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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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管事一说有正事,彭梓祺立即自觉地走开了,走到廊下,负手站定,似乎在欣赏着满园风光,唔,很懂事、很乖巧。
问题是,彭姑娘的耳力超级的好,那并不只是练武之人比常人略高一筹的聪辨之力,而是一种天赋,她爹武功比她高明多多,耳力却比她逊色多多,整个彭家就没有比她听力更好的人了。彭姑娘么,人家是女人,从没想过要做君子。
肖管事道:“第一个呢,是林北夏林掌柜的已经把赎回股份的钱筹措齐了,派人送了信来,问少爷您什么时候过去一趟,钱契两清。第二个呢,是少爷的联系的那批铁料近期就将运到,到时候要通过青州府转销出去,大批铁料入城,得需要齐王府派员照拂,免得被青州府衙的人查出来,总是一桩麻烦,这一点,得请少爷关照一下齐王府。
第三个呢,咱们‘输掉’的那几家作坊已经转给曹玉廣、江之卿了,收回来的这笔钱,是短期放贷出去,还是拿出大头现在就移往应天那边,再留一部分给少爷充作北平之用,这件事得请少爷给个准信儿。最后一个,孙家药铺后天要办亲事了,庚员外下了请贴,不知少爷您去不去,要准备些什么礼物,吩咐下来老肖才好去操办。”
夏浔身子一震:“孙家要办亲事了?这么快”
“啊?”
肖管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夏浔恢复了平静,摆摆手道:“没什么,林员外那里不用送信了,我下午就过去。关于铁料进城的事,去过了林家当铺,我就去王府见见舒公公,请他留意就是了。咱们现在手头钱款很多,北平之行用不了,你现在就逐步移往应天吧,寻几家名声好、底子厚的钱庄子,暂时放贷出去。”
肖管事连声应是,暗暗记在心头。
夏浔略一沉吟,又道:“关于孙府的亲事么”
站在廊下佯装看云看树看风景的彭大小姐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得更加仔细了,她现在已经知道夏浔就是夏浔,不是那个勾搭孙氏母女的无行浪子杨文轩,她很好奇,不知道夏浔打算如何面对杨文轩留给他的这一屁股烂账。
夏浔沉吟片刻,心中忽地一动,忙问道:“都请了些什么客人?安员外也会去吧?”
肖管事道:“老肖只听孙府的人说,这一次要大操大办,请了许多亲戚、朋友,有往来的士绅。安员外和庚员外也是熟人,相必是要去的。”
夏浔心中暗喜:“安胖子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根本不敢与我接触,我想弄些鬼话糊弄他都没机会。不过这小子贪财,孙家是他的大买主,这次办婚事,一定从他手里买了更多的丝绸,碍于情面,他没理由不去,这样的话,我就有机会与他‘推心置腹地谈上一谈’了。”
想到这里,夏浔便道:“好。你去准备些丝绸、喜饼一类的礼物,照着二十贯钱操办吧,另外,你再准备一套翠玉的首饰头面备着,孙府办亲事那天,我是要去的。”
肖管事也不多问,颔首道:“是。老肖都记下了,少爷要是没有别的事,那老肖就去做事了。”
夏浔点点头,看着肖管事出去,他缓缓走出书房,在客厅外的长廊下站定,与负手而立的彭梓祺一左一右,正站在门廊两侧。
秋意渐渐浓了,树影渐深,放眼望去,天高云阔,湛蓝的、雪白的,构勒出一个深邃而广阔的天地。
夏浔抬眼望云,悠悠想道:“只要她成了亲,我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妙弋还是个没定性的少年女子,若她绝了这份念想,成亲后会和丈夫好好过日子的。杨文轩的这段孽缘,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夜色深沉。
彭梓祺独自坐在屋檐上,手里提着一只酒壶,望月独酌,对影三人。
以前对杨旭,她从没有现在这样困扰过。那时候,虽然情愫暗生,可她明知道杨旭的为人,所以始终坚持着不让自己真的坠入情网,虽然经常情不自禁,却也没有陷入太深。可是自从她知道杨旭不是杨旭,心灵的桎梏被打开,便不可避免地被情丝所扰了。
夏浔现在取代的是杨旭的身份,杨旭是生员,是缙绅,她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起的。更何况,他在故乡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原本因为他的无耻行径,她可以约束着自己的感情,而现在却是想爱也不能爱。
“我该怎么办呢?”
彭梓祺深深地叹息,在屋脊上躺了下来,枕着双臂,抬眼望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像她的双眸一样闪闪发光。
“我太公是怎么娶的太奶来着?唔,想起来了,两个馍、一碗菜粥,饿得要死的太奶就嫁我家来了。可他还没惨到那地步呀。唔三姑奶奶,三姑奶奶是抢了个穷书生”
她摸摸鼻尖,有些想笑:“那是乱世,现在不成的。”
“哎呀,烦死人了!他以前撩拨人家,人家不想理他。现在想让他撩拨,他却退缩了,没种的臭男人!”
彭梓祺恨恨地一挥手,仿佛要挥去心中的烦恼,仰望着满天繁星,她喃喃地道:“三月之期快到了呢。那个混蛋,好象一点都不想留下人家”
彭梓祺幽怨地一叹,耳畔忽然传来一丝隐隐的声息。
彭梓祺霍地坐了起来,张目四望,院中寂寂,悄无声息,方才那一线声息也不见了。
彭梓祺没有放弃,她的耳力出奇的好,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声音是从夏浔的内书房传来的,而那个地方夜晚根本没有人去。她很尽责,对杨家后院夜晚的人员分布、后宅的各种布置清清楚楚。
彭梓祺一按屋瓦,就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落地,按紧刀柄,向书房方向摸去。
“这他娘的是哪儿啊?好多房间!”
门锁已被黎大隐破坏了,他只能轻轻掩好门户,晃着了火折子四下一看,不由嗒然若丧:“他娘的,看起来是间书房啊,杨旭那小子晚上怎么可能睡在这儿。”
黎大隐吹熄了火折子放进套筒重新藏进怀中,正要蹑手蹑脚地出去,忽地心中一动:“等等,书房,书房里放置的,一般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家小姐向杨旭借款的契约会不会在这儿?如果被我找到毁了去,再找到杨旭把他干掉,这笔债不就不用还了?”
黎大隐想到就做,重新拉好窗帘,兴冲冲地晃着了火折子引燃灯火,便在房中翻箱倒柜地找起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71章 庚员外的A计划()
书桌最下面有一个小柜子,柜子是上着锁的,一般的锁头黎大隐都有巧妙的办法打开,不过他现在可没有那份闲功夫,他用了点暴力手段,拧断了那只小铜锁,拉开抽屉往里边一摸,先掏出一个梭子似的东西,在灯光下一看,果然是只纺缍,纺缍上缠着五条亮晶晶的钢丝。
黎大隐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得专门收藏在这里?”
黎大隐想了想不得其解,便把纺缍丢在一边,再往里边一摸,这回却摸出一枚象牙牌子,黎大隐不识字,翻来覆去看看,只知道这质料比较名贵,他刚想把牌子放回去,忽然又想:“这块牌子既然锁在紧要处,质料又挺名贵,说不定是有些用处的。”
便把腰牌揣进怀里,他正要再往抽屉中摸索,忽然腾地站起,一口吹灭了火烛,提起刀来闪到了墙边。门“呼”地一声开了,一道黑影一闪而入,衣带飘风,猎猎声响,黎大隐目泛凶光,手中刀狠狠劈了下去。
砍中了!
黎大隐猛地一惊:“这感觉,不像劈中了人呐。”
黎大隐十分机警,立即矮身倒纵,刚刚脱离原地,一道雪亮的刀光就在他方才立身处闪过,若他反应稍慢一点,此刻已经一刀两断了。
原来彭梓祺推开房门前先脱了外袍,房门一推,就把袍子掷了进去,一刀劈空,彭梓祺也马上往旁边一闪,一道刀风紧贴她的腰身掠过,这片刻之间,二人已交手数合,一着不慎,就是血溅当场的结局,可谓凶险至极,可是直到现在,两人的刀居然还不曾交锋过。
黎大隐这一刀劈空,彭梓祺便窥准了他的真正所在,立即挺刀扑上去,同时娇斥道:“你是谁?”
黎大隐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是使刀来架,二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立时辗转腾挪、翻仆跌闪地交手起来,只有兵刃交击偶尔迸出的火花,会映亮彭梓祺和黎大隐刀锋一般寒冷的眸子。
黎大隐蒙着面,不怕被她看到自己相貌。在这样的打斗中也不必担心被她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利索,可是交手数合,他便萌生了退意。他的刀法虽然犀利狠毒,却都是些野路子学来的,都是他用血的经验换来的,实用,但并不十分高明,只是与彭梓祺比起来,他胜在经验丰富。
临战的经验,可以提高一个人至少四成的战斗力,同样的也能降低一个人四成的战斗力。彭梓祺的刀法是上乘刀法,那是多少代武学宗师千锤百练反复完善的一门技击术,却差在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一旦碰上黎大隐这种身经百战的人物,很多可以克敌制胜的机会就在她手中白白溜走了。
黎大隐是来行刺的,行藏既已败露,就不可能再得手,何况杨旭这个贴身保镖的刀法神乎其神,万一不慎,老江湖也得吃大亏,登时便生了退意。他忽然奋起余勇,挥刀猛劈,“霍霍霍”一边三刀,逼得彭梓祺一退,立即倒纵身形,身体如弓,以背硬生生撞上窗棂,“哗啦”一声窗棂撞得粉碎,他的身子已跃出窗外。
彭梓祺先掷出一把椅子,才舞着鬼眼刀跟着纵着去,到了窗外站定,横刀当胸,四下一望,只见夜色深深,树影婆娑,那人已知去向。
“失败了?”
“是!小的无能,摸错了地方,进了他的书房,本来当时便走也不致于暴露,只是小的想,也许能翻出咱们家商借钱款的那张借据”
“哼!因小失大!”
“是!”
黎大隐低着头,惭颜道。不过随即他就从怀里掏出那枚象牙牌子,献宝似的呈上去:“小姐,小的从他书桌中翻出了这个牌子,他收藏的十分郑重,或许大有用处,您瞧瞧。”
孙雪莲接在手中一看,没好气地掷回他的怀中,光看样子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一看上面的字自然就认得了,不禁骂道:“白痴!戏文看多了你?这是齐王府的穿宫牌子,拿一块穿宫牌子当宝!你以为这是皇帝的九龙玉佩,亮出来就如朕亲临么?废物,十足的废物!”
“是是是,小的不识字,所以”
黎大隐赶紧把牌子收起来,免得小姐见了生气,心中却在犯核计:“什么叫做穿宫牌?”
孙雪莲转过身去,咬牙切齿地道:“弋儿就要成亲了,他若还有半点良心,就不该再来缠她。可他,他刚刚听说妙弋回来,就又来纠缠,竟在弋儿签订婚书的日子把她勾出去说话儿。此人不死,我孙家早晚身败名裂!”
黎大隐像条忠心耿耿的狗,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前,微微躬着腰,两只耳朵竖着。
孙雪莲霍然转身,玉面一片萧杀:“大隐,这次不成,那就再杀一次,无论如何,他必须得死!”
黎大隐重重一点头,沉声道:“小姐放心,大隐生是孙家的人,死是孙家的鬼,小姐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大隐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明天晚上,我再去一趟。”
雪莲咬着牙道:“不!既已打草惊蛇,还能给你机会么?不要去了,马上就是弋儿大喜的日子,他已经答应来了,到时候,给我杀了他!”
黎大隐吃了一惊:“在小小姐大喜的日子里动手?”
孙雪莲冷冷地道:“怎么,你怕了?”
黎大隐挺胸道:“不怕,小的生死何足道哉,小的只是担心,这么做搅了小小姐的喜日子不说,还会连累了小姐,毕竟我是孙家的人,许多人都知道的。”
孙雪莲道:“谁说要你公开刺杀他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着仇恨的光,冷冷地道:“到时候,我孙家广邀宾客,来的客人会很多,你要换了衣衫,蒙了脸面,在大礼完成,酒宴已散,客人们纷纷走出去的时候动手,一刀杀了杨旭,必定引起一片惊乱,这时你趁机遁走,马上换回衣衫,混到大厅上来。”
孙雪莲得意地笑道:“我孙府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你会武,就算官府真的怀疑到了咱们身上,无数双眼睛证明你就在厅中,他们如何怀疑你是凶手?何况,这是我孙家的大日子,哪有自己家办喜事的时候来上这么一出的。杨旭早有被人行刺的先例,事情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件事怎么算也不会算到我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