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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2004年第06期-第69部分

小说: 2004年第0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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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忘掉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一般地说,人需要什么,什么就会遭到毁灭。人的灵魂里包含着魔鬼的可怕法力。以后,数量很少的逃脱者开始重新生活,安宁的日子重归自己,娃娃鱼渐渐地又出现了,它们曾经扮演的角色,已经被别的事物所替代。它们已经隐姓埋名,一个被古代皇帝追捕的逃犯,大胆地藏在了侦缉者的眼前。
  事物的遗失,剩下了它曾经存在标记,原本的东西已经到了它本应在的地方,它的证据却一直伴随我们的生活,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刻舟求剑的寓官版本。娃娃鱼已经转化为我们内心的一种精神线索。娃娃鱼作为龙的名字被废弃,龙成为另外的东西。它的从前作为神话流传,以至于被人的想象不断追加更多的特点,演化为与己无关的乌有之物,被一代代帝王视为吉祥符号,雕刻在自己的宫殿和绘制于自己的衣服上,借以刻画权威,君临天下的气魄有赖于一个不幸者的亡灵,一个仍然活着的动物的替身。
  
  六
  
  “它们拥有自然的租借权,至今尚未过期”
  美洲幻想家博尔赫斯曾在小说《永生》的结尾断言:“语句,被取代和支离破碎的语句,别人的语句,是时间和世纪留下的可怜的施舍。”我们只能从别人的语句,古代的语句,寻找我们的今天,寻找被施舍的内容。有时,语言并不是记录在竹筒上、记录在书页上,它还被大自然悄悄地,故意遗留在一些物质上,遗留在动物的斑纹上,这一点博尔赫斯也曾在另一篇小说中猜想过。也遗留在树叶的浅浅的叶脉上,野花的花瓣的颜色上,以及我们自身的生活中。这一切,都是让我们阅读的,仔细地阅读,粗心的人们很少留意自己身边存在的宝贵细节。
  神圣的物质,神圣的经卷,不朽的、一直叫喊着的万物。它们本质上不是由分子和原子钼成,不是它们的外形所提示的几何曲线和太阳反射中呈现的光泽,不是它本身。它的意义在自身的意义之外,宇宙的光芒被投射到它的影子里。娃娃鱼是一种怎样的话言?它的躯体上写了些什么?除了我们的肤浅猜测,它仍然以它自己的一切,别人的一切,造物主的一切,以无言之言,活着并且说出,我们亦仅仅能有一些肤浅的猜测。用一个哲学家的语言表达:“它们拥有自然的租借权,至今尚未到期。”
  它们租借了被租借的;—必有更为深邃的用心。有关它们的真理,比它们从前的曲折故事隐藏得更深,它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也不允许我们去发现,去触动它的往事。科学家找到的证据和学者们书写的文字,几乎不能证明什么。它只是给予我们一点少得可怜的惊喜,人能够获得充分知识本身就是一种狂妄,一种自我虚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逃脱,它的存在永远超过我们的视线。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来到历山的一个村庄,娃娃鱼生长的山溪就从村庄的边缘流过。舜的时代好像近在咫尺,它在山溪的波纹里轻轻浮动,像一个被折叠起来的面孔。人们像身边的娃娃鱼一样,几千年来恪守自己的寂静生活,进化缓慢,按部就班,连步履也是那样从容、谨慎、不慌不忙,完全符合自然的悠悠节奏。但是其中仍然藏着神奇,平凡比非凡可能更有价值,或者说,平凡乃是非凡的极限。就像种子发芽,草木生长,它怎能这样呢?上帝的儿子耶稣,都觉得它是如此不可思议。
  我来到这个村庄,从早上开始,亲眼目睹了村民们一天的生活。鸡叫声是一天生活的起点。不到早上六点钟,鸡鸣响起,几千年来,这样的永不毁坏的大自然的钟表,精确无比。它将人的生活总是正点代入一个不朽的方程式,只是得出的答案日日常新。L一家开始起床,L的老父亲年过古稀,照常起来做第一件事情:劈柴。锋利的斧头,在暗淡的天光里发出黑蓝的光,一个还未来得及被完全照亮的人的轮廓,用有点笨拙的姿势,预备一天的炊火之薪。斧头上下挥动,从高过头顶的地方,借取了这一高度上的自然能量,猛烈地越过空间。这一动作,这一被压缩了的短暂时间,以及啪的一声闷响,劈木开裂,舜的以前或舜的以后,从未改变。
  女主人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鸡栅,一群鸡涌到院子里。她撒一把米,鸡们怀着感漱之情扑动翅膀,争夺地上的米粒。然后她开始拿起扫帚打扫庭院,就像每天洗脸一样,对生活的敬畏含于其中。村庄的独特声息渐渐大了起来,那种类似于琴瑟的音乐之声,优雅,古老,节奏鲜明。这与城市庞大、庞杂的噪音能量不同,它代表着清淡、恬淡、恬静的基本秩序。L和大儿子一起,到院外的柿树上采摘柿子。邻居们做各自的事情,狭窄街道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古老的笨重石磨转动起来,金黄的玉米被缓缓磨咸面粉。一切劳动几乎没有语言的参与,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交谈。然而,这一点儿也没有损害劳作中的默契,仿佛一出戏剧的出演,已经经过了预先的排练。
  秋天就要过去,天气仍很暖和。地里的活儿已经做完,再有一场雨,就可以把冬小麦种好,那时的庄稼人就可以享受一年中最安逸的季节了。L这些天的习惯性动作,就是仰望天空,蓝,蓝,白云停留一会儿,就又很快散尽,仍然剩下的蓝。趁着这样的间隙,邻居开始盖房,L一家人都前去帮工。他的老父亲则挑着柿子到河边的石头上晾晒,顺手用小刀将柿予皮削掉,以利于它的水分很快蒸发,以便在冬天贮存。河边的大石头献出了自己的平面,供老人坐下,他眯起眼睛发呆地望着远方。他在想什么?我们谁也不可能猜到。也许他所想的仅仅是眼前的一片蓝,天边的蓝。
  动物保护所的饲养员Z来到水边,又一次为娃娃鱼洗澡、换水。他仔细地把塑料盆放到石头上,观察自己精心饲养的娃娃鱼,手指轻轻地触到娃娃鱼的绸缎似的皮肤。古代的豢龙氏就是这样养龙的吗?我问他,你听到过娃娃鱼的叫声吗?他说,自从把娃娃鱼捕获到这里,它们就不叫了。不过,在河边听到过,就像孩子的哭声。我看到娃娃鱼疣粒状的眼睛,它的深色身躯,看上去是那样温和、憨厚、可爱,它伸出胖胖的手指,真的和婴儿的小手相似,这使我的内心里波澜翻腾:娃娃鱼大需要我们的深爱,我们也必须付出自己的爱,对它,对自然,也是对我们自己。仅仅是娃娃鱼的名字,就让我们顿生怜悯之情,因为,它是用我们的孩子来命名的。
  河里的流水映出我们的影子,我们的面孔好像随着流水飘动,从中感到了自己的堕落。舜的琴声已经被埋到了他所耕种过的土壤里,已经腐烂。他曾在南风中弹琴作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柔和的南风从他的面颊轻轻拂过,他的头发迎风飞扬,他的目光扫过了王国的疆土,眼前一片明亮。可是这样的琴声已经消散,就像一页书写着神的密诏的纸片,蝙蝠一样飘下深渊。娃娃鱼也已沉默不语,面对眼前的世界,还能继续说些什么?说过的已不必说,来说得乃不可说,只有沉默能够涵盖每一个世纪,每一个被染红了的秋天,以及所有时间、所有遭遇、所有不幸和所有真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一天的光阴就像几千年的光阴,就像娃娃鱼所经历的一亿几千万年光阴,简单而虚无。L的一家人陆续回到家中,L老茧坚硬的大手,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沉思了好久,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忘掉了什么,总之,犹豫了一会儿,粗暴地撕下了一页。用大大的黑体字标着阿拉伯数字的日历,和造币厂刚刚印制的崭新纸币一样,挺刮,坚韧,在黑夜到来前的最后时刻闪着光,它用每一个唯一的日子作为自己的防伪标识,一个日子根本不会与另一个日子混淆,只是在撕下它的一瞬,发出哧的一声,尖锐,迅疾,刺激,不容置疑。一天的终结,多少年的终结,哧的一声嘶裂。
  晚饭后才开了灯,一盏15瓦的灯泡,将并不明亮的光射向每一个角落,人们的脸庞现出明暗的分界,夸张的塑像都坐在小板凳上,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屏幕,在一片雪花斑点里推出了清晰度很差的人影——远离自己的城市场景,豪华汽车和别墅,高架公路和人行天桥,奢华的生活只露出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城市的富裕和乡村的贫困形成鲜明对比,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现实更值得深思。对于L一家人来说,电视剧中讲述的不过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和远去的舜的故事几无区别,甚至他们更相信后者。
  屏幕上的雪花斑点,更加反衬了故事的梦幻性质。L的老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借着点燃旱烟时火柴提供的小小光源,隐约能够看到房屋前面的木柱中间供奉的土地神,一个砖雕的神龛,一个过时的、穿着古代服装的神仙,同样现出了有点模糊的孤独表情。它的两边有着庄稼人的历史信条,在L老父亲的烟火一明一灭中,凑到近处才能看到上面的字迹:土中生白玉,地内长黄金。土地神的头顶是一幅横批:土变金。可是,有谁凑到近处,看这些毫无参考价值的格言?它只是被一个老人嘴角的孤独烟火无意间照亮,又立刻陷入本来的幽暗。
  事实上,无论是神,还是人,仍然必须接受土里刨金的现实。在土地里,真的有所说的金?信条归信条,生活归生活,现实归现实。在这里,这台早已被淘汰的黑白电视机,仍然是稀缺资源,邻家的女人和孩子照常来观看。他们偶尔说几句话,更多的时间被电视剧中英名其妙的时髦对话充填。村外河水的声音,微微的南风抚摸树木和屋顶的声音,都被屏幕上梦幻似的人物用各种方式打断。河流的对岸,灯光亮了起来。那是我的住处,是乡政府为了开发旅游业将三分之二的办公楼,出租给一个东北老板,装修成一个土气十足的乡村旅店。就是在昨天,老板从城市带来了两个妖艳的陪客小姐,卡拉OK的声音彻夜不息。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舜的土地被添加了不安分的化学肥料,偏僻的山村感到了震撼。


燃烧的田野
■  陈 彤
  陈锦清在浙江的知名度很高,高到连出租车司机都知道——
  “你去农科院?那里有个种油菜的可发了大财。”
  “你是说陈锦清吗?”
  “好像是这个名字,听说从国外回来,很不得了。”
  “你知道他?”
  “谁不知道?西湖边上卖茶叶蛋的都知道,他种的油莱可以当石油。”
  “你们还挺关心科研发展?”
  “谁不关心赚钱的事?报纸上说,他的一项什么成果转让费就有350万元!”
  按道理说,在杭州这样一个城市,浙江省农科院的一位首席专家很难成为公众人物,但陈锦清是个例外。
  他的头衔很多——比如浙江省农业科学院病毒学与生物技术研究所所长,病毒学与生物技术农业部重点开放实验室副主任,浙江省“151人才工程”第一层次培养人员、浙江省政协委员、浙江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科技人员、浙江省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浙江绿洲生态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等等。
  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头衔他们是记不住的,他们记住陈锦清是因为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因为陈锦清的“油菜”,第二件事情还是因为他的“油菜”,前一个“油菜”为陈锦清个人创造了财富,当年他凭着它刷新了浙江省农业科技成果转让的最高记录——350万元,对于一个关心财富的地区来说,陈锦清一夜成名绝对在情理之中,人们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的理论和科研,但人们知道他的身价;当然如果陈锦清的“油莱”只可能为他—个人带来财富,人们对他的关心热度估计也不会太长,关键在于浙江是我国油莱的种植大省,假如油莱真的可以做燃料,其经济效益将无法限量,作为一个浙江人,关心财富机遇几乎是一种完全不用培养的爱好,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陈锦清的后一个“油菜”呢?前一个已经为他创造了财富,后一个该轮到谁了?陈锦清的“油菜”就像神话传说中的“神菜”,谁拥有它谁就能够掌握未来。
  我要亲眼看到自己的成果转化为财富
  陈锦清与人们印象中的科学家不大一样——他有着棕红色头发,微微卷曲;笔直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不戴眼镜,穿休闲装。说话做事,言谈举止,完全不是埋头书斋的知识分子式做派。据说有人建议他去拍广告,就是那种成功的企业家形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很强影响力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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