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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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潜辞别过,迅即回返。不一会已见到了雪女,并且听知她对付欧阳谦之事,雪女当然不把已露冰宫之秘的事说出,只诿说是冯天保夸口能解开穴道,所以任得他把欧阳谦带回去。朱宗潜摇头道:“你未免太过火了,我只要你帮我试出他的武功路数而已。但事到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等他们全无办法之时,你才出手解开他的穴道便是。”
雪女当着他的面时,一点骄傲都没有。尤其是最近接触越多,时间越长,便更是如此,她竟然从没想到她对朱宗潜这等态度和心情,是否已触犯了冰宫禁条?
当下各自归寝,但朱宗潜却晓得欧阳谦这么一闹,自己已露出了一点破绽,本来在他的计算中,深信自己深夜与雪女在一起之时,任何人窥见此情,都会感到不便闯入。此所以他放心大胆出去行事,让那服侍雪女的贴身侍婢郑桂香假扮自己,好在一来她是背面向外,二人又是坐着,不难骗过外人眼目。
他为人细心缜密,仍然防到万一有人闯人的一着,所以预先训练过郑桂香,能够在灯光倏暗之时,迅即脱下外衣,除去头上假饰,回复原状,再嘱雪女万一碰上这等情形,顺便试试来人的武功家数。
谁知雪女面对欧阳谦之时,情感上起了许多变化。终於决定擒下他使之变为冰宫奴隶,这一来形势大变,连雪女亦无法挽回既倒的狂澜,因为她已把冰宫之秘告知欧阳谦。
现在危机重重,连朱宗潜也不曾摸出一点影子,他如若得知欧阳谦已晓得了冰宫之秘,应付之法便不相同。但他全然不知,一旦有人解开欧阳谦穴道的话,中原武林就休想有一日安静。那藏边的圣母峰定将为了这件事而大闹中原。虽说以这一派之力,未必能覆灭中原武林,但这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定要牺牲无数人命,结下更不可解的怨仇。
翌日早晨,朱宗潜悄然离府,前往探望欧阳谦。他到达之后,感觉出冯天保对他有点冷淡,心知这是昨夜之事使他十分不快。
他见过欧阳谦穴道受制的情形,手法甚类似前次屈罗点住李通天的家数,心中大为惊凛,瞬时间许多疑问又浮上心头。
这位雪女到底是不是从圣母峰冰宫来的?假如不是,而又识得屈罗同一家数的点穴手法,这便大有可疑了。何况那一日在古寺之内,一影大师对付丹青客井温之时,她竟出言点破一影大师乃是施展佛门心法,驱使阴魔反噬敌人,丹青客井温得此指点,方能警觉保存了性命。
倘若雪女其实正是黑龙头的人,则李通天此人亦大有可疑,他分明是故意捏造出一段荒诞离奇的故事,使他不敢向外说出雪女的来历,甚至不敢向她盘问任何往事,这样,雪女自然容容易易就掩饰住真正身份。
不过他感到怀疑雪女尚无不可,若是连李通天也加以怀疑,好像在情感上使他不忍如此。
为什么他对李通天的情感特别浓厚呢?他站在欧阳谦的床前,默默思忖。蓦然恍然大悟,心中自语道:“是了,我们这一路到开封来,李兄时时暗下周济贫苦之人。他助人时甚是秘密,不求人知。是我在暗中看见,以后一留心,发现他极是体恤穷困之人,总是设法暗中帮助别人,如此胸襟性情的人,焉能作这等危害武林的大恶呢?”
他想出自己偏爱李通天的理由之后,殊感欣然。
此时他又转念到欧阳谦之事,他从康神农传授的“七煞秘”中,学会了不少绝艺,“雷霆刀”固然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这等禁闭生死学的神功心法了。正因康神农的大弟于沈千机,二弟子屈罗俱谙晓这等无上手法,所以朱宗潜很奇怪雪女如何也能识得?
欧阳谦日下僵卧不动,不似李通天只是提不起丹田那口真气,以致失去武功而却行动自如。因此,在外表上他们的情况完全不同,而其实却是同一源流的点穴手法,那就是这两人均是被闭住两处穴道,一是生穴,一是死穴,由於此两穴相克之故,定须有人出手破解或是识得这门点穴手法之人,自行依法破解,方能恢复自由,不似其他家派的点穴手法,总是在若干时辰之后自行失效。
朱宗潜识得破法,审视了一阵,便道:“这种点穴功夫罕见得很………”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冯天保已冷冷道:“朱兄特地来指教老朽这句话么?”
朱宗潜正要辩解,冯天保冷笑一声,又道:“若然不是世所罕有的奇功绝艺,那位姑娘怎敢把人交老朽带走?想来她乃是有意要瞧瞧有没有人识得她这点穴功夫,嘿!嘿!”
第八章
这几句话上听得朱宗潜悚然心惊,忖道:“不错,雪女此举定有用意,我可不能莽撞出手。不过,若说她与沈千机有渊源的话,则我去见康神农前辈之事,决已瞒不过沈千机了。
现在我只要查明康神农前辈的安危,便可以得知雪女到底与沈千机有关系没有?”
此事当然不能命李通天去做,亦不能随便找那些最近才结识的武林朋友往查,因为此举极为危险。假如沈千机已杀死康神农,该处定然留下人手守伺,狙杀前往查看之人。即使全未发生事端,亦可能随时随地碰上沈千机或计多端,因而招致杀身之祸。同时这个前往查探之人不但武功要强,还须是极老练的江湖道,方能不留丝毫痕迹。
他转眼向冯天保望去,但见他神态冰冷,只好打消了托他之意。
一阵步声传来,接着欧大先生、程、归奉节、盛启等四位当代高手进来。他们与朱宗潜略一寒喧,便都挤到床边查看欧阳谦的情形。
欧大先生本与冯天保、欧阳谦三人在一起,是以昨夜回归之后,已查看过。方才乃是出去邀约其他的队友到此帮忙,也许有人识得这门点穴秘法。因此他没有挤向床边,低声向朱宗潜问道:“你也瞧过了?怎么样?”
朱宗潜迟疑了一下,摇头表示不识。欧大先生叹口气,道:“假如咱们都没法子解救,最后还得去求那位小泵娘的话,这斗栽得够大的了。”
床边的人都默然无声,瞧来他们都不识这一门点穴法。
院外忽然有人大声报告道:“一影大师驾到!”
欧大先生出去迎接,不久,陪了四人进来,除了一影大师之外,还有秃天王杨元化、十丈红杜七姨和那锦衣华服的符直。於是,这一间上房之内,龙门队十一高手已经聚齐。
朱宗潜还是第一次见到杜七姨,但见她容貌端秀,年约三旬左右,举止凝重,若是在街上碰见,决计想不到她就是成名了二十多年的当代高手,而她的实际年龄已是五十馀岁,一向以内功精深着称,具有四十多年的火候。
一影大师等杜七姨他们瞧过之后,才道:“这等点穴手法当真称得上武林绝学,那明明是犯之必死的死穴,居然倚靠另一处生穴互相牵制,同时闭住。老衲可想不出武林之中那一家派擅长这等闭穴神功?”
杜七姨、符直和杨元化亦都先后表示过不懂这一门功夫,欧大先生数了一口气,道:
“那就只好有烦朱宗潜兄转达,求那雪女姑娘到此解开欧阳世兄的穴道了。”
这几句话大有英雄气短莫可奈何之感,众人全都感到极不是味道。由於群雄已大略知道朱宗潜认识雪女的经过,所以都不怎样怪责他。
朱宗潜甚感过意不去,心想:“我要不要马上出手解救欧阳谦?”
恰好这时少林高僧一影大师移步到床边,俯首沉思。
这个景象使他心中一动,想道:“奇怪,一影大师何以不说出屈罗点穴手法与此同一家数之事?此举必有用心。对了,若是有人识得破解手法,可见得必与屈罗大有关系。但这位见闻渊博的方外高手有没有想到雪女的嫌疑?因为雪女也懂得这一门秘功心法!”
他当然无法自行猜测得出一影大师的心中想法,但却可以询问他以及随声附和地帮助他。
当下说道:“在下决不敢不尽力请雪女姑娘出手,但她脾气性格都与常人不同,在下实在全无把握。再说,此举大是有失咱们面子,最好能够另想计较。”
符直突然开口道:“兄弟虽是无法帮助欧阳兄,但这一门奇功秘艺却好像有点印象,或者可以查得出一点线索头绪。有了线索头绪的话,便知咱们有没有解救的力量办法了。”
群雄都大感兴趣,请他迅即付诸行动,并且问他要不要人手帮忙。
符直道:“不用啦!兄弟想找的人便是隐遁多年的二手殃神门逵兄,不过据我所知,恐怕不太容易见得到他。”
室内人人皆知那二手殃神门逵,是黑道中叱吒一时的罕见高手,纵横了许多年,结仇无算,各大门派许多着名高手都挫折在他手底。直到后来冷面剑客卓蒙找上他,门逵数度在他剑下俯首称臣,这才改邪归正,与卓蒙结拜为兄弟,从此杜门隐居。由於他仇家太多,是以行踪秘密之极,只有他的另一个结盟兄弟黑鹰史良能够与他通消息。
这次龙门队组合之日,欧大先生和一影大师曾联合邀他参加。但门逵却婉拒了,大家都感到可惜,因为二手殃神门逵昔年乃是以武功高强和机智绝世称雄一代,最后无奈碰上了有“高手中的高手”之称的冷面剑客卓蒙,方始受挫。假如他的武功不是十分高强的话,卓蒙这等冷傲的人定然不会与他八拜结盟。因此之故,门逵在这一干高手心目中评价极高,更是在少林、武当两位名家之上。此所以他婉拒之举,使大家都觉得很可惜。
符直说出要找的人正是这位高手,群雄对此都增加了不少信心。
一影大师道:“善哉,符兄可说是找对人了,想当年门施主足迹遍及天下,见闻渊博无比,很可能晓得这一门闭穴神功的底细,符兄快快动身吧!”
符直道:“那么兄弟这就前往,先得找到黑鹰史良兄才行。”
他向众人点点头,转身出去。
朱宗潜心中暗感焦急,因为在这些龙门队友之中,只下符直、杜七姨和杨元化三位未会被试探过武功。事实上这三人之中,杨元化侠名久着,一生炼的是童子功,单单是这一点就敢保证他不会是黑龙头。杜七姨是位女性,亦似乎毫无可能,唯有符直较有嫌疑。
那符直不但在这三人之中,嫌疑最大,若然那神秘无比作恶多端的黑龙头,当真潜伏在龙门队中的话,则在全队之中,要数他嫌疑最大。
因为他使的是弧形剑,身裁高瘦,虽是名列江南六大高手之中,但行踪极少在江南地区出现,在别处之时行动亦很隐秘。因此他正合李通天指出的“高瘦、武功高强、城府深沉”
等条件。
虽说符直行踪隐秘,是因为他身属“东厂”的特等高手之故,朱宗潜前此见到他的“金豹三”,因而得悉此秘。但东厂的特等高手并非就没有可能变成黑龙头,相反的正因他已被东厂网罗了去,更有这种可能。
原来有明一代,东厂皆是皇帝的耳目爪牙,由亲信太监主理,专门侦察朝臣行动,缉防谋逆妖言大奸大恶等事。权势之重,无可比拟。是以历朝发生了不知多少特权仗势报私怨,害忠良之事。至於敛聚财宝更不在话下。
东厂既然有这等恶行坏名,则身为东厂的特级高手,便很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士。唯有如此奸恶狠辣之人,才能化身为黑龙头,贻害武林。
因此、朱宗潜想到,假如早点从武功中识破了符直真面目,便可趁眼下队友【鹿圜】集之时把他擒杀。目下符直要去办事,不知多久才有机会碰上他,这等情势自然是对己方大大不利。
他眉头一皱,已想出两三条计策,但由於欧阳谦是被雪女所伤,形势微妙,这些计策都不能使用,当下只好目送着符直离开。
众人移到外面就中生谈,但都是泛泛之言,朱宗潜晓得这是因为他近日所作所为,便很知趣地藉词离开了。
他回到府中,与一些慕名而来的武林同道酬酢一番,忽然得到仆从报告说,杨元化到访。
朱宗潜心中甚喜,连忙前往后听相见。
后听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杨元化道:“你临走给我老秃一个眼色,是不是要我独自来找你?”
朱宗潜欢然道:“正是如此,晚辈实在分不出身,所以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奉托前辈。”
杨元化道:“我可以代你办,但我先告诉你,一众队友都隐隐对你不满,冯兄尤其如此,所以我们照昨夜所议,找到了一处地方,做我们之间的联络地点,却不敢告他。”
朱宗潜道:“这些误会不难澄清,至於冯前辈方面只要坦白请他帮忙,他定会减少许多芥蒂。现在请杨前辈仔细听着,因为晚辈奉托的这宗事非同小可,别的人万万不能胜任!”
杨元化摇晃着光秃油亮的脑袋,颔下那部漆黑乌亮的山羊胡子急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