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教授 作者:邱华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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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很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到哪里去,只是觉得我在路上比在家里愉快,比待在一个地方要快活。我必须要在混乱、庞杂的都市里运动,被更为嘈杂的噪音所影响,我才可以舒缓我的神经。
我在北京夜晚的车流当中,随意地胡乱走着,在随波逐流。忽然,我路过了中央商务区,看到了庞天书所建造的那片如同水晶体一样闪烁着璀璨光华的楼厦,我想起来,那个在玻璃圆球里面的女艺术家,她,还在那里吗? 我忽然产生了想要去看看她的强烈愿望。我就立即改变主意,开车从立交桥上盘旋而下,把车开进了那个灯火通明的社区。 “我看见了玻璃圆球还在,在那里孤零零地伫立着。我停好车,下来向它走过去。圆球上挂下来一条横幅,“鸟巢生活到明天结束”。啊,明天她就不在这里了,我来得真巧。但是,我发现周遭人来人往,可已经没有人去关注玻璃圆球和里面的女艺术家了,这个事件在刚开始发生的时候,能够吸引人的强烈注意,可是现在,没有什么人再去关注她了,即使她在里面饿死了都没人去关心。
但是我来了,我还在惦记她。我想起来我做梦梦见和她一起做蜘蛛人到处攀爬,还钻进下水道的事情。我为什么会梦见她? 我来到了玻璃圆球鸟巢的下面,看见软梯不见了。我上不去。圆球里面有黑影,但是没有动静。我仰脸朝上,喊道:“喂!有人没有?”
鸟巢里面有了动静,她说:“我看见你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等你已经很久了。”一面软梯放了下来。
我顺着软梯往上爬,我爬上去了。她打开小门,我钻进去了。我闻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息。
这是穴居人通常都有的气息,但是,她是一个女人,她又带有着女人的一种特殊的香气。她不是野蛮的穴居人。她看见我,眉目传情,笑容可掬,“啊,我看到了一个多少有些颓丧的男人。
我可以猜出来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你很郁闷,很烦躁,你想到了我,就来找我了。”
我吃惊了,“难道,你是女先知、女巫婆? 你真的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置身于鸟巢中间,我还是觉得她那女巫般的微笑,令我有些不自在。
“来,先让我拥抱你,失魂落魄的男人。现在你需要一个女人的怀抱。你需要拥抱。抱抱。”她张开了臂膀,将我拥抱住了。她的气息在我的耳朵和脖子旁边缭绕,进入我的鼻翼,闻起来令人迷醉,似乎是浓烈的藏区特有的熏香味,那种气息可以使我禅定,可以使我安神,可以使我短暂地镇定下来。
她在我的耳朵边悄声说:“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心很乱,我可以知道你内心的痛苦,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无所适从。也许,是一个逝去的生命让你乱了方寸,也许,是大地和世象的纷乱使得你迷惑不已。好了,现在好了,你在我的怀抱里,你会自然地安静下来,去倾听你自己灵魂里面的声音。”
我闭上了眼睛,我让自己安静了下来。我在听她说话,我感到我的灵魂在飘扬起来,在像青烟一样地缭绕起来,和她的灵魂之烟互相缠斗,互相追逐、嬉戏,我感到我在进入太虚之境,我感到我体内的野马在被驯服,我感到这个女人用她的怀抱,用草原一样辽阔的空间,使得我感受到了安定和爱,使我痛苦的心灵得到了安慰。我感到我和她的声音与灵魂在融为一体,我们拥抱着,最后似乎成为一个人。
十四 你要学会打高尔夫球,死不发力,永不抬头
沈临帖自杀之后过了三天了,我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正在这时,赵亮委托我雇用的那个私人侦探王必强王胖子,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朋友,你好,我们要交给委托人第一份调查报告了。”
“好啊,在哪里接头? ”
“在王府井大街上。但是我还需要你的委托人提供他夫人的手机密码、电子邮箱密码,请尽快提供,或者,提供可能的一些信息也可以。”
“行,我和他见面的时候给他说。”我立即前往接头地点,拿到了一个戴墨镜的小伙子交给我的一个蓝色文件夹,里面是一份关于曾莉活动情况的报告。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个戴墨镜的小伙子就神秘地消失了。也许,他有意回避我,不愿意和我打照面吧。
我赶紧打电话给赵亮,告诉他,第一份调查他老婆的报告到手了。他感到很高兴,“好啊,如果让我抓到她的把柄,我就赢了。咱们一起去一个高尔夫球场打打球,然后,针对报告,你帮我分析分析,出出主意。我不能受损失,这个离婚案,我必须要打赢。”
“我不怎么会打高尔夫球,只打过几场练习场。咱们还是去喝茶吧。”我说。
“没事,我教你,打高尔夫并不难,现在,北大、厦门大学的学生,都可以选修打高尔夫这个课程了。明天我去接你,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第二天上午,他按时来到我们学校的门口。
我打开车门坐上去,他看了我一眼,说:“我看你脸色不算好啊,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杨琳闹腾的,你还没有把她拿下来,又碰了一鼻子灰?”
我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往女人那里想。
“不是,是我的一个学生最近自杀了,让我感到了难过。”我把沈临帖自杀的前后经过给他说了。
他沉默了一阵子,“那你是会有些压力了。
现在,大学里的学生自杀,总是要给学校带来麻烦,而且,班主任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是班主任,他们也许要拿你做替罪羊。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你们那里的人事关系复杂吗? ”
“我们系,包括我们学院人与人的关系都不算复杂。老师们上完课就走,在家里弄自己的课题,搞搞研究,那些在职位上有追求的,可能会表现积极一些。沈临帖一自杀,我是有一些压力。你还记得吗? 咱们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学期都有一两个学生自杀,大部分选择的跳楼,一不留神,一个学生就从楼上跳下来自杀了,结果好一阵子不安生。我知道自杀现象在人群中是占一定比例的,可以说是防不胜防,也无法禁绝啊。这些孩子在青春期比较容易想不开。不过,沈临帖是一个很不错的学生,他的自杀使我感到很痛心——而且,他一直很信任我,还给我写了一封绝笔信。”
“你要把这封信保存好,如果压力都到你头上了的话,必要的时候,要和学校交涉,自杀者自己都说他负全部责任,那就和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越是那些人事关系复杂的地方,学生自杀事件,肯定是人事关系洗牌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尽量减少自己的责任。
学校嘛,死了人,上对教委,下对家长,他们总是要给一个说法的。不过,现在,咱们不去想这些了。对了,我委托的那个调查所递交的曾莉社交情况的报告,你看了吗? ”
“没有看,你们家的私事,我看什么? 在这里,等会儿你自己看吧。”我从包里取出来一个蓝色的塑料文件夹,“我真的没有心思去看你老婆的私人生活记录,你也不应该让我看那些记录。”
他推心置腹地说:“我对你可没有什么秘密,老段,要是我有贴心人,那只能是你,她曾莉都不算是。我总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最脆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人,就是你。我有些依赖你呢。所以,今后他们再递交报告来,你都可以先看,然后就可以给我提一些建议了,当局者迷啊,你要帮助我分析分析,我应该怎么办,下一步怎么走,因为她曾莉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被他信任甚至有时候依赖,这一点我知道,谁让我们认识都20年了。因此,我当时的确相信他说的话了——我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我是唯一了解他所有秘密的人。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生活远比我了解的复杂,他内心的幽暗是我这样单纯的人根本就无法把握的。这是后话了。我把那份报告重新放在了提包里,“我不想看,还是等到了球场,你一个人仔细看吧。”
“你找的那家私人事务调查所里的私人侦探,水平怎么样? 你接触过他们,像不像侦探啊? 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再找一家,让他们互相不知情,也不冲突,都暗地里进行调查,彼此也不知道,都在为我们调查,你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
“不怎么样,没有必要兴师动众。还是等你看了报告再说吧。”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套高尔夫球杆,还给你在你家附近的一个高尔夫练习场,办了一张贵宾卡,你今后可以经常打打球了。我注意到你最近两年体重增加很快啊,还是应该多运动运动才是。”
“谢谢了。我真的是缺乏运动,总是觉得没有时间,每天,都有很多杂事像杂草一样纠缠着我。”我的确应该谢谢他,他作为我的老朋友、老同学,一直很关心我的生活,也是我几次不成功恋爱的见证人。可是,现在,他是一个经济学家,我是一个文学研究者,我们在看待社会和人生的很多观点上,竟然越走越远,甚至是敌对的了。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之间争吵归争吵,那种深厚的友情,那种彼此深切的关怀,那种男人之间牢固的友谊和情谊,使得我们由衷地互相爱护和欣赏。当然,也许我对他的感情要相对复杂一些,因为我对他的判断是分裂的,是矛盾的,可以说,我对他是又爱又恨,他对我则是单纯的关心,他需要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哥们儿、最好的参谋、需要一个无话不说的人,可以分享他私密生活的人,来帮助他蹬水过河,而我恰巧就是他生活中的这样一个人。而我,有时候也可以通过观察他,分析他,获得一些我的生命经验之外的东西,毕竟,无论他的社会角色,还是人生体验,都是非常的丰富多彩,灿烂辉煌,他有着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正好能够弥补我的社会经验不足。如果说难听一点的话,我们这样也算狼狈为奸吧,虽然我的确很不甘心。
我们驱车来到了北京西南郊那连绵的山脚下的一个别墅高尔夫球场。说是别墅高尔夫球场,是因为这个球场被一个别墅项目环抱着,开发商是赵亮的好朋友,所以,他有一张球场的贵宾卡,可以随时带朋友来打高尔夫球。车子开进了球场会所的院子,我看到了一个喷泉广场忽然出现在眼前,正在喷水。在喷泉的后面,是由太湖石构成的假山,在假山巨石上,有朱漆写的几个字:“云雨山庄。”一看到这“云雨山庄”,我就笑了起来,“云雨山庄,干脆叫做爱山庄算了,是谁起的这粗俗的名字啊? ”
“是我的建议,”赵亮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山那边是不是有很多云彩正在飘过来? 这里是山麓南侧,带雨的云彩很多,所以经常下雨,一下雨,就显得云山雾罩的,而且,别墅区是一直沿着山脚延伸到山上的,就是山庄了。所以,这‘云雨山庄’,你要是不往邪处想,就很好了,恰如其分。关键还是你自己的脑子干净不干净了,而不是云雨这名字好不好。云雨本来就很氤氲、很有味道。”
“那是我的脑子不干净了,我看中国古典小说多了,一看到云雨,自然就想到做爱,这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你说,咱们中国人怎么就那么会形容,把做爱形容成云雨?还挺诗意、挺形象的,又是云又是雨,干的、湿的,清晰的,朦胧的,全都有了。”
他把车在一片草地停车场上停好,然后下车,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取出来两具圆柱形的高尔夫球具,还有装在塑料袋里面的两套球衣。
看来,他想得很周到,连衣服和鞋子都给我准备好了。他把黑色套子的高尔夫球具递给我,把一套白色的帽子和球衣给我,“这是你的,”他还取出来一张卡,“这个,就是给你办的那个卡,没事儿,你就应该经常去你家楼后面那个韩国人开的练习场,练习练习打高尔夫球吧。”他拿起来一套银色球套的球具往肩膀上一挎,动作娴熟老练,看来他是经常打高尔夫球的。
我们一起朝红顶白墙的别墅风格的球场会所走过去。脚下的草地发出了刷刷的声响,昆虫四下逃窜,这个季节是它们最快乐的季节。
我抽出来了一根球杆,摸了摸合金制造的球柄,问他:“这玩意儿,好学吗? ”我感到稍微有点紧张,“我这是第一次打正式的场子,过去我很少接触这玩意儿,在练习场胡乱比画过。”
“没什么难的,太好学了。其实啊,在一些国家,这高尔夫球眼下已经是蓝领工人玩的运动了。当然,在美国,高尔夫主要还是中产阶级用来休闲和社交的运动。你应该熟练掌握才是。现在很多高校都开了高尔夫球的课程了,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