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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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行人大多面带愁容,在这肮脏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熟人见了面,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再三客套,只是略微打个千,寒暄两句,然后又满世界的蹿,寻找着一切可以救急的食物。
现在南北和谈已在进行,南北双方是停战了,可是这京城里的气氛却依然紧张,天津一带的北洋军在厉兵秣马,随时都有可能打到京城来,因为南方代表说了,要么北洋军自己解决朝廷,要么南方革命军大举北伐,亲自解决朝廷,顺带解决北洋军,这传言越传越广,不由百姓不信,于是那些原本打算进京售粮的粮贩、小农一听,调头就回了乡,结果这京城里的粮荒是越来越严重,不要说米铺面铺了,就是那药铺里的药材也被抢购一空,这几天来,街上的狗也看不见几条,都叫饥民充了饥了。
洋人的报纸说了,南方代表也不是不能通融,只要清室退位让国,一切好说,不仅战争可以避免,而且退位之后的皇室也可以享受到若干优待,就看清室如何选择了。
这两天来茶馆里的旗人是愈发多了起来,都在议论这南方提出的“优待条件”的事情,众人心中惶恐,因为这优待条件似乎只是针对皇室,如果皇室退位让国,把这天下让给汉人,那么这旗人二百年地“铁杆庄稼”算是给人连茬带根一股脑给刷了,旗丁们能不忧心么?
可是忧心归忧心,当小恭王的那个什么“宗社党”到茶馆里拉人当兵的时候,却也没见有几个旗人主动应募的。
这叫“暮气”,这大清国的气数是叫这暮气给消磨殆尽了。
这江山是该换个人来坐了。
“闪开!闪开!”
“啪!啪!”
一辆四轮马车在这积满泥水地街道上飞弛。车前车后簇拥着大群骑兵。最前头开道地两个骑兵更是人手一根长鞭。一边吆喝一边挥舞长鞭。鞭梢抽得“啪啪”直响。一些躲避不及地路人着实吃了几鞭。
自从张之洞被革命党地死士炸死在马车里后。这京城里地达官显贵已经声鹤唳。轻易不敢出门。迫不得已出门时必然要带着大批扈从卫队。前呼后拥。给自己壮胆。虽然死地是张之洞。但谁都明白。革命党真正想杀地人是摄政王载沣。张之洞实际上是替载沣死地。现在地旗人亲贵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成为革命党地下一个目标。尤其是庆王、恭王那帮王爷。更是将自己防护地周全。连马车上也镶上了铁板。据说连洋枪子弹都打不穿。
这辆四轮马车就是那种镶上了铁板地型号。而且也同样没有任何标志可以判断它地主人。倒是那车前车后地骑兵似乎暴露了一点车主人地信息。因为那些骑兵头戴大檐帽。帽上镶着金边。懂行地老北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北洋新军地兵。车里坐地即使不是北洋派官僚。只怕也是与北洋走得近地人。否则。不可能享受到北洋军地保护。
现在京城附近地北洋军已不多了。原来地北洋第一镇也已被朝廷地一纸上谕改编了。现在叫做“禁卫军”。不再隶属北洋军了。而且原先地大檐帽也被一种小暖帽取代。据说这是小恭王伟地主意。表示朝廷与北洋势不两立。
但那终究只是小恭王地一相情愿而已。禁卫军再可靠。也仅仅只有一个镇。而且那个汉人步兵标已经哗变。裹挟着军中地那些假旗人投奔天津袁世凯去了。禁卫军剩下地兵只有不到一万人。虽说后来东拼西凑又招募了几千旗人。但靠这些人根本挡不住天津地那几个北洋镇。再加上洋人“中立”。不再向朝廷出售军械。大沽地兵工局、造船所也被袁世凯接收。现在京城里储存地步枪只有两万多杆。大炮也只剩下几十门。炮弹来源完全断绝。这种情势之下。如果真与北洋军火并起来。禁卫军只怕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去。又谈什么“势不两立”?
所以,最后地结果,就是朝廷屈服,低三下四的和“摄政大臣”袁世凯平起平坐,双方互派代表在京津铁路来回穿梭,讨价还价。
这辆四轮马车里坐的正是袁世凯的代表,曾经的阶下囚、现在的民政部右侍郎赵秉钧,他刚从大前门火车站下车,带着南方革命军的一份最后通和袁世凯的一份奏折,去紫禁城觐见大清国的太后和皇帝,随行的骑兵是袁世凯特意派来的,北洋军的精锐骑兵,连骑的战马都是从外国进口的。
虽
开道,但这马车走得也是磕磕绊绊,一则是那糟糕的则是那不时出现在街上的大队旗人。
这些旗人都是小恭王等人组织的,正打着“宗社党”的旗号在街上示威,前两天他们刚刚结束了在使馆区附近的表演,这几天正忙着在城里拉壮丁,声称要组织起一支“宗室军”,要跟袁世凯和革命党拼到底。
这些旗人见了马车往往一拥而上,围住不许走,因为在他们看来,那护送马车的是北洋军,所以马车里坐着的肯定是袁世凯的死党。
如果不是随车的一个内廷太监手捧上谕在车里“护驾”的话,恐怕赵秉钧早就被这帮愤怒的旗人撕成碎片了。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马车在东华门外停下,早有太监等在那里,见了赵秉钧,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让他上了二人肩舆,便一路快步走进大内。
到了养心殿,殿外已站满王公大臣,多数人面带不屑,少数人忧心忡忡,不知道赵秉钧这一次带来的又是什么文件,上次,也是在这里,这个赵秉钧拿来了一份六国公使联合照会,在那上头,英法美德俄日六国列强公开宣称,如果清廷不能迅速解决国体问题争端,那么,六国将采取“必要之措置”,以维护各国在华利益,那照会言辞激烈,可以说是颐指气使,就像是主子在呵斥奴才,不仅吓得隆裕太后面无人色,更将一班王公大臣气得跳脚,但跳脚归跳脚,列强偏向袁世凯却是毫无疑问的,现在南方革命党咬住“共和”不放,袁世凯也派人逼宫,朝廷成了风箱里的耗子,连洋人都指望不上了。
见赵秉钧走下肩舆,早已等在一旁的小恭王伟立即提着那把白虹刀走到他跟前,恶狠狠的说道:“姓赵的,袁世凯又叫你来传什么话?便在这里说,不必惊扰太后了。”
赵秉钧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恭王,你挡在这里,耽误了觐见,太后怪罪下来,你可得担待着。”
“哼哼!只要能诛杀乱臣,便是夺了本王的爵位,本王也是甘心的。”伟亮了亮手里的白虹刀,旁边几个少壮亲贵也纷纷拥上,你推我搡,就差抡拳头狠揍了。
“够了!恭王,叫他进来。”养心殿东暖阁传来隆裕太后的声音。
赵秉钧整了整被抓皱的官袍,在殿外三跪九叩,做足了臣子的功夫,这才缓步跨进养心殿。
隆裕没叫别人进去,养心殿里就只太后和庆王、醇王,皇帝刚才哭闹,已经由太监和宫女抱下去了,养心殿里一时静得诡异,殿外站立的众人也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像是一群等待宣判的人犯。
赵秉钧没在养心殿里呆多久,片刻之后就走了出来,跪在殿外又是三跪九叩,然后上了二人肩舆,头也不回的去了。
殿外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想说什么,可是谁也没有开口。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养心殿里的哭声,那是隆裕太后在哭,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姓叶赫那拉的女人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哭,那眼泡一直红得发紫,在哭声中,众人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咱们……旗人……的天下……就要……断送在哀家手里吗?难道连虚君都不成吗?咱们只顶着个‘皇帝’的虚名,什么事也不管,国事都交他们去办,这也行?”
然后,就是庆王奕的声音:“太后,事到如今,哭也没用,还是早下懿旨,让国便让国,总好过被革命军杀来砍了脑袋。现在洋人指望不上,袁世凯也不肯帮忙,革命党更是嚷嚷着举兵北伐,听说那个湖北都督赵北连断头台就定做好了,是仿照法国式样,当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就是死在那上头的,咱们可得引以为鉴。好在袁世凯总算是有点良心,从中转|U,好歹为皇室争取了点优待条件,每年有岁俸,大行皇帝和大行太后的陵寝也由袁世凯和南方军政府包办,太后和皇上也可以暂时住在大内,将来搬到醇王府,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至于旗人,共和政府也平等对待……”
听到这里,站在殿外的小恭王伟再也忍不住了,“唰”的抽出了白虹刀,大叫一声:“老庆!你这老混帐!当年若不是你引狼入室,喂饱了袁世凯那头恶狼,咱们旗人又怎会有今日?袁世凯现在不是什么有良心,他是害怕手下那帮人有样学样做奸臣,这才假惺惺的做起了忠臣!这种时候你还给袁世凯说好话,老庆,你这王八蛋的良心叫狗吃了!你的那点龌龊心思我清楚得很!你这么多年捞足了银子,怕革命军杀来抄你的王府!你这奸臣,本王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老贼!”(未完待续,)
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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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一功臣
在养心殿的门口,骂完了庆王,伟提着刀就向殿匆奔出来的太监总管小德张拦下。 首发
“恭王,您老悠着点,那可是庆王!太后也在里头,可别惊了驾。”小德张跪着,抱住了伟的腿。
“你这阉奴,搬弄是否,为袁贼张目,也得杀!”伟挥刀欲劈,但小德张见机也快,急忙向后一滚,连滚带爬跑进了养心殿,哭道:“太后,恭王要杀奴才!”
肃王善耆见状,急忙冲过去将伟一把抱住,叫道:“恭王!别在这里撒泼!这是大内,不是你恭王府!”
镇国公载泽也从旁劝说,夺下白虹刀,说道:“咱旗人如今就剩下窝里斗的本事了吗?如今袁世凯都骑到咱脖子上来了,咱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窝里斗啊。”
殿外众人呆立一旁,这时也回过神来,纷纷走上前,劝说的劝说,火上浇油的火上浇油,一时之间争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袁世凯好对付,派几个刺客,带着珠宝去拜见,贴身藏把匕首,淬了毒,见了袁世凯的面,一刀下去,结果了他!他不是想要咱大清国的国玺吗?咱就把国玺给他送去,当饵用用!”不必奇怪,说这话的贝勒是位京剧票友,“荆柯刺秦”的段子看多了。
“那没用!袁世凯死了,可北洋没散,段~瑞、冯国璋,还有那个老狐狸徐世昌,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咱大清国的国玺是满文,袁世凯肯定看不上的。要我说,还是等那王回来,他那‘五十万蒙古健儿’虽说有些夸张,可十来万骑兵总是有的,等那王领兵杀来,刀如雪,箭如蝗,朝廷还怕北洋军?当年兀术爷几万骑兵横扫天下,打步兵可不跟砍瓜切菜似的?”这位镇国公是评书迷,常听《说岳全传》。
“甭说这些没边儿没际地废话!还是老老实实把北边各省的巡防营调到京里,无论如何,先固守京城,守得一日便是一日,再联络日本、俄国,他们不是想要东北么?咱就拿东北跟他们换洋枪洋炮、洋米洋面。”王爷毕竟是王爷,多少比贝勒、镇国公靠谱点。
“东北是龙兴之地,怎能卖给洋人?再说了,巡防营都调来,谁去弹压地面?顾头不顾腚,到时候北方各省乱党一起,天下烂,粮饷、兵源从何而出?拆了你的王府变卖吗?袁世凯现在还在演忠臣,如果逼急了他,这个奸臣就狗急跳墙了。”另一位王爷更清醒些。
“照你意思。朝廷除了投降。就没别地路可走了?我看。这世上不仅有‘汉奸’。还有‘旗奸’。”
“呸!你才是旗奸!投降?就算你降了。老子也不降!朝廷更不能降。降了。咱这五百多万旗人可咋办?饿死不成?要我说。朝廷不如迁都!东北咱是去不了。可咱能去蒙古啊!‘满蒙一家’。这话可喊了二百余年。总不能白嚷嚷吧?”
“去蒙古?那也得走得到地方!现在到处都是北洋军。万一路上遇到乱兵。你有什么办法保护皇上?”
“可以叫日本人、俄国人保护!实在不行。咱就去莫斯科、东京。学申包胥。哭秦庭。搬救兵!再不行。咱就把京城地旗人都集合起来。斩木为兵。我就不信。咱旗人都是废物点心。连几个不怕死地爷们都找不出来!”
……
纷纷扰扰中。一位老王爷踉踉跄跄走到御阶之下。冲着那灰蒙蒙地天空望了望。两颗浊泪夺目而出。“卟嗵”一声跪倒。伸出两臂。向着苍天发问:
“革命,革命……一帮草民,安敢如此嚣张?大清二百余年地社稷,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苍天无语,但那紫禁城的高墙大院却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