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躲不过作者:煌瑛-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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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州忽然贴了通缉公文,悬赏捉拿你们兄妹——威远王来了。”老人的双眼忽然绽放出又冷又亮的寒星,让小蝶一阵心慌。
“怎么?”她和小风对视一眼,“他是冲我们来的?难道……他还在记恨上次的蟑螂药事件?难道他发现我们和‘黑芭蕉案’有关?”
“咳!”老人咳嗽一声,鼓着腮帮子瞪着小蝶:“你在装傻?江湖上谁不知道威远王对易天的深仇大恨是没出生就结下的冤孽。当年监斩符家,他大哥是监斩官。结果易天去劫法场救人,人似乎没救走,却把监斩官给杀了——威远王的老爹对黑鹰党恨之入骨,后来又生下这个儿子时,给他起了和老大一样的名字。人人都说,威远王对黑鹰党和易天恨得咬牙切齿,是因为他是他死去的老哥投胎来报仇……”
“呼——”小蝶和小风几乎一起跳了起来,面面相觑:“翠霄山庄!”
“我们得回去报信——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非得吃亏。”小蝶说着便要走。
兰月怜拉住小蝶,语速极快却不失条理:“你不能去!如果在山庄中发现你的踪迹,他们更难逃干系——我去报信,你和你哥哥跟惜儿想办法下山,去海天山庄避一避。”说罢,她冲老人一拱手:“多谢前辈相助。是非之地,不便久留,前辈也速速离去吧。日后北风堡和海天山庄必定重谢。”
老人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四个年轻人一遍,点点头:“都是吉人天相,确实不需要多担心。”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月怜一握妹妹的手,没有更多言语,调头往回奔。她必定练过功夫,腿脚十分敏捷,几下便不见身影。
小蝶心中牵挂翠霄山庄的老老少少,心不在焉地随口问:“兰姑娘,你姐姐不会有危险吧?”
“我姐姐?当然不会!”兰惜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看不出来吧?她的身手好着呢!我们关照好自己,别让她操心才对。山下贴了悬赏状,你们得改个扮相。”
“这好办。”小风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是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木盒布包,“我对易容术有自信。”
他说着便忙活起来,在小蝶脸上做文章。兰惜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小蝶闭着眼睛问她:“兰姑娘,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们姐妹为什么这样尽心尽力?我从来不相信世上真有为陌生人两肋插刀的侠士。”
兰惜撇撇嘴:“你真是的……好吧,我这么说吧:我们姐妹俩有求于你。所以我们现在为你做什么,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武林盟主的女儿竟然有事情求我?”
“能做这事的人不多,世上大概只有你和景渊两个。但我和姐姐都觉得,让你来做更合适。”兰惜点点头,嘴角染着一份充满希望的笑意,“我们想请你去海天山庄,给一个人治病。”
***
炉中燃着木槵子,浅薄的氤氲在书房中徘徊。
景渊一动不动地坐在胡床上,斜倚竹案,垂目凝视面前的书页。这本书还是展示着他翻开时的那一页。
他的呼吸轻缓而绵长,隐隐透露出点滴心事——他想的一定是非常值得深思的事。至于具体是什么,恐怕世上没几个人能猜到。
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辛祐,也未必猜到他竟然在想她……景渊自己也不知道思绪怎么拐到她身上。他本来是在随意浏览医书,看到大承气汤、小承气汤,看到大黄、厚朴、枳实,看着看着,她的音容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飞扬跳脱的她,自信张狂的她,提到银子便双眼放光的她,板着面孔用冷漠明示敌意的她,敏锐却心软的她,倔强又虚弱的她……在失败之后,还伤了他的自尊的她——难怪她让辛祐动情。
景渊早看出辛祐那份超乎寻常的关切回护,也看出小蝶在辛祐面前种种不自然的表现。如果只看到其中一样,他也许不必像现在这样沉思。
他知道他们互相爱慕,只是彼此没有说破。他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也不想知道——这其中没有他的事。
景渊叹了口气。
如此仔细地想她,就只这一回吧!她已经走了,把辛祐甩在脑后。他不过是个局外人,更没有继续惦念的理由。以后,她的生活中还是没有他的事……景渊轻轻咬牙:到此为止!她是有些独特,但无论如何独特,总会在记忆中淡去。
他站起身,深深呼吸,清淡的香气沁入心脾时,精神也再度焕发。回头看看桌上的书,他忍不住笑了——平生第一次看医书时走神,以后再也不可这样。
仿佛知道他出离冥想,辛祐推门进来,脸上有一层忧郁。
“什么事?”景渊的声音沉稳,眼神又恢复了往常的犀利冷静。
“一早下山采办日用的仆役没回来。”
景渊怔了一瞬——这时候他竟有些怕辛祐提起小蝶。还好辛祐的烦恼与那女孩无关。“还有呢?”
辛祐的脸色一沉,“我又派了两拨人去找,可是那些人也没回来——这不寻常。山下也许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景渊的眉头轻轻一拧,尚未发话,便听到书房外有个声音禀报:“庄主,兰大小姐有急事求见。”
话音未落,一个干脆的女声已插了进来:“辛庄主,威远王怀疑你勾结黑鹰党,此刻已经守在山对面。你早做打算,想法躲躲吧。”
辛祐和景渊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诧。
“不知兰大小姐从哪里得的消息?在下怎么可能……”辛祐一边说,一边将兰月怜让进书房,却骤然闭上嘴:小蝶是易天的女儿,也许在大多朝廷官员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捞头的小道消息。但对威远王而言,却有另外的意义。
在他沉默的时候,景渊忽然问:“她已经走远了吧?”
兰月怜点点头,“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个古怪的算卦老头,从他那儿得到消息。小蝶姑娘知道以后,立刻就要返回来报信。”她看着辛祐,好像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
辛祐的神情稍微变了,难以掩饰的欣慰和担忧同时集中在眼中,凝成一种奇特的光华。这双温和真诚的眼睛紧紧盯住月怜,让她的心怦然一动。月怜只觉得一股热潮从胸口漫上两腮,心中一时慌乱,垂下头,忘了揣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义。也许他只是渴望知道小蝶的境遇,也许他只是感激她最后的这条消息呢?月怜的心绪平静时,发现景渊已走到门口,那样子似乎要出去,只是步伐有些生硬。
“想必小蝶姑娘还有口信留给你,我不便听。”景渊并没有回头看辛祐,口吻中却有一点点异样的波动,“说完了,到正厅会合。”
月怜瞥了景渊的背影一眼,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特异的念头:“难道他……?”这个念头旋即被打消。“不该是那样吧。没准他只是对突来的危机感到措手不及呢!”
在她心念电转的时候,辛祐一直静静看着她,这时终于问:“她……可有口信?”
月怜的脸登时又红了,这次的红晕却是一片羞赧——她怎么忘了问问小蝶姑娘,有没有话留给这个人呢?
“不必担心……”月怜看着辛祐的双眼,忍不住开口宽慰。然而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宽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蝶姑娘说,不必为她担心。”
这个善意的谎言让辛祐眉宇的阴沉缓缓散开。他的声音中又充满了平常那种奇妙的感召力:“多谢兰姑娘。这里越来越危险,请您也赶快离开。”
月怜心中忽然失落,不服气地瞪着辛祐,问:“刀枪棍棒,你善使哪一种?”
辛祐一愣,摇摇头。
“这么说,辛庄主是用剑行家,或者奇门兵器的高手?”
辛祐只得再次摇摇头。
“那你打算如何保命?”月怜早知道毒宗中没有几个武林高手,但见辛祐这么从容,反倒替他着急。
这个高大的男子笑了笑。“辛某还不至有性命之虞。”
月怜很奇怪,自己前些日子竟没发现他的笑容那么洒脱。娘说过,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月怜一直懵懵懂懂,此刻却恍然大悟:她遇到了生命中的这个瞬间……心里那股温热的感觉又要上涌,她急忙吸口气,硬是把它压下去,摆出一脸傲然:“岂有此理。我是兰夫人的女儿,这事让我遇到,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日后我可不想听到江湖朋友们说:‘兰夫人的女儿就在翠霄山庄附近,竟然没有去救助’。”
辛祐早就听说,兰夫人家中的女子说得出就做得到,绝不回头。“你不走?”
“不走!”
“那请跟我到正厅,大家一起商量对策。”辛祐深深看了这个女子一眼,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欢喜。
“易姑娘在翠霄山庄逗留,不过十余天……”辛祐坐在正厅,向聚集一堂的毒宗成员们简介眼前的形势。
说到此处,端坐上首的景渊不禁又走神:十余天?原来与她真正相处,不过十几天而已——况且多数时候她都在睡觉休养……
辛祐继续说:“威远王来得快,必然没带大队人马,一定是打算向定、绵两府借调。这两府的守备一向和我有来往,知道他调兵剿我,多半会拖延时间。”他不细说,众人也心照不宣:翠霄山庄这样的大富户,少不了要向附近文武官员、黑白两道的头头脑脑们散财消灾。那些人只要想想日后的巨额外快,也会给他留条后路。
“但他们也不敢拂逆威远王,只能拖得一时半会儿。”辛祐又说道:“山庄中有条通道,直入深山。请宗主和各位长老、女侍尽快离开。”
“你呢?”余香性子急燥,跳了起来:“要走大家一起走。”
“我要是逃了,反而显得翠霄山庄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辛祐双眉蹙起,催促道:“别再争辩,我已经吩咐下人给你们收拾行李。”
毒宗众老少相对无语。京雪棠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我也不走。”
辛祐十分诧异地盯住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只见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是一派从容的神气,丝毫没有无理取闹或者开玩笑的迹象。“棠女侍,这又何必?以你的身手,留下也是白受拖累。”
京雪棠那双冷淡的眼睛迎着辛祐,“我不走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我也不走!”余香和李残萼异口同声,不甘示弱。
“又不是看不清形势的小孩子,连这也要争?”景渊漠然站起身,踱到辛祐跟前:“行李打点好了没?我这就要走了。”
辛祐和他四目相对,微微一笑:“都收拾妥当。祝宗主一路顺风。”
“真出了事,不会没人管你。”景渊淡然一笑,转身便走。
他一走,毒宗的高手们不便久留,纷纷向辛祐道声珍重,随景渊去了。正厅里只剩下辛祐、兰月怜和京雪棠。
“不知棠女侍有何打算?”辛祐狐疑地看看对面的冷漠女子。她一向跟在景渊身边,不离左右,这次竟舍得留下来。
京雪棠旁若无人地再度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低头看着茶水,冷冰冰地回答:“等他。”
山林间空气清新,沁人心脾。一片幽静之中,三个身影在绿荫下踯躅。小蝶跟在小风身后,满腹狐疑:“哥哥,我们应该抄小路下山才对吧?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我觉得我们好像走进深山?”
“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绕到山那一边。”小风的背影一僵,随口搪塞。
小蝶叹口气:“你用不着找这么聪明的理由。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单纯的‘迷路’而已?”
“怎么办呢?”兰惜有些着急,“要是到天黑还在这里耽搁,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正嘀咕,忽然听到身边的树丛扑簌簌响动。
“有野兽?”两个女孩靠到小风身边,三人一起倒退一步。
然而分开树丛走出来的,却是赵兴和冯骏。
“赵大叔!”小风失声一呼,抖露了身份。
赵兴和冯骏一怔,仔细端详他已经易容的脸,又看看改头换面的小蝶,直到看见没变样子的兰惜,才低声疑问:“符公子?易姑娘?”
景渊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和小蝶四目相对时,都把脸扭到一边。张忆娘、曲光、姚辉和李残萼纷纷从树丛后拥出,小蝶才发现:那里是一个隐蔽的山洞。
兰惜没理会这么许多,碰碰身边的小风:“喂,他们怎么叫你‘符公子’?你不是小蝶姑娘的哥哥吗?怎么不姓‘易’?”
小风不回答,却冲景渊抱拳:“想必景宗主得到消息,忙着逃命——诸位保重!”说罢便拉起小蝶和兰惜要走。
李残萼忽然脱口道:“那边不是出山的路!路在……在这边。”说着,偷眼看看景渊,见他并没有见怪的意思,才继续说:“那边通往山里,越走越深。”
张忆娘点头附和:“小风,你们直到现在还在山中乱转,想必是迷路了吧?不妨……”她也偷偷瞄了瞄景渊,看他神态安详,于是道:“不妨同行。”
“同行也好。”兰惜左右看看小风小蝶,连忙道:“反正他们二人都改头换面,也不至于连累你们。”
一直没开口的景渊这时候忽然问:“香女侍到什么地方去了?”
众人四下看看,果然不见余香的影子。
“香姐不会是半路折回去吧?”李残萼肩头微耸,“她最不喜欢被棠女侍比下去,何况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