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5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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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就火了,我说,你他妈的别胡说八道,不然我骟了你。
赵富生又说,会不会是你那个矬子朋友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拿去听了呢?
我说,胡说,谁会听那个破玩意。我给你说,你这可是恶意中伤。
赵富生见没有跟我沟通的余地,就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出汗。
他一会儿又出去了。
等下午下了课,所有同学都回来之后,赵富生端着我的110号餐缸,一边喝泡在里面的茶,一边指桑骂槐地就他的收音机理论了起来。没人理他,大伙早就对他的收音机有成见。
赵富生骂了好几天,他以为这样自己心爱的收音机就会自动跑回他的床上。但是他错了,那只收音机再也没有出现,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后来,赵富生想起它来,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又过了一阵子,赵富生买了一只新的收音机。他所到之处,又有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坏消息。一切都似乎恢复了正常。可是,赵富生将他的新收音机贴到腮帮子上倾听的时候,再也看不到往常那种如饮甘露的表情了。似乎如今这个机器里播放出来的消息没有以往的质量好。
毛亮是不是还住在207,我也懒得过问。那一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始思考一些诸如“人为什么要活着”、“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等等诸如此类的大问题。我常常感到迷惘。我对自己十多年来所走过的路感到不满。
我挺想找个明白人好好聊聊。
那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卓玛走了。由于常年在高原生活,她的饭量大得惊人,班长在食物的供给上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另外,同宿舍的人渐渐也不再将卓玛当客人看待,他们老在背地里向班长抱怨卓玛的鼾声。后来甚至当着卓玛的面说三道四。卓玛很聪明,这些天她已经能够听懂一些骂人的汉语了。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打搅了别人,她很过意不去。但是,睡着的时候,她是什么也听不到的。还有人——比如赵富生——提出让班长也搬出去的要求。赵富生有一天晚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对跟卓玛并排躺在床上的班长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吗?
班长刚刚晒了一层很吓人的黑肉,却仍然无法根除忍气吞声的恶习。赵富生这么说他,他就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卓玛是流着泪回家乡的。我和班长将她送到车站,一路上,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车快开的时候,卓玛终于忍不住抱着班长的脖子痛哭起来,哽咽着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藏语。那些音节敲打着我的心坎,把心底最深处的情感都挑拨得沸腾起来了。幸亏听不懂,要是知道了卓玛在说些什么,我想我一定会融化在现场。
班长显然听得懂卓玛哭泣的内容。他抱紧卓玛,仿佛要将卓玛分析掉。火车开走了,班长擦了擦眼泪,对我说,红旗,你说人为什么总是活得不开心?
是的,那一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有一天,毛亮到宿舍来找我。我因为他偷了赵富生的收音机而不愿意搭理他。毛亮告诉我他们学校终于开除他了。我说,活该。
我给毛亮说,小毛,我要跟你绝交。
毛亮以为我开玩笑。
我说我没跟他开玩笑。
“最近我想了很多,我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荒废掉。”
毛亮还是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我用很严肃的眼光看着他。
那一阵子,我开始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书。一边看书,一边思考。偶尔也会画张电影票去看场电影。有一次,看完电影出来,我偶遇毛亮和赵小丽。我装作没看见他们。经过毛亮身边时,他跟我打招呼,我也没理他。
我还特意配了副眼镜,只要不睡觉就戴在脸上。我想给同学们一个全新的印象。我的身影开始越来越多地在画室出现,表情往往是沉默和忧伤的,一改往日诙谐幽默的习性。
当然,有了需要的时候,我仍然保持着与丁璐约会的习惯。不过我不再对丁璐谈起少年时代那些荒唐的经历,而是默默地爱抚她,给她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快感。丁璐常常觉得是在跟另一个人约会。不过丁璐说了,她觉得我变得深刻了。她是喜欢我这种改变的。
还有韩真真。为了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孤独的人,我养成了晚饭后独自在校园里皱着眉头散步的习惯。我经常在散步时遇到韩真真。她是跟自己的父母一起散步的。每次远远地看到我,韩真真都会故意放慢自己的脚步,以一种不经意的姿势落在父母的后面。这样,当我们经过时,她就可以冲我投来一个年轻而干净的笑容。她的笑容总是让我一下子充满感激。
唔,有些时候当我有了性的需求,因为怕麻烦也不会去找丁璐。趁别人不注意,我就悄悄自己解决掉。这么做的时候,我脑子里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我把她们逐一剥开,为所欲为。不过,在这些人里绝不会出现韩真真的身影。
我只在一种时候会想到她——对生活感到无限迷惘的时候。那种时候,只要脑海里浮现出韩真真的笑容,一切便都释然了。
12
天越来越冷。我先是穿上秋衣秋裤,继而,毛衣也被纳入了当下日用品的范畴。
那天,我穿着黑毛衣,戴着黑框眼镜,皱着浓密的黑眉头从画室出来,打算先到宿舍小憩一会儿。因为老在同学们面前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我常常感到不能胜任。
我正要推开门,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耳熟能详的女声喘息。以前,我去找毛亮,时常会听到这个声音。毛亮怎么又跑到我们宿舍来胡搞了!
我决定制止他们。
我推开门。赵小丽仰面躺在一张床上,双腿叉得很大。但是匍匐在她上面的却是赵富生。
赵富生满头大汗,我从没见他这么富有激情。
下来,我对赵富生大喝道,你不要命了!要是让毛亮知道,非骟了你不可,你难道不知道毛亮是黑社会的?!
他们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赵富生纵身跃下赵小丽飞快地穿上了衣服。赵小丽还在愣神。我对赵小丽说,还愣着干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乐园吗?
赵小丽也把衣服穿上了。
赵小丽衣衫不整地与赵富生坐在那张刚刚行过乐的床上。
赵小丽说,红旗,别把这件事情对毛亮说,他拿了富生的收音机,权当是补偿吧。赵富生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
我没有表态。我觉得自己已经跟毛亮绝交了,最好别再管他的事情。我在自己床上躺下来,说,我要睡觉了,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吧,搞得天翻地覆我才高兴呢!
赵小丽是个骚货,这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她跟毛亮之外的男人睡觉,我一点都不吃惊。如果她死心塌地跟着毛亮,那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谭。可是,她居然让赵富生这种龌龊的家伙在自己身体里出出进进,着实令我惊诧。还有,她跟赵富生是怎么勾搭上的?到底是谁先提出了一起睡觉的要求?这些问题把我难住了。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
我以为自此赵小丽会在作风问题上有所收敛。可是几天之后,这个婊子养的再次越轨。
那天我回宿舍倒不是因为老在画室板着面孔累了,而是忘了戴眼镜。我推开宿舍门,又看到了赵小丽。由于同学们刚去上课不久,所以她的衣服还没有完全脱光。她正焦急地将缠在左腿上的秋裤往下拽。她换了一张床,在旁边帮她脱衣服的是班长。我愤怒地说,赵小丽,你他妈的为什么老在我宿舍发骚!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赵小丽看上去无辜极了。不管做了什么,她都会熟练地摆出一张受害者的脸。我对班长说,班长,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卓玛走的那天,你是怎么哭的来着?班长也不说话。班长似乎比赵小丽更委屈。我转移了一下目光,又开始质问赵小丽。
“小丽同志,”我强忍着不耐烦说,“你这几天怎么了,有癔病了吗?小毛呢?他不能满足你了吗?”
赵小丽说,“毛亮回去借钱了,他又没钱了。”
没钱了,没钱了,毛亮总是没钱了。
我说,“赵小丽,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个婊子养的?”
赵小丽一言不发。看起来的确是个婊子养的。
这还不算,又过了几天,我从医学院小张那儿吃完晚饭回来,听到宿舍里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毛亮使出吃奶的力气拿拳头往由大成的脸上砸。扑哧扑哧的声音不断从由大成的脸上往外流传。旁边站着婊子养的赵小丽。她和我宿舍的另外几个同学在饶有兴味地旁观。我顿时就明白了。我把毛亮从由大成的身上拉开。我说,小毛,你冷静一点。毛亮从由大成身上起来,就近找了一堵墙,右手扶在上面,一边激动地喘粗气,一边用左手捣着面前的墙壁,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来。由大成躺在地上,他的脸已经变形了,感觉不太像他。我问他,大成,你怎么想起来干这种事情呢?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呀。由大成的嘴肿得很厉害,张不开,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周围也被毛亮打肿了,眼神和目光统统被遮蔽了起来。
毛亮简直无法自制。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毛,你这是干吗,射×吗?
毛亮猛地转过身来,扑到我怀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哇啦哇啦地哭起来。毛亮哽咽着说,红旗,你不要跟我绝交,我现在很无助。
那天晚上,我跟毛亮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聊了一夜。我没有告诉他赵小丽跟班长以及赵富生的事情。我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赵小丽实在是他的克星,如果他还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应该尽快结束掉这段孽缘。
“说白了,”我将胳膊搭到毛亮那愈来愈瘦削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赵小丽就是一口专门为你准备的用肉做成的棺材。”
毛亮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让我不要跟他绝交,因为他需要我。我说,小毛,其实绝不绝交都无所谓,这只是个形式,我主要是想以后少跟你来往,因为你总是不停地给我找麻烦,我觉得跟你做朋友挺累的。
毛亮说,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说,我想以后自己应该珍惜时间,做些有用的事情,我觉得以前的光阴都虚度了,想起来心里很难受。
毛亮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我想请你帮个忙,帮完这个忙,我以后尽量不再打扰你。
我说,赵小丽不是说你前几天回去借钱了吗?
毛亮说,借了一点点,不够花,等过一阵子我学点手艺,找个活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现在还得想点权宜之计。
说吧。
毛亮说,怎么说呢,我觉得还是偷来钱快。
我说,你不要打我宿舍的主意,我们宿舍都是一帮穷光蛋。
毛亮说,那当然,我是想到医学院去看看,小张的宿舍人多,估计怎么也能弄个千把块。
第二天,我们去医学院找到小张,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告诉他我们想偷他们的宿舍,让他把宿舍的钥匙给我们用用。
小张很为难。但是经过我们的再三劝说,他还是同意了。小张把钥匙给我们的时候,同时向我们透露,当天下午他们有一节体育课,正好可以利用那段时间行窃。小张说,出去的时候,把钥匙放到他的床铺底下就行。
我和毛亮用了大约十五分钟就将小张宿舍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现金的数目比毛亮预计得要多。同时,因为上体育课,大多数人都将手表和饰物留在了宿舍里,所以那些值钱的现成品的数目也是相当可观的。
临走前,我偶然在一张床底下发现了那架仪器。我兴味盎然地抚摸着它,沉浸在对那天晚上的回忆之中。毛亮催促我赶紧撤。我说,小毛,不要急,我想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我走到东墙边抠出那块活动的砖,将仪器的一端架进窟窿里,示意毛亮走近前来。
毛亮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一间空浴室罢了。
我说,小毛,你可不要小瞧它,据我所知,每天晚上这里都会充满赤条条的女生,就像乐园一样。那种美好是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的。
听我这么说,毛亮再观察起来的时候,表情就凝重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三或四分钟,好像陷入了想像。
我看看一只刚偷来的手表,还有十多分钟就下课了。我拍拍毛亮的肩膀说,小毛,时候不早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们溜出医学院,在一个小酒店里歇息了一会儿。毛亮要跟我分赃,我说不用了,目前我的家庭还能提供我日常生活的补给。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