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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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得尽快告知萧大人,或是直接禀上瑜贵妃娘娘才是,否则若是被他人向萧家捅出了绵英的事情,殿下就被动了。也难怪绵英事先一点风声不漏,皇上前几日还寻了个由头称赞了殿下一通,赏赐了不少物件,原来是因为殿下没有掺和的缘故,倒叫我们全猜错了。”陈令诚心中的石头既然落地,言语之间便没有那么拘束。
“陈老还拿本王打趣,父皇的赏赐虽好,无福消受也是白搭。”风无痕对于陈令诚变相的慰藉也是心下感动,但眼下还不是叙温情的时候,“如今这事虽说不难解,但究竟是直接找上母妃还是先和舅舅说清楚,先后之分也得费些思量。舅舅为人颇小心眼,若是瞒着他,恐怕日后会连累绵英,毕竟考评可是吏部作主。”
“那就依着殿下的意思吧,先上萧府,然后进宫,不过行事得谨慎些。萧大人的性子有时候难以捉摸,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中,绵英的苦心也就白费了。”师京奇和陈令诚对视了一眼,又提醒了一句,“如今殿下正是得蒙圣眷最深的时候,万不可大意。”
“只要舅舅能受得住就行。”风无痕苦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帐簿收在怀里,站在一旁始终一声不吭的小方子立刻打开了书房的门。自从得了先前的教训,他为人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沉静的感觉。往常那种嬉笑的行径几乎从身上褪下了,现如今王府中皇帝赐下的其他大小太监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内院总管的名义让他在府中说话的分量也重了许多。然而,小方子知道,那种之前毫无隔阂,纵情谈笑的时候已经完全过去了,现下的他,永远不会忘记主仆间隔着的高墙。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十八章 帐簿
萧云朝听说风无痕来访,心中不禁一宽。这些天来他实在是受到了太多压力,有的时候甚至感觉到同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屑和耻笑。幸好府中的那些幕僚真是不赖,每次上朝前准备的言辞总能派上用场,因此撑得虽然辛苦,但还是没有让别人看笑话。
“舅舅,眼下都已经进了夏日,你这里却还未用冰,难道就不怕热坏了身子?”风无痕进门便调笑道,“若是旁人见了,还不得笑您府中的下人不会体谅主子?”
萧云朝先是一呆,随即便省起了先前总管来报的情景,他怎能说是自己心情不好,责骂家人不知俭省?当下便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将风无痕往大厅中请,心中却在猜度着外甥的用意。他当然知道风无痕这几年深得圣眷,但和他这个舅舅还是有一点疏离,因此来访的次数并不多,今次在自己正好遇到难事的时候前来,难保没有更大的事情。
谁知风无痕刚刚落座,便示意萧云朝遣退了无关人等。待众人退去后,他原本平和的脸上甚至是可以凝得出霜来,铁青得可怕,完全没有进门时的从容。见到如此情形,萧云朝本就惴惴然的心情顿时更加忐忑了起来。
“无痕,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脸色如此难看?我现在可是已经焦头烂额,你可不要再把什么麻烦事踢过来了。”萧云朝是实在被眼下的事吓坏了,尽管贺甫荣也是麻烦缠身,但比起他来却是从容了许多,有时甚至还有心情冷嘲热讽一阵,让这位国舅爷的心情完全陷入了低谷。若不是何蔚涛时时替他担点心思,恐怕他就得借着入宫请安的名头诉苦去了。
“舅舅这里可有非常可靠的帐房先生?”风无痕却不先说来意,反而问起不相干的事来,“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完全信得过的人才行。”
萧云朝愣了半晌,方才疑惑地答应了下来,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清楚外甥的脾气,绝不会无事生非。他亲自到外边对一个小厮吩咐了两句,随后又走了进来,“府里的帐房虽然可靠,但还是比不得那几个幕僚,毕竟都是娘娘选的,应该不会有差错。如果我没记错,小年的算帐功夫也是相当不赖的。”他忐忑地打量着风无痕的脸色,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滋味。
风无痕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显然准备待那人进来再说,这种难言的沉寂让萧云朝的烦躁之意愈来愈浓。幸好年嘉诚来得不慢,他倒是很少有这种被召见的经历,平日过于顶真的行为让萧云朝对这个幕僚一向是敬而远之,今日究竟所为何事,他实在有些好奇。
年嘉诚谨慎地关上了门,他是个聪明人,早发现了座上两位贵人脸色不豫,似乎有什么相当为难的事情。“属下参见大人,参见七殿下。”他躬身行了一礼,便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
虽然曾经听说过这位连母妃都推崇不已的萧府幕僚,风无痕却是第一次见他,因此特意多打量了几眼,心下赞赏他那种荣宠不惊的态度。萧云朝尽管不满于这个幕僚过于傲慢的态度,但现在是用他的时候,也不得不收敛起平日的官腔,“嘉诚,七殿下说是有要事需要你的帮助,你可得拿出十分本事,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才是。”
年嘉诚心中一跳,随即镇定地答道:“但请殿下吩咐,如若属下能够解决,定当竭力相助。”
风无痕也不多话,取出帐簿便递了过去,脸上依然是那种说不出的阴沉表情。年嘉诚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文书,见是一本帐簿后便有些惊讶,但还是专心地翻阅起来,口中不时念念有词,脸色也愈来愈凝重。萧云朝本就是揪着的心顿时更加提了起来,心中暗骂风无痕和年嘉诚两人的打哑谜。
好容易等年嘉诚将帐簿看完,萧云朝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嘉诚,里边究竟写得什么,到底有什么玄虚?”
“回禀大人,里边记得是原四川巡抚泰大人的一些秘密帐目。”年嘉诚将帐簿交还,方才谨慎地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些东西全是见不得光的。”
萧云朝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东西既然已经追回来了,那便没什么要紧的。再者,泰慊同和朝中的大员有些往来也是常有的事,就算是我也时常拆借些银两。即便这帐目落到皇上手中,事情也还有余地。”他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有些不满地埋怨道,“无痕,这点小事你用得着如此紧张,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吧?”
年嘉诚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侍奉的这位大人还真是大意,他也不等风无痕答话,直截了当地将事实捅了出来。“大人,若是这些帐目只是牵涉到您这边的朝廷官员也就罢了,但事实却是恰好相反。”他不安地瞥了瞥风无痕的眼睛,对于这位殿下的神通广大,他已是有些忌惮,“里边的东西全是牵涉到另一位殿下的!”
萧云朝这才真正变了脸色,泰慊同是他看重的地方大员,怎会背着他和其他皇子勾搭?想到如今监察院的弹劾以及自己的打算,他已是完全乱了方寸,丢卒保车自然没错,但万一这个人还捅出了其他漏子,事情就麻烦了。“嘉诚,此事至关重大,你可要看准了!”萧云朝的声音已是微微有了些颤抖。
“舅舅,我先前已经粗略翻阅了一次,虽然看不懂多少,但好歹还弄清了这一点。这位泰大人分明是脚踏两只船,对于您是阳奉阴违,这些年的所得倒有一多半孝敬了别人。亏得舅舅昨日还在朝上替他申辩了一番,实在是不值得。”风无痕的话里颇有些讥讽,不过隐藏得极好,只有年嘉诚的嘴唇微微抽动,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
萧云朝已是顾不得外甥话里的其他含义,几步冲到年嘉诚面前,狠狠地吼道:“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究竟和谁勾搭?快告诉本官!”不知不觉间,他又是拿出了官腔,此时的萧云朝已经完全恢复了那种傲慢和桀骜的天性。若是泰慊同就在他面前,断然认不出这位平日斯文有礼的吏部尚书。
“是三殿下。”年嘉诚咬牙切齿地答道,“若是帐簿所记是实,他们勾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中间的银钱往来更是数额巨大,统共不下于百万两。”
“这个卑鄙小人,本官绝不会放过他!”萧云朝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让他连本带利地偿还本官这些年对他的信任,他就是想死也得先活着受罪!”
相比泰慊同的真面目,年嘉诚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风无痕究竟是从何种渠道获得这种极其机密的物事,这才是问题的中心。现在唯一要确认的便是帐簿是否属实,尽管他已是信了八分,但此事关系重大,断不能轻易处置。“七殿下,恕属下冒昧,您是否可以告知此物从何而来?以泰慊同的谨慎和帐簿的隐秘,绝不会放任此物从手中流失,一定有过追回的举措。”
这人果然没忘了事情的另一方面,风无痕看着一脸认真模样的年嘉诚,不禁叹了口气。“此事就说来话长了,若是真的计较起来,倒是我对不起舅舅了。”他略有删减地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出来,不过却隐去了不少关键的东西。饶是如此,萧云朝和年嘉诚也听得目弛神摇,四川离着京城毕竟还远,很多事情他们并不是十分清楚,今次听了风无痕转述的其中种种内情,两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尽管心下接受了绵英先发制人的手段,但萧云朝还是对此颇有微辞,不过见风无痕同样表现出的不满和歉意,他还是释然了。倘若那东西被泰慊同夺了回去,说不定自己还得一直被蒙蔽着,那发展下去就被动了。如今虽然知道得迟了,但让幕僚们仔细算计一番,说不定还能把风无言一起拖下水。萧云朝可不是大度的人,没道理让别人欺上头来还不反击。
“无痕,虽然那个绵英自作主张,不过看在他还算做了一桩好事,你也就不要怪罪他算了。唉,舅舅平日还自忖识人,却被泰慊同骗了这么多年还不自知,想来真是惭愧。”萧云朝罕有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平日里你得空就多帮着舅舅一点,想来皇上也不会有什么二话,毕竟都是自家人。”
这句话却是风无痕最期望的,尽管和那两位左右侍郎都交好,但他绝不可能越过萧云朝去经营什么额外的勾当。这位舅舅如此一说,将来自己便可正大光明地出入吏部。想到这里,风无痕的脸上已是不由出现了几许笑意,连忙答应了一声。不过事情还得经过父皇那一关,风无痕很是清楚这一点,一应大事若是不想出纰漏,欺上这一招是使不得的。
年嘉诚却在思索着韦绵英这个人,无论是谁,对于属下这样的擅自行动都会心生不满,而看风无痕的表面也是如此。然而,他看不透这位皇子的真正心思。短短几年便从县令升至知府,中间尽管有着萧云朝的功劳,风无痕的扶持,但就其本身而言,不能不说这个绵英真的有过人之能。只看这次能如此果断地做出抉择,足见将来定不会是小才。堂上两人仍在商议着明天朝上的打算,但年嘉诚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他处,是否应该让人禀报娘娘,让她格外注意一下这另一个儿子的动向呢?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十九章 结盟
宽敞的王府中,三皇子风无言却犹如困在笼中的野兽般暴跳如雷。那群该死的御史,拣着谁弹劾不好,偏偏找了泰慊同作靶子。自己千辛万苦才在萧家的阵营内埋下一颗钉子,却没由头地被他们破坏了。然而,他心下最为担心的还有泰慊同是否把一切料理得干净,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再由着瑜贵妃在父皇耳边吹吹风,一个交接外臣的大帽子扣下来,自己就说什么都躲不过去。
说起来之前和风无候的经历已经够离奇的了,但那只不过是今后的事,比起眼前的急务,那人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乱臣贼子。即便真能助自己成事,也只能永远是黑暗中的影子。要掌控朝政,靠的还是官员,明面上的手段始终都是不能放弃的。
“先生,如今之计,本王究竟该怎么办?”风无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也投在了正在倚着书桌沉思的慕容天方身上。
对于诡诈之道,慕容天方一直并不热衷,因此向来都是由其他幕僚一手操办,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为这么一件事情劳神。“殿下,若是泰慊同手脚干净,事情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损失了一个人,但今后也能弥补回来。但倘若他留下了把柄,而且东西落在别人手中,那事情就恐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对方也不会公然发难,毕竟此事乃是见不得光的,背后的暗箭才是最应该提防的。”
“泰慊同如今已被软禁,什么消息都没有,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就只能让他无法开口了!”风无言的脸上现出一丝阴狠的杀气,对他来说,此时的泰慊同已经由起先的臂助变成了祸害。如果他为了脱罪而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还不如灭口来得干净。
慕容天方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很是反感这种动辄谈及性命的驭下手段。然而,风无言现在确实处于劣势,要怪便只能怪那位德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