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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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侍医给母后诊治过,母后没有多少日子了。”刘彻停下筷子,用一种平稳无波的语气说道,“所以,朕不想她不高兴。”
所以才亲自来昭阳殿告诫她吗?因为担忧她冲撞太后。陈娇望着在自己眼前开始大快朵颐的刘彻,如此想着。
“阿娇,你殿内的膳食果然特别好吃啊。”刘彻这是初次在昭阳殿用膳,不由得大为夸赞。
“陛下过奖了。”陈娇淡淡地说道,“是御膳房做得好。”
“想必是经过你指点的吧。”刘彻微微一笑,茂陵食肆如今生意兴隆,许多权贵人家都争相送家厨去那里拜师。
案上的菜被渐渐扫空,宫婢们移走了满是狼藉的玉案,又纷纷点上了金支短灯连盘,蜜烛的烛光将整个宫殿照得通亮。
“燕王已死,你觉得朕是应该迁徙一个亲近朝廷的诸侯王到燕国去呢?还是并国为郡好?”刘彻问道。
“陛下心中应该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陈娇因为下午和刘嫖的那番谈话,现在并不是很想面对刘彻,态度也不觉有些抗拒,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心中只期盼着刘彻快些走人,让自己可以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朕想听你的说法。”刘彻从刚才用膳时就察觉到了陈娇突如其来的抗拒,本欲离开的脚不觉又停了下来,想知道她是怎么了。
“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并国为郡最为合适。”陈娇只好开口道,“高度中央集权的郡县制本就是最适合中国的。”
“最适合?”刘彻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字眼,问道,“那为何秦二世而亡?”虽然亲政以来,他越来越体会到郡县制带给他的好处,但是诸侯们所叫嚣的郡县制亡秦却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任何新事物的诞生总不可能是那么一帆风顺的。”陈娇说道,“秦亡于严刑峻法,而非郡县制。”
“任何新事物的诞生总不可能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是的。”陈娇忽然觉得自己头有点晕,想着赶紧说两句将人打发出去,“秦始皇所订下的很多制度,其实立下了万世楷模,虽然秦朝二世而亡,不过他所创立的制度却会一代一代地承袭下去。就算高祖皇帝当年是反暴秦而代天下,也仍然承袭了秦制,不是吗?从这个意义上说,秦又何曾灭亡?陛下如今削藩,又何尝不是为了灭分封,重行郡县制?这不过是因为郡县制是最适合朝廷统治天下的。”
刘彻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断说出新鲜理论的陈娇,目光不觉聚集到了她的双唇间,一旁案上的鲸鱼型烛台上的蜡烛不断燃烧着,放出丝丝香气。他不觉低下了头,靠近她的双唇。
“你……做什么!”陈娇见刘彻靠近,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觉得浑身无力,一阵酸软下,竟然倒在了他的怀里。
“阿娇……”刘彻抚摸着陈娇十分娇嫩的脸,眼角的余光瞥到不断落下烛泪的烛台,不觉想起了当年新婚的那一夜。
增成殿。
“韭菜、黄鳝、猪蹄筋、牛骨、党参、当归、大枣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吃下,就会产生催情效果。而请馆陶大长公主带进宫的龙涎香烛,便是最后一道保证。”淳于义接过面前一个奴婢打扮的男子手中的几样药材,轻声说道,“只不过,大哥,你确定大长公主有办法,将那香烛在恰当的时候点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既然答应了,肯定有办法。放心吧。”那男子抬起头,在烛光下,赫然就是李希,“倒是你,确定去送药材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吗?”
“自然。”淳于义笑着开口道,“增成殿的阿国是尚食局的尚食,我一直负责调制李美人的药膳,出入御膳房,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药材就放在极显眼处,那人必会认得的。”
“那就好。想不到机会来得如此快,希望今晚,大长公主安排的人,也一如既往地将这些东西放到娇娇的菜中,这样便不需要你再冒险了。”李希说道,“幸而当初陛下准了百草堂的人直接入宫找你,否则还真难将这些药材送进来。”
“这些本就是养生的药材,只不过若要从御膳房拿出,只怕陛下事后找人一查,便会知道不对。”淳于义掩嘴微笑,说道,“如今,即使他回头查,也只能怪自己误吃黄鳝,色欲熏心了。”
“幸而韩墨推迟了把案子上报的时间,否则,我们可没时间布置。”
詹事府。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卫青、卫少儿、卫君孺、公孙贺、陈掌几人阴着脸跪坐在席上。不一会儿,一阵呻吟声从外面传来,鼻青脸肿的公孙敬声在一个奴婢的搀扶下,走进大厅,他的身后则是一脸淡漠的霍去病。
“去病,你可回来了!”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卫少儿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来,拉住霍去病的手。
卫君孺则立刻将儿子拉到了身边,看着他的伤势险些心痛地哭了出来,忙对身边的侍女说:“还不快点给公子拿伤药。”
“娘,舅舅,爹爹,大姨,姨父。”霍去病轻轻地将手自卫少儿的手间抽出,看着众人,不动声色地喊道。
公孙贺与卫家相交最久,对霍去病也是看着长大的,他见自己儿子变成这幅模样,皱眉对霍去病说道:“你这孩子,一向桀骜不驯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和外人一起,欺负自家表哥?”
霍去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姨父有时间在这里教训去病,不如把这时间花在敬声表哥身上,省得他闲来无事,在外面欺凌他人。”虽然公孙贺卫君孺夫妻平日对公孙敬声的确非常放纵,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也说不上是谁欺谁,纯粹一场阔少爷之间的群架。霍去病这般说法,也不过是平素就看着表哥不顺眼,找着了机会,就教训他罢了。说完,一甩袖,便打算离去。
“去病,你站住!”卫青终于开了口,神色复杂地看着霍去病,然后说道,“以后不要再和纪稹来往了。”
“不!”霍去病的回答也非常干脆,他转头对自己一贯非常崇敬的舅舅说道,“舅舅原来也很欣赏他的,不是吗?”
“他的身份不同了。他现在是废后的弟弟。”卫青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和我没关系。”霍去病摇了摇头,纪稹的身份他自然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和纪稹的来往。
“去病,我们卫家的一切,都是因为有皇后娘娘和大皇子,而任何可能威胁她们的人,都是我们应该铲除的对象。纪稹和废后,是大敌,难道你不明白吗?”陈掌踱到霍去病身边,对这个继子说道。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霍去病也抬头看着自己的继父,然后针锋相对地说道,“难道我们卫家能够去对付他们姐弟吗?”他转头走到卫青身前,然后说道,“舅舅,我们卫家的一切,都是因为陛下。他们陈家也是。”
听到这句话,卫青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去病,即使如此,陈家依然是大敌,而你也不应该,协同外人对付自家表哥。”
“……”霍去病听完这句话,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舅舅,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们如此宠溺公孙敬声,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看着外甥离去的背影,卫青不觉叹了一口气,抚了抚额头,叹了一口气,回头问道:“姐夫,宫中可有消息?”卫青一共有三个姐姐,大姐卫君孺所嫁夫君公孙贺,乃卫青少年好友,两人之间一贯以表字相称呼。三姐卫子夫所嫁的皇帝,那从来就不是他们卫家高攀得上,姐夫一语自然无从谈起,平日相处亦是谨遵为臣之道。只有二姐卫少儿嫁与陈平曾孙陈掌,平日家中的称呼,只有陈掌被他唤为姐夫。陈掌官居詹事,乃是皇后中宫属官之一,对于宫中的情况,自然是他比较熟悉。
“刚刚椒房殿派人传话来,”陈掌略一沉吟,然后说道,“陛下今日,留宿昭阳殿。”
“是吗?”卫青的语气中不觉带了一丝苦涩,然后转身对公孙贺说道,“子叔,今后京城恐怕不太平,敬声这孩子,你还是少让他外出吧。”
“我知道了。”公孙贺和卫青的交情非一般人可比,当年当卫青还是白衣之身时,他就敢为他到馆陶公主府中劫狱,所以他和卫家的关系密切,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娶了卫君孺。
“仲卿,那去病?”卫少儿有些担忧地看着弟弟。
“去病是个重情的孩子。他和纪稹交情越深,就越不忍对付他。而我们的机会却很可能只会有一次,所以,有些事,以后还是少让他知道吧。”卫青淡淡地说道。去病,陈家和卫家的胜负,的确取决于陛下的决断,但是,我们卫家却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接受自己的命运。
※版本出处:新浪读书频道※49…10:35:31 PM《何处金屋可藏娇》 2007。6第四十八章 系马高楼垂柳边
卷二·第六部 情何以堪
第四十九章 执念深时枉费心
齐国。临淄。
“孩子,我的孩子。大哥,还我孩子!”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靠在床榻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房檐,口中喃喃地喊道。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摇着头,收回了自己诊脉的手,对一边的中年男子说道:“相国大人,令夫人的病,恕老父无能为力。”
那男子赫然便是主父偃,他听到这个答复,又怜悯地看了一眼床上之人,然后对老人说道:“有劳了。”
“不敢。”老人连连拱手,告罪而去。
等人都离去之后,主父偃方坐到床边,握住那女子的手,略带沉痛地说道:“清儿,你醒醒吧。我现在是齐国相了,纪家的人,已经伤害不了你了。你知道吗?”自汉文帝开始,一直在极力削减诸侯王的权力,景帝五年曾经下令诸侯王不得治国,一切庶务交由中央任命的国相来处理。所以在各自的领地上,虽然诸侯王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但是很多事情上他们却插不了手,而主父偃之所以能够在齐国如此嚣张,正是因为这个。
“义父,义母该吃药了。”一个女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对着主父偃说道。她便是主父偃所收的义女,主父晴。
“晴儿,”主父偃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义女,接过碗,说道,“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
“义父,论语有言,父母在,不远游。”主父晴淡淡一笑,说道。她长得并不算美,但是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十分舒服的气质,温和中带着坚韧。
“晴儿,你走吧。以义父和陛下数年君臣之情,他必不会下令追捕你的。但是你若还留在这里,那就……”主父偃正色道。
“义父,当初你说想在有生之年为义母报仇,才来楚国的。现在,既然义母还活着,不如就此收手,我们一家人搬到别的地方去。”主父晴跪在主父偃身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主父偃,苦苦恳求道。
“晴儿,晚了。”主父偃叹了口气,摸了摸主父晴的头,对这个自八岁起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他一直视同亲女,见她在这个最后的时刻仍然不肯放弃自己,终于还是对她吐实道,“今日从王府传来消息,齐王他,自尽了。”
“什么?”主父晴并不是一个对一切都茫然不知的女孩,在主父偃的教导下,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诸侯国相虽然是代天子理国政,监督诸侯王,但是同时,他们对于各诸侯也负有保护之责,如今齐王死了,齐国无后嗣绝,这个责任,自然是要主父偃来负的。
“即使齐王未死,为父也没有退路了。”主父偃放下药碗,扶起主父晴,说道,“辽东城一事,为父处置欠妥,失去盛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陛下之所以还由着我,不过是因为为父向他保证过,愿以一身性命助他消去齐国。况且为父早年得罪了不少亲贵大臣,早已经亲手铸下必死之局。逃,是逃不掉的。”
“义父,若早知道,义母还活着,也不会……”主父晴听到这句话,终于开始默默落泪。
“晴儿,这都是命。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主父偃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走吧。”
“义父,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补救办法了吗?”主父晴犹未死心,咬牙问道。
主父偃见她执意不肯离去,便走到一边的竹几边上,铺开一张白纸,沾墨写下几行字,然后交到主父晴手上,说道:“你带着这个回长安。茂陵邑李府找一位名为李希的郎官,或有可救。”
“真的吗?”主父晴接过书信,犹自带泪的脸上浮现惊喜之色。
“自然是真的。”主父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