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5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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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敲小玲屋子的门,没有反应。我想不成是因为昨天的不快,小玲想不开寻了短见吧。想到这里,我一把就将门推开了。名叫小玲的姑娘还健在,正坐在椅子上吃苹果,腿蹬在桌沿上,身子一颤一颤的。我进去之后,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轻轻掩上门,来到她身边,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说,小玲,你昨天看到我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是不是我搂着别人的肩膀你生气了?小玲一边吃苹果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不看我。
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不然我可生气了。我对她说。
我试了很多种方法,她终于不再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让我答应她从今往后不再去搂别的异性的肩膀。
我答应了。但是回家的路上,我又喜欢上好几个长得不错的姑娘。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自己不要去打她们的主意。
从此,我喜欢上陌生异性的频率有增无减,只是在与她们交往的过程中心里有了负担,经常玩着玩着就默默地自责起来。我还学会了欺骗——不让她们知道我在喜欢她们的同时,心里还装着别人。这么做无疑给我省掉了不少麻烦,可是说心里话,我并没有因此而欣喜,反而愈加自责得厉害了。
难道我们注定要在这种自相矛盾中度过一生?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一种恰如其分的生活?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躺在床上思考这些困惑了有性繁殖动物数十亿年的问题。我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试图利用最愚蠢的办法——道德——来强行规范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我遇到那个穿着白裙子像天使一样向我走来的姑娘,不但不想法将她据为己有,却反而转开头去打算走开的原因。
我已经有了丁璐,我跟丁璐相处得很融洽。我想我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让它肆无忌惮地在人世间蔓延。现在我还年轻,总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可是老了呢?
一旦步入古稀之年,皱纹像绳索一样将你密密麻麻地捆绑起来,只留下青筋暴跳的精囊垂挂在两腿之间,连咳嗽都使不上劲的时候,那时候,你想起一辈子曾经爱过数以百计(这还是保守的说法)的女人,你会理不出头绪,你会在晚年陷入错乱的精神泥沼中。我在心里这样告诫着自己。
我这么想着,就往前方迈起了步子。刚迈出两步,我再次停下来,打算看那个姑娘最后一眼。她离我更近了,几乎要走到我的脸上。她走起路来十分袅娜,却又不带丝毫风骚的气息。我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能跟这样一个人厮守一辈子。那一刻,我多么想千方百计地从她的每一根毛孔渗入进去,将她占领,在她身心的牵引下过一种不思进取的生活。从此安居乐业,而无需在众多虚无飘渺的异性中穿梭。
虽然涉世未深,可至少十次以上我面对不同的异性时产生过这种感觉。所以我信不过自己。我咬紧牙关往前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兴许她真的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呢。我犯了那么多错误,轻率地将自己的感情交给了那么多毫无干系的人,既浪费了思想(要想说服她们让你由着性子来需要耗费大量的口舌),又浪费了体力(说穿了,其实谈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繁重的体力活)。在荆棘密布的异性群体中折腾了小半辈子,终于找到目的地,却不敢相信了。
要知道命运是很喜欢捉弄人的。
我低下头捏着鼻子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我想如果能够一下子看到一只在天上飞的鸟,就说明命中注定她就是我要寻找的人。那么,我就该毫不迟疑地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的心里话。如果看不见鸟,就说明自己之前的心理活动纯粹是一钱不值的惯性的骚动。
我缓缓仰起脖子,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映入眼帘的那片天干净得连一片云彩都找不到。我焦急地往四面八方环视一圈,鸟毛都没找到一根。
穿白裙子的姑娘已经朝我方才经过的那座桥走去。我对自己说,为什么要迷信自然界的征兆呢,你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幼稚了?
我掉了个头,小跑几步,追上那个姑娘。
你好,麻烦你停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停下来。等着我说话。
可是我一下子又不知道从哪说起了。
她说,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我妈在等我吃饭呢。
你别催我,我说,你越催我我就越说不出话来。
好吧,她笑了笑说,我不催你,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要快一点说。
你这还是在催我。
这一次,她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刚才我路过那所学校的时候,看到了你,我很喜欢你,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太小了,我妈知道会生气的。
你今年几岁?
十四。
我在你这个年纪,从理论上已经对异性很精通了,再说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一定非谈恋爱。我知道这样有些唐突,刚才你可能注意到了,我一直在你学校门口附近踟蹰,心里犹豫个不停。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我经常在路上随便遇上一个人就喜欢上人家,可认识以后,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现原来那个人跟自己想像中的根本就是两个样子。我怕这一次也是一样,可是同时我又怕会错过你。刚才你走远之后,我很焦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那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呢!”想到这些,我就追上来了。如果不太为难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她看着我的眼睛沉思了起来。
要不你先考虑考虑,改天再给我答复。我犹豫着说。
那倒不用,问题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同时我还指了指自己就读的那所学校的方向对她说我在那里念书。
是吗,我家就在那里住。
你不是说在这所中学吗?
我在这儿读书,可并不住在这里。我爸在你们学校教书。
你叫什么名字?
韩真真。
怎么写?
韩信的韩,陈真的真。
好吧,我说,你先回家吃饭吧,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出一段,韩真真回过头来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告诉她我要去一个朋友那里,我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说,不了,下次吧,我妈妈估计已经等急了。
因为心情刚刚被剧烈的爱情颠簸过,所以,到医学院的时候,我只是草草跟那个一中毕业的学生打个招呼,就坐下来浑然不觉地吃起了医学院的食堂师傅为未来的白衣天使们精心打造的食物。一中毕业的学生和他宿舍其他的男白衣天使在我赶来之前都已经吃饱了。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静静看着我进食。最后,我的肚子终于装满了。我一边抹嘴,一边向他们辞别。我说,我走了,你们学校的饭太好吃了,真想天天与你们一起享用,不过我想你们该上课了。
一中毕业的学生站起来说,如果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天天过来吃也无妨;要不你今天别走了,下午我们没课,可以一起打扑克,然后,再一起吃晚饭,等天黑了,索性住在这里算了。
我推辞了一番。一中毕业的学生叫我不要跟他客气。他说,你真的不要跟我客气。另外还有几个人也这么说。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好客的人,顿时感到心里暖融融的。我想,也好,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是吗。
下午我们打了牌,接着又吃了饭。吃完饭后,我们还一起到学校的操场上散了一会儿步。
夜幕神不知鬼不觉地降临了。出来散步的女生开始多了起来,有与恋人一起的,也有与女伴同行的。走着走着,她们往往席地在草坪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伸展肢体,抑或发出悠扬的笑声。还有个别人独自沿有路灯的地方踯躅,胳肢窝下夹本书,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在路灯旁停下,将腋下的书本对准灯光皱起眉头辨认上面的知识。这些人最终也会选择草坪作为她们的栖身之地。她们坐在草坪上的样子一丝不苟:通常是一条腿伸在前面,另一条腿弯曲着,密切地压在上边。她们或许会将两条胳膊伸到身后撑在草地上,仰起脖子,像漫画中的儿童一样看着天上的星星。但她们的心情跟儿童是不一样的。她们总是在心里默默地研究东西,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女同学绝不会在草坪上驻足,她们匆匆地从远处走来,就像带着任务,走到路的尽头时,便毫不犹豫地折回身去。总之,吃过晚饭后,年轻的异性们采取参差多姿的形式来休息自己。
只是她们的脸都看不太清楚。为此我很失意。
一中毕业的学生和他的几个室友竞相与我攀谈,想以此表示他们的热情和友善,以尽地主之谊。可我只忙着瞧那些来来往往的女性的脸,将他们的好意忽略了。因为怎么也看不清楚人家的脸,我对那些人的兴趣反而愈加高涨。我茫然四顾,寻找着那些迷失在黑夜里的脸。
等终于注意到他们的好意,他们却都不愿意说话了,好像不约而同地对语言产生了抵触情绪。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我把口袋里的香烟掏出来请他们分享。等所有人手中的烟都亮起来以后,我搂过一中毕业的学生的肩膀,用一种既随和又亲昵的口吻说,小张,老实讲,我觉得你们学校没我们学校的漂亮女生多。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驳。他们说,现在是晚上,你看不清楚,倘若白天,你置身在我们的校园里,肯定会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第一次来他们宿舍就餐时曾经指引我去厕所的小伙子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这样吧,我索性带你见识见识我校女生的真面目得了。他刚说完,坐在旁边的另一个小伙子对他使起了眼色,似乎想暗地里阻止他的这种做法。但是夜晚的眼色是看不清的。我把小伙子拉到一边,焦急地询问他们学校女生的真面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张说,啥也别说了,跟我走吧。
我们一起返回宿舍,小张在东墙边抠了半天,卸下一块砖头,我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上去。透过墙对面的一个小洞,我看见数以百计的正值豆蔻年华的沐浴中的女性朋友们。有一阵子,我恍恍惚惚的以为见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小张拍拍我的肩膀,递来一架用医疗器械改装的用于窥视的精密仪器。
妈的,这帮雄性白衣天使的精神生活太奢侈了。
我看呀看呀,真想将她们的胴体逐一载入我记忆中最醒目的页码上。直到人去澡堂空,眼中全是黑暗之后,我才收起小张和他的朋友们研制的可以伸缩的仪器,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我久久都无法睡去。
7
当我们学校门口的梧桐树叶开始飘零的时候,毛亮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小行李包踩着新鲜的落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为赵小丽打胎了。
那天我在教学楼前遇到他。我说,小毛,你包里装的什么?你的孩子们吗?
我的话刺痛了毛亮的心。可是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他不能跟我发作,便强忍着怒火跟我谈起了别的。
但我不停地追问,不停地追问。毛亮就只好告诉我赵小丽又怀孕了。
春天种下的?我问。
不是,那个在暑假里已经打掉了。毛亮说。
这个呢?是暑假重新栽培的?我又问。
是的。毛亮无奈地回答说。
“你这是干什么?”我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告诉毛亮,“小毛,你这是干吗呢?打来打去的,你以为自己是鼓手吗?”
一会儿赵小丽来了,穿着一套毛亮刚刚为她购置的崭新的鸡制服。她似乎也有些为自己总是不停怀孕感到害臊。她很晦涩地与我打招呼,就好像做的是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注意到毛亮的左眼圈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淤伤,泛着青紫色。我上前一步指着它问,怎么搞的?还没等到回答,我又发现他额头上也有好几块钝物击打后留下的伤疤。他将头发耷拉下来,成心不让我看到。但我还是看到了。
“小毛,不会是跟人打架吃亏了吧!”我边说边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毛亮痛苦地叫了起来,同时缩回了自己的肩膀。
我担心他的肩膀折了,可是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折。只是活动起来不太自如。一切都很明显。毛亮被人打了,而且打得不轻。等我们往他下榻的招待所走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腿脚也有些不利索,走起路来蹒跚得挺厉害。毛亮已经好多年没被人打过。他一定百感交集。
我、毛亮、赵小丽坐在招待所二楼207号房间。这儿已经变成了他们的行宫。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