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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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邦没当回事,“哦,这事啊?这和白原崴有啥关系?你们上次汇报时不也说了吗?早在北京的资产划拨文件下达之前,白原崴就和王正义闹翻了,已经准备改组伟业中国的高管班子了嘛!再说,现在王正义又死在巴黎了,别瞎琢磨了!”
孙鲁生却不愿放弃,“赵省长,我这可不是瞎琢磨!白原崴套咱们,咱们也可以反手套他嘛!就以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罪对他来个立案审查,把他吓阻在境外!”
赵安邦怔住了,“什么?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对白原崴发个通缉令啊?!”
孙鲁生说:“能发个通缉令更好!当然,不是真抓,就是演一场戏嘛!和白原崴这种资本大鳄斗,得出点险招,险中取胜,反正兵不厌诈嘛,兵书上有的。”
赵安邦沉下脸,“什么兵不厌诈?这是馊主意!”
孙鲁生有点着急,“赵省长,你别急着下结论嘛。这笔资产可是三百亿啊!”
赵安邦手一挥,很不高兴地说:“那也不能这么乱来!三百亿怎么了?就眼红了?鲁生同志,你是省国资委常务副主任,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负有一份责任,这没错,利用手上的权力和你说的兵不厌诈的手段拿回这三百亿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以这种方法拿回了三百亿,我们汉江省也许会失去三千亿!文山的教训已经摆在那里,对赚钱的企业巧取豪夺,自以为很聪明,结果怎么样?谁也不去文山投资了,人家发不了财,你文山也别发展了!”说到这里,口气缓和下来,“鲁生同志,请你一定不要忘了,你这个省国资委主任和我这个省长代表的是国家,是汉江省人民政府,有个自身形象和影响问题,另外,还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国务院领导刚才在电话里说了,原则要坚持,但也要实事求是,一定要稳妥解决好!’’
孙鲁生想想也是,没再争辩下去,“赵省长,那你说怎么办吧?就让白原崴在巴黎继续这么胡说一气,总得采取一些必要措施吧?”
赵安邦想了想,指示说:“你尽快和白原崴联系一下,亲自联系!搞清他住在巴黎什么地方?去巴黎什么目的?以我和省政府的名义告诉他两点:一、伟业国际的产权问题请他免谈,我和汉江省政府从没认定它是戴红帽子的私营企业,这是重大原则问题。二、在产权奖励方案没得到双方认可之前,请他不要再公开发表不适宜的言论,否则,后果自负!另外,再找一下我驻法大使馆,请商务处参赞同志出一下面,代表我们做做白原崴的工作,请白原崴国外事情结束后早日回国。”
孙鲁生犹豫了一下,“驻法使馆能理睬我么?这个电话你是不是亲自打?”
赵安邦不耐烦了,“让你打你就打嘛,就说我让打的,这几年我省经贸代表团每年几次去法国,大使馆几乎成我们的办事处了,这点小事,会替咱们办的!”说罢,离开办公桌,坐到了沙发上,“鲁生,我不是和你说了么,可以考虑奖励白原崴和他们的高管人员一些股权,总额不超过20%,搞个方案,你们搞了没有?”
孙鲁生汇报说:“已经在搞了,我让产权处搞的。不过,现在看来行不通,白原崴不会只满足于伟业国际的经营管理权,他的胃口大得很,一出境就现出原形了。你看他在境外说的这些话,似乎还想一口吞掉伟业国际,方案做了也白做!”
赵安邦道:“怎么是白做呢?谈判总要有个基础文件嘛!白原崴想一口吞掉伟业国际是一厢情愿,没这个可能。不过,该让点步也要让点步,可以考虑在10%左右让。白原崴和原管理层的经营权必须保证,我早就说了,我不愿看到一个奇迹在我们手上消失,伟业国际不是泰坦尼克号,这艘巨轮决不能上演冰海沉船!”
孙鲁生叹了口气,郁郁问:“如果白原崴达不到目的,最终非要沉船呢?”
赵安邦颇为自信地笑了起来,“这可能性不大,平州港他都不愿放弃嘛!”
孙鲁生问:“白原崴这么猖狂,我们还让步,合适么?是不是也影响形象?”
赵安邦说:“影响什么形象啊?现在就是平等谈判,他猖狂进攻,你疯狂反击嘛,我看你孙主任也够疯狂的了,竟然想到要下通缉令吓唬人家了广
孙鲁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么,赵省长,就算我们让10%,白原崴的股权也只占30%,加上他们管理层原有持股,最多占到43%,如果坚持不让,他们就是33%,;控股权是我们的,又怎么保证他们的经营权呢?我们不派董事长、总经理了?我们一股独大,将来在董事会搞表决,肯定是我们说了算嘛!”
赵安邦说:“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白原崴心病就在这里!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有了个想法:我们不能一股独大,股权要进行社会化处理,分散卖给对伟业国际有兴趣的企业法人和社会法人,甚至是自然人!也鼓励白原崴的合作伙伴来买,我们最多只保留30%,一个原则,就是让白原崴继续控股!”站了起来,在沙发前踱着步,继续说,“孙主任,你想啊,30%至40%左右的股权卖出去,我们收回来的资金是多少?上百亿吧?能办多少事?文山问题不就好解决了?余下的股权让白原崴继续经营,每年还能分红,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的目的全实现了!”禁不住感慨起来,“当年京港开发投给白原崴一千万,谁能想到今天会让我们赚得这么盆满钵盈?说良心话,这可是我此生看到过的最赚钱的一笔国有资产买卖啊!”
孙鲁生不禁兴奋起来,“嘿,赵省长,你说的这些,我和同志们还真没想到过。我看是个好主意,只要白原崴愿意回来谈,能接受就行!”
赵安邦挺有信心,“我估计白原崴能接受的,在宁川和他交锋时,我已有预感了。他也舍不得自己一手打造的伟业国际啊,只要我们真诚待他,我想,他会给我们一定程度的真诚回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把他变成一只剥光了的肥猪,更不能让他成为海外流亡的持不同政见者,否则,我们就是糊涂虫!这既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问题,政治经济学嘛,经济从来就离不开政治,这一点要记住!”
孙鲁生心里一震,适时地打开笔记本,认真记录起了赵安邦的指示。
赵安邦继续指示说:“还有,平州港扩建工程的事也给我提了个醒,资金和资产冻结并不明智,一个好项目与我们无关了。所以,伟业的国内资金可以考虑在有效监控的前提下解冻,不要再拘泥过去的接收程序,也尽量减少对现有项目的影响。这些项目真砸在手上,将来我们的股份还怎么卖?又怎么分红啊?,是不是!”
孙鲁生停止了记录,“赵省长,这我可要说明一下:伟业国际和平州市政府签的平州港扩建合同还是有效的,如果看好这个项目,我们还可以拿回来嘛!”
赵安邦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就算能拿回来也不拿了!我们没道理嘛,接收期间搞了个资产冻结,逼着人家改变了投资方,石亚南背后可没少埋怨我!”
孙鲁生点了点头,“好,你省政府领导有话,我们执行就是厂说罢,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告辞,“赵省长,回去后,我就按你今天的指示精神,先摘个伟业国际产权分拆及社会化一揽子方案,搞出来后再向你做一次具体汇报吧!”
赵安邦道:“不要找我,先让你们国资委主任陈副省长看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刚才这些设想,我也要和陈副省长通气的,得在省政府办公会上定啊!另外,你也给我学聪明点,别把底牌都告诉白原崴,产权分拆社会化处理的事暂时别和他说,奖励的股权就定在20%,那10%也不要轻易让,我们还得逼逼他!”
孙鲁生心里有数,连连应着,向门口走,“好,好,那我就回去了!”
赵安邦却又想起了什么,“哎,孙主任,别忙走,我好像还有什么事……”
孙鲁生站住了,“除了伟业国际,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是文山国企的事?”
赵安邦回忆着,“不是,不是!”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是一个上市公司的事!孙鲁生,你给我坐下,这事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化名鲁之杰在《汉江商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怀疑人家宁川的绿色田园业绩有问题?想吃官司啊?”
孙鲁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自己一篇小文章竟捅到了省长面前,省长竟知道她笔名叫鲁之杰!便问:“赵省长,你怎么知道我在商报上发表了这篇文章?”
赵安邦批评道:“还说呢,人家绿色田园老总许克明告到我面前来了!我让秘书找到商报总编,才知道咱们省国资委有个女秀才叫鲁之杰!我说鲁之杰同志,你少替人家绿色田园操心好不好?你真吃上官司不停地上法庭,工作不受影响啊?别说绿色田园搞得不错,就算有问题也用不着你来管,有证券
监管部门嘛!”
孙鲁生赔着小心问:“赵省长,我……我这篇文章你看了没有?”
赵安邦道:“我还没来得及看,这种东西你不要再写了好不好?”
孙鲁生解释说:“赵省长,其实,你应该看一看,我哪天找来送给你。绿色田园真有问题,根据我的分析,业绩水分不小,估计是颗地雷!荒唐的是,这颗地雷偏有人抢,这阵子股价疯长,也不知是股民疯了,还是市场疯了……”
这时,桌上的保密红机响了起来。赵安邦走过去接电话,边走边说,“孙鲁生,你不要说了,别管是地雷还是卫星,都不在你省国资委的职责范围,是地雷,涨上去也不会长久,也会跌下来,让股民和市场去说话嘛,好了,就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身为省长的高级领导要接保密电话,自己在面前不合适。可孙鲁生心里真是不服:这位省长精明过人,怎么就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呢?既然现在发现了地雷,就得想法把它排除,怎么能让它日后踩上去再爆炸呢?况且绿色田园不是外省的上市公司,是汉江的上市公司,真闹出个什么大丑闻来,他省长脸上不也挂不住吗?!就算出于私心,非要保护本省的上市公司也不能这么保护嘛!
然而,见赵安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也没再多说,只好心提醒了句,“赵省长,钱惠人市长的老婆崔小柔就在这家公司,你最好让钱市长注意点影响广
赵安邦一怔,拿起的话筒又放下了,“哎,孙主任,你什么意思啊?”
孙鲁生说:“没啥意思,就是提个醒嘛,白小亮出事后,外面议论不少哩!”
赵安邦脸一拉,“白小亮出事和钱惠人有啥关系?瞎议论什么?就事论事,说他老婆——他老婆又怎么了?也参预炒股了?她是不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啊?”
孙鲁生这才后悔起来:赵安邦和钱惠人是什么关系?据说赵安邦正琢磨着要把钱惠人往副省级上推呢,她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于是,就事论事道:“我在绿色田园董事名单上看到了崔小柔的名字,持股数八千股,是不是参预炒股我不清楚。”
赵安邦说:“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四处乱说,更不要瞎联系!现在哪个上市公司高管人员不持股啊?老钱现在已经够难受的了,鲁生,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省长大人这种态度,她还有啥可说的?于是只得连连应着,退出了门……
十九
钱惠人一直把女儿盼盼送到省城机场安检处,眼看着盼盼从艳红的小坤包里掏出飞机票、登机牌和身份证,递到一位女安检人员面前。女安检人员对照身份证看了看,职业性的目光在盼盼俊俏的小脸上停留了只一两秒钟,便在登机牌上盖了安检章。盼盼把女安检递出来的身份证、飞机票、登机牌胡乱抓在手上,冲着安全隔离线外的钱惠人挥了挥手,强作欢颜地说了句:“老爸,你回吧,我走了!”
钱惠人却不放心,大声嘱咐说:“把身份证和飞机票收好,收到包里去,只留着登机牌就行了!还有,下飞机见到你妈后,马上给我打个电话,别忘了咽!”
盼盼真是个乖乖女,当即打开小坤包,把身份证、飞机票放到包里,只拿着一张登机牌走进了安检门。通过安检门后,再次向钱惠人挥手,“爸,你回吧!”
钱惠人不愿走,眼里含着欲滴的泪,冲着盼盼无声地挥了挥手,让盼盼先走。
盼盼先走了,脚下的高跟鞋在花岗岩地面上击出一串脆响,身影一闪,消失在候机大厅流动的人群中。钱惠人眼瞳里留下的最后影像是盼盼的白色上衣和那只背在身后的艳红的小坤包。小坤包是他这次在省城给女儿买的,真正的意大利名牌。
一切都过去了,该澄清的都澄清了,恶梦总算做到头了。开车赶回宁川的路上,钱惠人倚在后座上佯装打盹,心里默默咀嚼着在省城这两天一夜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