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验回忆录(赵守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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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服三剂,头痛顿减,是瘀血化行,已着微效。前方赓进二剂,痛遂全止。
如是知风邪之首犯头经,若不及时宣发,则经络瘀闭,又非疏解温通所能已,故
今以祛瘀疏络获效。然病无定型,治当随证而变,若拘拘一格,陋矣!
15.痰厥头痛
刘翁镜人,年古稀,体矍铄,有卢同癖,时吐清涎,每届天候转变,遂发头
痛,而以巅顶为烈,服温药则愈。近因家务烦劳,头痛较增,咳剧涎多,不热不
渴,畏寒特甚,杂服诸药罔效。昨来迎诊,切脉细滑,舌润无苔,口淡乏味,证
同上述。若从其头痛吐涎畏寒等象观测,由于阳气不振,浊阴引动肝气上逆之所
致。正如《伤寒论》所谓:“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且其年高体胖,
嗜茶增湿,胃寒失化,水泛成痰,外表虽健,而内则虚寒痰凝也。治以吴茱萸汤
温中补虚,降逆行痰,颇为证情适合。
党参八钱吴茱萸二钱生姜五钱大枣五枚
连进三帖,头痛吐涎渐减,而小便清长,较昔为多,此缘阴寒下降,阳气上
升,中焦得运,决渎复常耳。药既见效,原方再进四帖,诸证尽失。改用六君子
汤加干姜、砂仁温脾益气,善后调理。
16.阳虚头痛
有彭君以文者,患头痛五年矣。凡疏散补泻之药,尝之殆遍,均鲜疗效。迄
今头隐作痛,乍止乍作,恒畏寒,喜戴帽,或厚带缠结,略觉宽解一时。不过人
日清瘦,而饮食如常,未尝急治。上月其邻人妻产后蓐热,迓余往治,数日获愈。
彭君因而恳治,留其家半月,病竟痊。其脉细数无力,两尺尤虚,头痛喜热敷;
肢寒身冷,舌白润无苔,尿清长,大便溏薄。脉证参合,乃系阴寒之气逆冲脑海,
而无阳气以守之,故阴盛阳衰,证见虚寒,成为阳虚头痛。惟阳虚头痛较之眞头
痛为轻,其来势也缓,或由病久虚致,或由攻伐太过逐渐形成。若眞头痛则不然,
其来势暴,头脑尽痛,手足寒至节。两证虽有彼轻此重攸分,而治法则皆以抑阴
扶阳为主,不过用药尚有等差耳。本证不特阳虚而脾土亦弱,拟用:
黄耆六钱白术四钱乌附三钱肉桂二钱细辛一钱
四剂病未衰,惟痛时较昔减短,畏寒则如故。揆思证属虚寒,理应温补而效,
其不效者,或通阳药中参有补剂,反掣其肘而不能发挥回阳威力,则不如专力侧
重扶阳之为愈。因改拟白通汤,重用生附以启下焦之阳,倍干姜大温中焦之气,
葱白引阳气上通于脑以驱阴寒,浊降清升,病当自愈。其服药后,即觉一缕热气
由下而上,达心胸则扩然开朗,通头脑则痛止神清,药效之神验若是,非臆所及。
连进三帖,五年沉疴顿即霍然。后用温阳益肾药进退调复。
17.阴虚头痛
李大喜,男,年二十余。禀赋弱,又早婚,以年如许,居然子女成群,其不
节欲而阴亏精损也可知矣。前日因事曦明外出,感伤风露,旋发寒热,头晕而痛,
食少身倦。秦医不辨其体质之虚,治以感冒药,寒罢而热转甚,头益痛,不能起
行,舌燥口干,腰酸膝软,小便黄短。又认为阳明经热,进人参白虎汤以清之,
病情转趋恶化。病家邀谢君志成会商,谢君详审证情,叙案如后:“患者脉细数
而两尺微弱,身虽热而不剧,并非濈濈(jí)然蒸蒸然也;口虽干而不渴,又非
烦渴饮冷也;头之痛又不似风寒头痛之如劈如锥,亦不若风火头痛之如蒸如烘,
面赤目瞀也。详查脉证,由其人肾阴素亏,精水不足,故风露侵袭,发热不剧,
头痛且晕,腰膝酸疼,证情有类外感,实则内伤重而外证轻,只宜滋阴剂中微辅
清热,处方六味地黄汤(用生地)加玄参、麦冬、菊花、蒺藜、薄荷、荆芥之属,
如此则外邪可疏,而内热可清,阴亏可复,似为计之得者,不识有当高明否?”
秦医阅而善之,力促服食。但病家疑信未决,就商于余,详道病情经过,并出方
案相视。其案明辨证情,分析病理,皆能适中机宜。谓曰:“理是而方良,且宜
多进。”来人欣然归去,依服十帖,病即逐减,已愈大半。旋又以善后来议,乃
据滋阴原意,改处天王补心丹(改汤),兼吞杞菊地黄丸,半月全愈。吾因之有
所感矣!谢君学养功深,论病精切,固属难能可贵,尤其秦医误治于前,而能倾
心服善于后,品识尤堪钦佩。吾虽未亲临其证,但前后间接参赞末议,洞悉源流,
特书而出之,借为会诊偏执己见,竞能逞辩,以病人为孤注者之警铎。
18.风湿热痹
农人汤瑞生,年四十。夙患风湿关节病,每届严冬辄发,今冬重伤风寒,复
发尤剧。证见发热恶寒,无汗咳嗽,下肢沉重疼痛,腓肌不时抽掣,日晡增剧,
卧床不能起,舌苔白厚而燥,经所谓“风寒湿杂至合而为痹”之证。但自病情观
察,则以风湿之成分居多,且内郁既久,渐有化热趋向,而不应以严冬视为寒重
也。法当解表宣肺,清热利湿,舒筋活络,以遏止转化之势。窃思金匮之麻黄加
术汤,原为寒湿表实证而设,意在辛燥发散,颇与本证风湿而兼热者不合。又不
若用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为对证,再加苍术、黄柏、忍冬藤、木通以清热燥湿疏
络则比较清和,且效力大而更全面矣。上方服三帖,汗出热清痛减。再于原方去
麻黄加牛膝、丹参、络石藤之属,并加重其剂量,专力祛湿通络。日服二帖,三
日痛全止,能起床行动,食增神旺。继进行血益气药,一月遂得平复。
19.风寒湿痹
康翁德生,经商外地,善于理财,凡利所在,不问寒暑,冒风露以行,是以
所积日富。1946 年冬往商零陵,中途突发风湿关节病,不利于行,折归,询治
于余。翁身沉重,手足拘急,关节痛处微肿,走注疼痛,如虎啮,如针刺,夜间
增剧,刻不可忍,有时发寒热,但无汗,脉沉紧,舌苔白润,气短难续。此即《内
经》所云“风寒湿痹”之候。稽诸古人叙述痹证最详者,莫如秦景明氏。其谓:
“风痹之证,走注疼痛,上下走注,名曰行痹;寒痹之证,疼痛苦楚,手足拘紧,
得热稍减,得冷愈甚,名曰痛痹;湿痹之证,或一处麻木不仁,或四肢不举,……
拘挛作痛,蜷缩难伸。”又《金匮》更详叙其方证:“诸肢节疼痛,身体尪羸,脚
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桂枝芍药知母渴主之。”按翁病虽与秦说三证相
符,而尤切金匮之所说,自以桂枝芍药知母汤为适应。但其夜痛加剧,则又兼及
血分,宜前汤与张锡纯氏活络效灵丹配用,庶能统治诸候而免偏颇。且风湿蕴积
日久,寒邪深入筋骨,等闲小剂,殊难胜疏筋活络逐寒祛湿之重任,故大剂猛攻
以作犁庭捣穴之计,始可一鼓而奏肤功。
桂枝芍药各两半麻黄六钱乌附八钱知母四钱防风当归丹
参各一两乳香没药各五钱苍白术各六钱每日一剂,酒水各半煎,分早中晚
三次服。
夜间汗出遍身,痛楚略减。又续进五剂,兼吞小活络丹,每次钱半。夜间均
有微汗,痛逐减轻,脉见缓和,手足能屈伸,关节肿消,尚不能起床。然以其人
思虑多,气血虚,乃师前人攻衰其半之旨,改拟攻补兼施之三痹汤,并加防己、
蚕砂、海风藤、银花藤等疏络活血药,一日二剂,时历兼旬,遂得步履如常。再
用十全大补汤加龟、鹿、虎三胶焦服,逐次复元。因其营养有加,调摄咸宜,数
年未发,且无他病云。
20.督脉背痛
刘道生,患背冷如冰,脊骨不可按摩,虽衣重裘不暖,四时皆然,而饮食工
作则如故。医有作风寒治者,有作肾虚治者,甚至作痰饮治者,且曾用针灸治疗
数月,均不效,历有年矣。今冬彼来城视兄,其兄道衡与余友善,邀为诊治,详
述致病经过。诊其脉沉而细微,背冷脊疼如昔。盖背为督脉所行,《素问?骨空
论》云:“督脉生病,治督脉,治在骨上。”《伤寒论?少阴篇》亦云:“少阴病得
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又曰:“少阴病,身体
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此属阳虚湿重之方证,恰与本病
相符,即书原方与服:
附子五钱芍药三钱白术三钱党参四钱茯苓三钱
四剂病未改善,沉思是证是药,当属不谬,其所以疗效不高者,药力之未足
欤?又嘱再服四剂,每次加吞金液丹一钱,一日两次,仍未减轻,乃于原方加鹿
胶三钱,破故纸、枸杞、狗脊、千年健各四钱。外用紫金桂附膏(中药店有售)
溶化于方形布块成一圆圈,中置白砒细末一钱,烘热贴背心冷处。又服药三剂,
寒疼均减。惟贴处起粟形作痒,知为胶药砒末之力居多,不再服药,专用膏药贴
如前法,五日一换,半月证状消失,欣然还乡。
21.痰饮臂痛
刘君健民,年五旬余,身短体胖,嗜酒,膏粱自奉,每病必咳嗽吐痰,习为
常也。近日感风寒,头身痛,咳尤剧,服表散药,诸证俱罢。惟右臂时疼,屈伸
不灵,自认风寒余邪未尽,医亦以为然,举凡蠲痹汤、祛风胜湿汤等遍服不应。
易医则谓血虚不能荣筋,宗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意,递服当归补血汤、十
全大补汤、独活寄生汤之类,略配风药,数进亦不效。昨偕吾友甘君来治,切脉
问证,得其大概,感觉前治之非。夫人但知风血之能致病,而不知痰之病变犹奇。
况其脉不紧弦而沉滑,又嗜酒好肥甘,内湿必多,尤为生痰之源。每病咳痰,已
成痰体,今臂痛之不咳不痰,其痛非血非风明矣。《证治汇补》云:“四肢痿痹,
屈伸不利,风湿痰也。”臂痛即痹之渐,虽兼风湿而不离诸痰。本证虽为痰致而
尚未深,治宜加以鉴别,其胸中不疼不胀,不宜控涎、十枣之重剂;饮食如故,
则脾胃未伤,亦不适培土益气之理中、六君;而臂痛未久,痰渍经隧,考诸古人
指迷茯苓丸之适应证治,实为本病之天然设置。方中半夏燥痰,茯苓渗利,枳壳
行气,化硝软坚,又恐药力过缓,复增桂枝、姜黄之引经,南星涤痰,广香调气,
因痰借气行,气行则痰化,组合尚称周到。服二帖转增咳嗽吐痰,病者惧而来告。
吾曰:“咳则肺窍开,痰吐则经络通,是佳兆也。何用惧为!”嘱依前方再服。又
四帖,不咳而痰减,手臂渐次不痛,可以屈伸自如,改用归芍六君子汤以治其本,
而作善后之图。
22.痰饮胸痛
(一)
罗妇冬英,原有胸痛宿疾,一年数发,发则呼号不绝,惨不忍闻。今秋发尤
剧,几不欲生。医作胸痹治,投瓜蒌薤白枳实厚朴半夏汤及木防己汤多剂皆不效。
因迎余治,按脉弦滑,胸胃走痛,手不可近,吐后则稍减,已而复作,口不渴,
小便少。但痛止则能食,肠胃殊无病。证似大陷胸而实非,乃系痰饮之属,前药
不效,或病重药轻之故欤?其脉弦滑,按与《金匮》痰饮篇中偏弦及细滑之言合,
明是水饮结胸作痛,十枣汤为其的对之方,不可畏而不用。竟书:
甘遂大戟芫花各五分研末,用大枣十枚煎汤一次冲服。
无何,肠鸣下迫,大泻数次,尽属痰水,痛遂止,续以六君子汤调理。
(二)
刘翁茂名,年近古稀,酷嗜酒,体肥胖,精神奕奕,以为期颐之寿可至。讵
意其长子在1946 年秋因经商折阅,忧郁以死,家境日转恶化,胸襟以而不舒,
发生咳嗽,每晨须吐痰数口,膈上始宽,但仍嗜酒,借资排遣。日昨饮于邻居,
以酒过量而大吐,遂病;胸膈痞痛,时吐涎沫。医用涤痰汤有时少安,旋又复作,
渐至面色黧黑,喘满不宁,形体日瘠,神困饮少,犹能饮,因循数月,始觉不支,
饬(chì)价邀治。翁于吾为近戚,义不可却,买舟同往,至则鱼更三跃矣。翁
见欷殻В▁īxū)泣下,娓娓谈往事不休。诊脉沉弦无力,自言膈间胀痛,吐痰略
松,已数日末饮酒,食亦不思,夜间口干燥,心烦难寐,如之何而可?吾再三审
视,按其心下似痛非痛,随有痰涎吐出;再从其脉沉弦与胸胀痛而论,实为痰饮
弥漫胸胃之间而作痛。又从病理分析,其人嗜酒则湿多,湿停于胃而不化,水冲
于肺则发喘,阴不降则阳不升,水势泛滥故面黧,湿以久郁而化热,津不输布故
口渴。统而言之,乃脾湿不运,上郁于肺所致。若言治理,如用小陷胸汤清热化
痰,则鲜健脾利水之功;如用苓桂术甘汤温阳燥湿,则乏清热之力;欲求其化痰
利水清热诸作用俱备,莫若《金匮》之木防己汤。方中防己转运胸中之水以下行,
喘气可平;湿久热郁,则有石膏以清之;又恐胃气之伤、阳气之弱,故配人参益
气,桂枝温阳,以补救石膏、防己之偏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