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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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畔:通“叛”,以上事参见《公羊传·僖公九年·传》。
(5)睚(y2牙):眼角。眦(@字):眼眶。睚眦:怒目而视。
【译文】
齐桓公在举行盛大朝会的时候,背上背着个女人,那游乐的时候,还有什么能超过这种做法呢?正当要整治诸侯礼节,推崇和鼓励庄重、恭敬的时候,背上背着个女人,怎么能率领诸侯替周王室办事?在葵丘会盟上,齐桓公骄傲自大,当时诸侯背离他的就有九个国家。怒目而视,礼貌不当。有九国背离,何况是背着女人这种淫乱行为,他们怎么肯留下呢?
【原文】
16·23或曰:“管仲告诸侯(1),吾君背有疽创(2),不得妇人,疮不衰愈。诸侯信管仲,故无畔者。”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孔子。当时诸侯千人以上,必知方术(3),治疽不用妇人,管仲为君讳也。诸侯知仲为君讳而欺己(4),必恚怒而畔去,何以能久统会诸侯,成功于霸?
【注释】
(1)《太平御览》卷七四二引《论衡》文,“侯”下有“曰”字,可从。
(2)创:《艺文类聚》卷三五引《论衡》文作“疮”,可从。
(3)方术:这里指医术。
(4)仲:递修本作“苟”,可从。
【译文】
有人说:“管仲告诉诸侯说,我的君主背上有个毒疮,没有女人伏在背上,疮病就不会减轻、痊愈。诸侯们相信了管仲的话,所以没有背离的。其实,有十户人家的地方,一定有像孔子一样忠诚遵循礼制的。当时在场的诸侯和各国官史有千人以上,肯定有知道医术,治疗毒疮不用女人伏在背上的,而是管仲在为他的君王掩饰淫乱行为。诸侯们要是知道了在为他的君王掩饰淫乱行为而欺骗自已,必然会愤怒而背离,那么齐桓公又怎么能长期地统率、会盟诸侯,成就霸业呢?
【原文】
16·24或曰:“桓公实无道,任贤相管仲,故能霸天下。”夫无道之人,与狂无异,信谗远贤,反害仁义,安能任管仲,能养人令之?成事: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无道之君,莫能用贤。使管仲贤,桓公不能用;用管仲,故知桓公无乱行也。有贤明之君,故有贞良之臣。臣贤、君明之验,奈何谓之有乱?
【译文】
有人说:“齐桓公确实没有道义,因为任用了贤能的宰相管仲,所以才能够称霸天下。”其实,没有道义的人,跟狂人没有差别,听信谗言,疏远贤人,违反和损害仁义,怎么能任用管仲,怎么能养一班人,并支配他们呢?以往的事例是:夏桀杀关龙逢,商纣杀王子比干,说明没有道义的君主,不会任用贤人。即使管仲贤能,齐桓公也不会任用他;重用管仲,所以知道齐桓公没有淫乱行为。有贤明的君主,必定有忠贞贤良的臣子。臣子贤能,是君主贤明的证明,怎么能说齐桓公有淫乱的行为呢?
【原文】
16·25难曰:“卫灵公无道之君(1),时知贤臣。管仲为辅,何明桓公不为乱也?”夫灵公无道,任用三臣(2),仅以不丧,非有功行也。桓公尊九九之人(3),拔宁戚于车下(4),责苞茅不贡运兵攻楚(5),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千世一出之主也,而云负妇人于背,虚矣。
【注释】
(1)卫灵公:名元。春秋末卫国君主,公元前534~前493年在位。
(2)三臣:指仲叔圄(y(羽)、祝鮀(tu¥驮)、王孙贾等三位卫灵公的大臣。参见《论语·宪问》。
(3)九九:算术。桓公尊九九之人:据《韩诗外传》卷三记载,有个懂算术的人去见齐桓公,说算术是一般才能,如果你能尊重他,那些才能高超的人就会闻讯而来。
(4)宁戚:春秋时齐国人,家境贫穷,给人赶牛车。边喂牛边唱歌,齐桓公听见后很赏识,就提拔他做了官。事参见《吕氏春秋·举难》、《晏子春秋·问》。
(5)苞茅:同“包茅”。包:裹束。茅:菁茅(一种香草)。包茅:成束的菁草茅,祭祀时用来滤酒。它是楚国特产,每年必须向周王室进贡。据《左传·僖公四年》记载,公元前656年,齐桓公以楚国没有履行向周王室进贡菁茅的义务,使周王祭祀没有菁茅滤酒为理由,发兵讨伐楚国。
【译文】
有人责难说:“卫灵公是个没有道义的君主,当时也知道任用贤臣。管仲做齐桓公辅佐,怎么就能证明齐桓公不做淫乱的事?其实,卫灵公没有道义,任用仲叔圄等三位大臣,只是做到不亡国,并没有任何功绩和作为。齐桓公能尊重懂算术的人,能把给人赶车地位低下的宁戚提拔起来,能指责楚国不向周室进贡芭茅而载兵去攻打楚国,能多次召集诸侯会盟,匡正天下诸侯,这是一千代才出现一个的君主,却说他把女人背在背上,可见不真实。
【原文】
16·26说《尚书》者曰:“周公居摄(1),带天子之绶(2),戴天子之冠,负扆南面而朝诸侯(3)”。户牖之间曰“扆”,南面之坐位也。负扆南面乡坐(4),扆在后也。桓公朝诸侯之时,或南面坐,妇人立于后也。世谷传云,则曰负妇人于背矣。此则夔一足、宋丁公凿井得一人之语也(5)。唐虞时,夔为大夫,性知音乐,调声悲善(6)。当时人曰:“调乐如夔,一足矣。”世俗传言:“夔一足。”案秩宗官缺(7),帝舜博求,众称伯夷(8),伯夷稽首让于夔、龙(9)。秩宗卿官,汉之宗正也(10)。断足,足非其理也(11)。且一足之人,何用行也?夏后孔甲田于东蓂山(12),天雨晦冥,入于民家,主人方乳。或曰:“后来,之子必贵。”或曰:“不胜,之子必贱。”孔甲曰:“为余子,孰能贱之?”遂载以归。析橑(13),斧斩其足,卒为守者(14)。孔甲之欲贵之子,有余力矣,断是无宜,故为守者。今夔一足,无因趋步(15),坐调音乐,可也。秩宗之官,不宜一足,犹守者断足,不可贵也。孔甲不得贵之子,伯夷不得让于夔焉。宋丁公者,宋人也。未凿井时,常有寄汲(16),计之,日去一人作。自凿井后,不复寄汲,计之,日得一人之作,故曰:“宋丁公凿井得一人。”俗传言曰:“丁公凿井得一人于井中(17)。夫人生于人,非生于土也。穿土凿井,无为得人。推此以论,负妇人之语,犹此类也,负妇人而坐,则云妇人在背。知妇人在背非道,则生管仲以妇人治疽之言矣。使桓公用妇人彻胤服(18),妇人于背,女气疮(19),可去以妇人治疽(20)。方朝诸侯,桓公重衣,妇人袭裳(21),女气分隔,负之何益?桓公思士,作庭燎而夜坐(22),以思致士,反以白日负妇人见诸侯乎?
【注释】
(1)周公居摄:周武王死后,儿子成王年幼,由周公旦代行君主权力。
(2)带:佩挂。绶:拴在印上的丝带。
(3)扆(y!以):指帝王宫殿里设在门窗之间的屏风。以上参见《汉书·王莽传上》。
(4)乡:通“向”,故疑是衍文。
(5)夔一足:夔,人名。传说是尧、舜时的乐官。据《吕氏春秋·察传》载,他能“正六律,和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大服”,故舜说:“若夔者,一而是矣”。于是他被叫做夔一足,意思是有一个夔已经够满足了。后来误传为夔只有一只脚的神话。宋:春秋时的宋国,都城在商丘(今河南省商丘县南),有今河南东部和山东、江苏、安徽之间的地方。丁公:一个姓丁的老头。语:这里是传说的意思。
(6)调声:乐声。悲善:很动听。
(7)秩宗:古代官名。掌管宗庙祭祀之官。
(8)伯夷:传说尧、舜的贤臣。舜时做秩宗。
(9)龙:人名,舜时为纳言。以上参见《尚书·舜典》。
(10)宗正:古代官名。汉时为九卿之一,多由皇族中人担任,主管皇族事务机关的长官。
(11)足:根据文意,疑是衍文。下文“秩宗之官,不宜一足”,即申释此语,可证。
(12)后:天子,君王。孔甲:夏朝后期的一位君主,在位三十一年。田:通“畋”,打猎。东蓂山:古山名,《吕氏春秋·音律》作“东阳萯(b8i倍)山”,具体地理位置待考。
(13)析:劈木。橑(li2o辽):柴薪。
(14)《吕氏春秋·音律》“守”下有“门”字,可从。以上事参见《吕氏春秋·音律》。
(15)固:依靠,凭借。趋:快步走。
(16)寄:依附别人。汲(j0及):从井中打水。
(17)以上事参见《吕氏春秋·察传》、《风俗通义·正失》。
(18)胤:递修本作“胸”,可从。
(19)这句活的意思是,女人之气可以治愈毒疮,故疑“气”字后脱一“愈”字。
(20)去:这句活的意思是,才可以说用女人能治毒疮,故疑是“云”形近而误。
(21)袭裳:衣服上加衣服。
(22)燎:植于地上照明的火炬。
【译文】
解释《尚书》的人说:“周公处于摄政地位,掌握天子的大印,戴着天子的帽子,背靠屏风,面朝南边,接受诸侯朝拜。”门窗之间叫“扆”,是面朝南的座位。背靠屏风,面朝南坐,屏风在人的身后。齐桓公接受诸侯朝拜的时候,也许是面朝南坐着,女人在他身后站着。于是社会上流传,就说他背上背着个女人。这就像夔只有一只脚,宋国的丁老头挖井得到一个人的传说一样。尧、舜的时候,夔当大夫,生性通晓音乐,奏乐的声音非常动听。当时的人说:“像夔这样擅长演奏乐曲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可是社会上却流传说:“夔只有一只脚。”据考察舜时秩宗官缺人,帝舜广泛地寻求适当人选,众人推举伯夷,伯夷叩头致谢一定要让给夔和龙。秩宗是卿之类的官,相当于汉朝的宗正。说夔断了一只脚,这不符合当秩宗的常理。况且只有一只脚的人,靠什么走路?夏王孔甲在东蓂山打猎,遇雨天色昏暗,走进一个老百姓家,主人正在生孩子。有人说:“君王来到,这个孩子一定富贵。”有人又说:“受不了这福分,这孩子必定卑贱。”孔甲说:“做我的儿子,谁能使他卑贱?”于是把孩子放在车上带回去了。后来孩子长大劈柴,斧子砍断了他一只脚,终于只当了个看门人。孔甲想使这孩子富贵,他有富余的力量,孩子断了一只脚,没有适宜的官做,所以只好当了看门人。如今说夔只有一只脚,无法快步走,坐着演奏音乐,是可以的。当秩宗官,不宜只有一只脚,像看门人断了脚,就不能富贵一样。孔甲不能使孩子富贵,伯夷也不会把秩宗让给夔。宋国的丁老头是宋国人。自己没有挖井的时候,常去别人家打水,计算起来,每天要花去一个人的劳动。自从自己挖井以后,就不再去别人家打水,计算一下,每天能得到一个人劳动,因此说:“宋国的丁老头挖井每天得到一个人劳动。”社会上于是流传说:“丁老头挖井在井中得到一个人。”其实,人是人生的,又不在土里出生。破土挖井,不会得到人。以此推论,齐桓公背女人的传说,就像上面说的这类情况。背对着女人而坐,就说有女人伏在他背上。知道女人伏在他背上不合情理,就造出管仲用女人治疗毒疮的说法。假使齐桓公让女人去掉胸前衣服,女人伏在他的背上,利用女人之气治愈疮病,那才可以说用女人治疗毒疮。正在接见诸侯朝拜,齐桓公穿着好几层衣服,女人也穿着好几层衣服,女人之气被分隔开,背着她有什么好处?齐桓公仰慕贤士,点燃庭院中的火炬,夜色中静坐,在想招致贤士的事,怎么反而认为他会白天背着女人会见诸侯呢?
【原文】
16·27传书言:聂政为严翁仲刺杀韩王(1)。此虚也。夫聂政之时,韩列侯也。列侯之三年,聂政刺韩相侠累。十二年(1),列侯率,与聂政杀侠累相去十七年(2)。而言聂政刺杀韩王,短书小传,竟虚不可信也。
【注释】
(1)聂政(?~公元前397年):战国时韩国轵(h!只)(在今河南省济源县东南)人。韩烈侯时,严遂与相国侠累(韩傀)争权结怨,求他代为报仇,他入相府刺死侠累。后自杀。严翁仲:严遂,韩烈侯的宠臣。韩王:韩烈侯,战国时韩国君主。公元前400~前387年在位。下文写作韩列侯。聂政为严翁仲杀韩王:公元前397年,严遂求聂政为其报私仇,杀死韩相侠累。之后聂政自杀,当时韩烈侯还在。公元前371年韩哀侯被臣子韩严刺杀。后人把这两件事混在一起,于是就流传说聂政为严遂刺杀韩王。参见《战国策·韩策二》、《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