,都集中在浴室里进行。
法国人不洗澡,是距此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而禁浴的原因,却是因为距此一百多年前的一场战争。
一百多年前,蒙古大军的铁蹄开始西征,他们在试图攻取一座城堡时,用上了他们的生化武器:一些病死的人的尸体,那个城堡里的一些人在城破时逃走了。他们逃回了欧洲,也把这种来自大草原的鼠疫病毒在欧洲蔓延开来。
欧洲人的体质显然应付不了这种来自亚洲的病毒,短短三个月,黑死病就夺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黑死病毒肆虐三年后才停止,但它并没有消失,此后几乎每隔十几年、二十几年,它就会重新爆发一次,只是杀伤力不如第一回。
大约在夏浔踏上马塞港口一百多年以后,法国医生们对黑死病的研究有了一个重大突破,这些“蒙古大夫”认为:洗澡的时候,水的压力,尤其是热气的熏蒸,会让毛孔张开,病气由此进入人体。
这个理论,使得官方开始下令禁止沐浴。法国人把这种理论继续发扬光大,他们认为沐浴不止会叫人染上鼠疫、梅毒等传染病,还会让人体的精气随毛孔流失,男人沐浴过的洗澡如果再叫女人沐浴会令她们怀孕
从此法国人开始了全民禁浴,就算是贵族每天也不过就是用水洗洗手而已。法王路易十三七岁前双腿以下从未洗过,法王路易十四重病,在出血八次后,御医不得已用水清洁了一下国王的身体,随即马上就停止了这种“副作用”太多的治疗。
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到了其他医生的指南。
夏浔很幸运,他提前一个世纪来到了法国,不用和一群臭烘烘的法国贱民或者一身刺鼻香水味儿的法国贵族打交道,这时候的法国人个人清洁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达克发现他提到男女混浴之后,这位富有的东方商人马上沉默不语了。
达克可不知道夏浔正在苦苦思索法国人到底洗不洗澡的问题,还以为他是被男女混浴给打动了,看在两枚金币的份上,他马上嘿嘿笑道:“如果夏先生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
达克向夏浔眨眨眼,嘻笑道:“虽然一些神职人员在抨击男女混浴有伤风化,城里也陆续开了些分浴的浴室,不过大家还是喜欢混浴,在那里,只要情投意合,就可以钻到浴室的帷幔后面或者在一些放置按摩床的小房间里面
嘿嘿嘿,你懂得,很多贵族自己家里有浴室,也会偷偷去。”
夏浔皱了皱眉,不可讳言,他对男女赤条条的出现在一个澡堂子里挺好奇的,可是叫他去尝试,他可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说实话,在船上一直没有好好沐浴过,他倒是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一想到洗澡,就想到了衣服,他们也该做几套新衣服了,如果给苏颖和唐赛儿换一身欧式的贵妇装、小姐装,应该很有意思吧。
想到这里,夏浔便笑道:“这样吧,你带我找家裁缝店,我要买几套衣服。然后,你带我去那种男女分浴的浴室,我要去那里洗个澡。”
达克连忙答应,一路上还是不断劝他到那种“声色场所”去见识见识,并且引诱他说,他仪表堂堂,人品俊秀,会赢得许多美人的芳心,夏浔只是笑而不语。
这大街上裁缝店有许多,还有许多现成的成衣,当夏浔走出成衣店的时候,已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他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一些瘦弱的法国人会在衬衣的前襟里和肩部填充羊毛或其它碎织物鼓起来,而夏浔有健美厚硕的胸肌,完全不需要这么多,这件衬衣将他健硕的上身衬托的十分完美。
外面则穿一件袖子宽松、腰身稍稍束紧的黑缎料筒形衣,领子坚起,正好遮盖到耳朵附近,而脚上则是一双尖头皮鞋,裁缝师还免费送了他一根手杖。
夏浔用两根手指转动着手杖走出成衣店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魔术师。
唯一不太相衬的大概只是他的发髻,这可难不倒夏浔,他把头发打成马尾,随意地垂在脑后,不但与这衣服的西洋风格没有丝毫不衬,而且显得更加帅气、更富活力。
他给苏颖和唐赛儿也各买了一套衣服,以他的眼力,身寸和肥瘦纵有差异应该也不会太大。给苏颖选的衣服是高位腰身的宽松裙子,带一些曳襟,紧身衣袖,领口有花边,还有一顶带薄纱的尖顶高帽。
这样的装束我们在有关中世纪的欧洲电影里,那些公主、贵妇们出场时常常可以见到,相信如此装扮之后,苏颖就会摇身一变,从一个女海盗化身为一个法国贵妇了,唐赛儿的衣服与此大体相式,只是款式和颜色上更加的活泼俏皮。
“天呐,先生真是真是”
达克搓着手,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赞美他的话,夏浔开怀大笑道:“好啦,不要没完没了的夸下去了,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先沐浴一下,要干净的那种。”
“是是是”
达克屁颠屁颠地带着夏浔来到一处浴室,好象侍奉贵族的引着他,两个门童拉开门,恭请这位贵客进去。夏浔刚刚进去不久,远处便急匆匆走来一人,这人穿着一身法国城市居民常穿的衣服,不过看其容貌,却是典型的东方人。
这人大约有五旬上下,面白无须,神情凝重,走到门口时,他向一个门童用法语低低地问了句什么,声音细而阴柔,有些中性。
那门童答了一句,他便点点头,匆匆走了进去。
大堂里,达克问道:“先生,您是要蒸气浴还是”
夏浔道:“桶浴吧,要干净、清净!”
“好好好!”
达克对浴室的人说着夏浔的要求,夏浔对通译江旭道:“你也洗个澡吧。”
达克听了忙又告诉浴室的人:“要准备两个桶浴。”
“我在大厅等您!”
达克殷勤地接过夏浔的外套、皮鞋、手杖,夏浔和江旭便随着浴童走进一间浴室,达克在大堂的长椅上坐下来,刚刚要了杯冰啤酒,喝了半杯不到,那个面白无须的五旬老人就匆匆走进来,向浴堂管事急急问道:“里贝里先生还是在老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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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3章 踏破铁鞋()
这是一幢老房子,拱状的窗户,窗前还摆放着不知名的翠绿植物,开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幽香。房子里有许多从房顶垂挂下来的白色纱帐,在半空中由一个圆形的竹撑子撑成一个圆,于是纱帐就呈圆柱性垂到地板上。
有些纱帐合拢着,布料很厚,完全看不见里边的人,只看见布帐外放着一只三足矮脚凳,应该是供客人出来时踩踏的,有的纱帐还挑开着,可以看见里边是一个齐腰高的箍铁边的圆形厚重浴桶,木桶边缘搭了两三层厚毛巾。
夏浔在这个时代久了,生活条件又一直很好,已经习惯了单独沐浴,再叫他跟许多人挤坐在一个池子里,还真的是不太适应。
在刚进门处就有一个浴桶,通译江旭选择了那个浴桶,夏浔则被一直带到尽头,侍童才示意他就是眼前这个浴桶。
夏浔看了看,贴墙有一排挂钩,知道是挂衣服的,就脱去衣裤,一一挂到墙上,这期间几个大汉拎着水进来,已将木桶注满水,调拭好了水温,向他点点头,又退了下去。
夏浔踏着脚镫进了木桶,木桶在一半的位置沿边安装有坐的位置,夏浔先转身解开纱帐,让它合拢,便坐进浴桶,把头靠在桶沿上,放松了身体,静静地感觉那热力沁进肌肤的感觉。
一会儿,一个沐室的侍童轻轻走来,掀开纱帐口小声问了几句什么,夏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料来是问需要什么的意思,便摇了摇头,那侍童便离开了。
果然,这侍童是来问他是否需要吃些东西,此地很多人喜欢在入浴的时候喝点红酒,或者吃一盘食物。
夏浔入浴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平时总要思考许多东西,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完全地放松自己,让身心都彻底地休息一下。
偶尔,哪里会传来几句轻轻的交谈,夏浔的耳力甚好,能够听得清楚,但法国话他一句不懂,只当是耳旁风,忽然,有几句窃窃私语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耳朵,那是汉话!
在这个地方,听到汉语,难免叫他有些惊奇:“莫非是自己船上有些船员也到这儿洗澡了?”
因为这个缘故,夏浔刻意地听了几句,结果越听心中越是疑窦丛生。
只听一个有些中性的声音低低地道:“听说码头上来了许多东方人,我特意去看了一下。”
问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东方人?从哪儿来的?”
“是乘船来的,足足有六百多人,从他们的衣着服饰来看应该,小的不放心,特意靠近了去,听他们说话”
沙哑的声音道:“怎样?”
回答的中性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很古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他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