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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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着脸大喊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你要救我啊!”
手起,手落。
仰天一跤,我跌在地上,浑身如被抽去筋骨一般酸软无力。完了,一定是被精蓝反噬,把我的能量抽走了。摇摇脑袋,我费力地去张望周围,先看到了老狐狸似喜似嗔的脸:“猪头,你运气真好,一拳搞定五个。”
不是吧,你不如说我中了美国两亿累计的六合彩吧。等我看看。
咦,是真的啊,五个精蓝都摔在地上,好夸张,还失去了知觉。我无法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难道我什么时候修成了微型核导弹手?南美过去查看,回来戳戳我:“这五个精蓝刚刚战斗过,能量储存没多少了,这个星状阵势是五人一体,一倒全倒。哇,你这狗屎运,好几千年才有一次啊!”
救了这一堆非人,也没得到什么感谢,人家一哄而散了。而天色提醒我,今天出来要办的事情是办不成了。我惦记着酒店里对我和黄酒翘首盼望的辟尘,雄赳赳气昂昂地决定回去表功。南美一听说辟尘也来了,肚子响得跟放鞭炮一样,什么都不管了,跟着我一起走回去。
进了酒店,辟尘气呼呼地在客厅里等着我,面前放了一大碗没有加入绍兴黄酒的猪手,看到这个,南美说的那个吉字有手没有手的话又涌了上来,回头我就问:“刚刚测那个字,到底怎么说?”
她向辟尘摇摇手表示久别重逢,躲过一串对方用于欢迎光临的连环枕头,把嘴巴一张,足有脸盆那么大,扑上去几口就吃掉了那碗猪手,然后才含含糊糊地把刚才那几句狗屁不通的话又念叨了一遍,听得我鼻涕眼泪,呼之欲出。要知道我身为人类中国种的一员,居然在汉语这个课目上被一只完全身残志坚自学成才的狐狸考倒,其羞愧程度岂是无地自容可以言表的?我几乎要跑到外太空才行。
此时辟尘过来,在狐狸肩膀上拍一拍,为我解围,它说:“狐狸,你晓得啦,猪哥没读过什么书的,你要是有话跟他说呢,麻烦你用白话文罢。”
南美顿时对辟尘肃然起敬:“哇,三日不见,如隔三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辟尘叹口气,血泪辛酸,涌上心头:“南美,不瞒你说,你走了以后,为了让小破的期末考试及格,不要说《道德经》,我连《孟子》都背了: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为了龙虾,两者都不要也。”
这两只野兽居然搞起了文化交流工作,我在一边如何捱得住,翻身下地,拿个沙发垫子垫着向两位知识分子磕头:“求求你们行行好,别糟蹋古人了。”
它们让我免礼平身后,南美耐下性子跟我讲:“吉字表面是正字,但是问到行运,与之相涉的就桩桩件件都不顺,无人援手,固然行路艰难,有人襄助以后,也有相生的烦恼。猪哥啊,你和辟尘来东京,到底做什么?小破呢?”
一提起小破,我真心痛莫名,呆呆坐下来,咬着手指不作声。南美是多么冰雪聪明的狐狸,见到我这个德行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猪哥,不要太伤心,说不定他觉醒以后,还记得你呢?想想,达旦叫你干爹啊,多么心旷神怡啊。”
哎,要是真的如狐狸所言,这个前景倒也是个指望。不过我要赶紧离开东京才行,要是厄运之蝉所言不虚,过两天我不但做不成干爹,多半已经被人干炸了。南美听得纳闷:“怎么说?”当她听说我和辟尘在赌场的遭遇,顿时脸色大变,一拍大腿:“糟了,我刚刚就想呢,生意这么好有蹊跷啊,卖便宜了卖便宜了,亏死我了!”
卖便宜了?什么啊,倒卖厄运之蝉?你不是进化得这么夸张吧!
她告诉我,这几天从东京外撤的低级妖兽和精灵非常多,多到了要通过黑市炒卖吸血鬼边界通行证的地步。
我眯起眼看老狐狸眉飞色舞的得意劲:“南美,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她嘿嘿笑两声,奸诈嘴脸表露无疑:“我没做什么,我就倒卖了几张通行证。”
我就知道,敢情刚刚说的“卖便宜了”就是指通行证了!看我悻悻然的样子,她安慰我:“猪哥别小气啦,最多你要的时候我八五折给你。对了,厄运之蝉什么颜色?你好像还说到了黄金使者?五运同绝里面的黄金使者敛?犀牛啊,你都有好多年没见到它了吧?”
我瞬间把眼睛瞪到有铜铃那么大:“你认识?犀牛也认识?你知不知道它叫风之辟尘,风之辟尘是什么?”
南美摸了摸头发,脸上居然出现那种小偷被当场抓住的表情,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她吞吞吐吐地看着辟尘,问:“喂,这么久了,猪哥都不知道?”
辟尘小心翼翼地摇摇头,耳朵耷拉下去。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表示它很心虚。
南美皱起眉头:“现在才告诉他,他生不生气啊?”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因为,我已经生气了。
还是说,我伤心了呢?
我少年之时,和我最亲近的是一条土狗——真的是一条土到掉渣的狗啊:身上毛东边一块有,西边一块无,颜色斑斓,古怪无比。我带着它四处流浪,名义上我是主人,它是宠物,事实上在它心里,一定认为其实是它好心收养了我。因此,它对我无微不至,经常在外面捡了一块排骨也要衔回来和我分一半,虽然我抵死都不吃,它还是一如既往,乐此不疲。
这条连名字都没有,和我一起被人叫做猪小弟的狗,活了十五年,之后以一条幸福高龄狗的身份安然去世。死前的一个晚上,已经衰弱到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狗窝的它,居然走了两个房间到我床前,舔了舔我的脸。现在想起来,我还记得它眼睛里面深切的眷恋和一点点担忧,我想,它是不是担忧,等它走了以后,我会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生活,没有人给我排骨吃呢?
现在,又过了十多年以后,当初看到它眼睛最后闭上的那种寂寞感觉突如其来地回到我脑子里。门外,和我相依为命了那么久的……犀牛,原来是来自一个我完全无法涉足、也不被欢迎的世界。
转身回到卧室里,我蹲在那张被我压垮的床中间,考虑要不要哭一哭的问题,这时候辟尘进来了,为了安慰我,它拿出一贯的法宝,丢了点东西给我吃,居然是烧烤鸡翅膀,烤得金黄油亮,香气扑鼻,那酱汁与孜然的美妙配合加上绝佳的火候,绝对是人间极品。我抹了把鼻子,考虑了两秒钟,最后是两个因素促使我下了决定:第一,我是男人,太小心眼的话,有点对不起我爹娘。第二,鸡翅膀的味道实在太香了,而老狐狸的衣服已经在门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以肯定,只要我手慢上一秒,狄南美就会一跃而入,转眼间连我的骨头都吞掉。
想到此处,我顾不得有鼻涕将流,迅如闪电猛如奔马,出手抓住了这只鸡翅膀,毫不犹豫伸出舌头,先上下左右无微不至地舔它一圈再说。当我用这“猫咪撒尿法”宣布了对鸡翅膀的“领土权”之后,南美的脸贴到我鼻子三寸的时候,满是忿忿不平地说:“猪哥,算你狠!”
看我已经破涕为吃,辟尘坐在我对面,说:“猪哥,首先我们来普及一下高端非人界的常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五运同绝?”
我老实地摇摇头。五运同绝是什么?说唱组合的名字?
五运同绝,乃是风之辟尘、水之藏灵、金之敛、木之方、土之实。五个半仙半俗的人物,分别控制自然界中一种关键因素的力量,风之辟尘控制大气,水之藏灵控制水力,金之敛控制矿物,木之方控制植物,土之实控制地壤。而其中以风与水的力量最为卓绝,发挥到最大极限的时候,可使整个地球于顷刻间毁灭。不过,这五种力量之间存在相互制约的天然属性,而五运同绝的名号,也就来自于它们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微妙关系。只有非常稀少的高级修行者才会知道它们的存在,依靠某种古老相传特殊符咒对它们加以召唤。就跟三大邪族一样,它们处身于常人看不到的神秘世界。
我顿时对辟尘肃然起敬,嘴里的骨头都顾不得吐了:“辟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老人家就是传说中的风之主人啊,我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它苦笑着对我耸耸肩膀:“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倒霉的什么风之主人……喂,不要对我磕头,我也不想的。”
把我从地上抓起来丢到一边,南美进一步对我解释:“五运同绝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都是从五神族中选的接班人。半犀族世袭传承风之主的名位,辟尘它刚好被选中而已。”
我还是觉得很佩服:“被选中啊,了不起才会被选中啊,我当年选个猎人出来都辛苦好多年的!辟尘,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灵通剔透,人家都觉得你是可造之才?”
它摇摇头:“不是,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玩弹弓,全族人家里的屋子都被我打出洞来!它们为了赶我走才选我的,因为风之主人不能住家,要满世界乱走。”
它对过去犯下的罪行进行了相当深刻的忏悔与总结:“奶奶的,当时不那么调皮就好了……”
可怜啊,明明人家是一只住家型犀牛,却非要把它搞成SUPER STAR,巡回演出,夜夜睡酒店。我同情得把自己的委屈都忘了,搂着辟尘安慰它:“没关系,我们过我们的,管他什么主人不主人,最多天气太阴的时候你吹一吹风来干衣服吧。”
南美看着我们这么肝胆相照,肯定是出于嫉妒,硬是使了一招开碑手把我们两个摔出老远,气鼓鼓地说:“不要肉麻了,都是雄性啊你们,要抱过来跟我抱啦。猪哥,你真的看到了最高级别的厄运之蝉?它真的说东京要毁灭?”
这件事情一提起来,我的急惊风毛病又发作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应该要去跟山狗说一声才行。在我离开以前,猎人联盟就已经有灾难检测的系统投入使用了,多年过去,现在应该只有更完善,也许他知道一点什么呢。
跳起来夺门而出,我去打山狗的电话,居然占线。再打,还是占线。混蛋,不是跟喇叭花有一腿了,在互诉衷情吧?
闹腾一阵,又吃了鸡翅膀,我口渴极了,决定先去倒一杯冰水再说。一开冰箱门,一阵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我大叫一声,翻身后撤,将杯子贯穿了十分真气,脱手砸去。
在冰箱里,一只骨架折叠成压缩饼干状的吸血鬼,双手伸出冰箱,抓住两边的门框,缓缓将身体舒展开来,挤出那狭小的空间。我掷去的杯子给他咬在了口中,嘴角鲜血隐隐流出,证明我并非无功而返。
他嘎嘎作响地从冰箱里挤将出来,站到地上,咔拉咔拉活动了一下脖子,尖削枯槁的脸上毫无表情。他身上穿一件纯黑色的贴身战衣,质料十分柔软,紧紧贴住身体,是所有修炼中的吸血鬼永远随身穿着的另一层皮肤。他四肢强壮,力量分布均衡,骨骼灵活而柔软,可以折叠压缩,自如伸展,很显然受到了日本伊贺忍术修行方法的影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表情惊疑,自口中取出杯子,有分叉的长长舌尖伸出来舔舔自己的嘴唇,居然不理我,四处看看,径直往卧室而去。我心想要是这样给你进去了,我这辈子不是要被那两只动物嘲笑至死?舒展了一下身体,我轻巧地赶上去,伸手去抓他的后心衣服,喝道:“慢走,你是谁?”
他忽然将身子一软,幻影般消失在我眼前,仔细看,其实是整个人放低到了地上,颜面朝天,对我露齿阴恻恻地一笑,猛然跟只弹簧一样反弹起来,对我来了个一头撞。这速度可真快啊,一不做二不休,我硬起头皮,沉关下气,头一拧,跟他针锋相对地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过后,我和吸血鬼分别找了个地方蹲下,各自龇牙咧嘴地摸自己的头,我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神经病,打就打吧,非要撞头,脑震荡你有钱治吗?”
南美和辟尘听到响动,慢腾腾走了出来,跟看到西洋景一样,惊讶地说:“哎呀,有只吸血鬼哦,猪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SHIT,又不是我上集市买来的西瓜,为什么要问我。我指了指冰箱:“那里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南美过去查看了一下:“空间洞,什么时候开的?这东京就是不好,妖怪到处乱开洞。”
吸血鬼没有想到我的头原来也如此之硬,蹲了好久才昏昏地站起来。他四处看看,听到南美说空间洞三个字,神色一凛,立刻翻身冲了上去,可能是生怕空间洞被封住,他有点抓狂,居然一拳偷袭后心要害。老实说人家的拳法真不错,放在街头玩两手,过往客人也会心甘情愿丢点钱。不过现在,我还是先行代他惨叫一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