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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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花白,苍老憔悴的脸上布满了伤痛和无措。鼻翼两侧各一颗醒目的黑痣——相
书上说,那叫泪痣。苦命相!
在桌子对面的小石凳上坐下后,我让她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她背书一样喃喃
道:犯罪嫌疑人,卢英,女,达川地区XX县原物资供应公司会计,1996年下岗后开
歌舞厅当个体老板,1999年8 月初因贩毒被法院判刑7 年……
“背”完这一段,泪珠已断线般地从她眼中纷纷滚落。“我前世作了恶,这世
遭报应!大女儿吸毒……死了,大女婿扔下女儿当了毒贩,小女儿为吸毒去偷、去
抢……被判刑。我也……我好命苦呀……”这个精明能干,在小城里曾名噪一时的
女老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诉说一件件令人心碎的往事……
追求“潇洒”,恶婿拉开悲剧序幕
卢英与文家俊结婚后一直想生个儿子,送子娘娘却接二连三地给他们送来了文
玲、文华、文静三个女儿。在物资供应公司当采购员的文家俊长期在外东奔西忙,
三个女儿全由卢英拉扯大。九十年代初,大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文家俊才
听说文玲参加工作到汽车修理厂不久便同本城的田达在要朋友。那田达绣花枕头一
个,不仅没职业,还脾气暴躁、游手好闲,在小城里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怎能
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历来对女儿们百依百顺的文家俊、卢英坚决反对他们的婚事。
无奈人长得漂亮又极爱虚荣的文玲说,田达仪表堂堂,既潇洒又有男子汉气概,能
找到这样的对象已是高攀了。若家中反对,她就出家当尼姑就到峨嵋山跳舍身崖。
那是一个年轻人成天把“男人爱漂亮,女人爱潇洒”的歌儿挂在嘴上的年代,
既然女儿这般至死不渝地要追求那个“潇洒”并认定非田达不嫁,文家俊夫妇只好
接纳了他们并不满意的田达。
婚后,田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常无事生非。特别是文玲生了女儿后,田
达说文玲故意生女儿断他回家香火,三天两头不是打文玲出气,便是摔盘子砸碗,
闹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当初追求“潇洒”的文玲为自己这份浪漫的婚姻给家庭带来的不幸而后悔不已,
并有了离婚的想法。但卢英认为婚姻非儿戏之事,不能因一点小事说散就散。相反,
她和丈夫竭力维持着女儿的婚姻。一次,田达高兴了,说他想开车跑运输为家里赚
钱。卢英忙倾其家中的3。5 万元积蓄买了辆华川牌汽车。文家俊也利用自己当采购
的所有关系为田达联系货源,并在达钢买氧气让田达拉回去卖。每月,运输和卖氧
气能尽赚五千元左右。田达原说赚了钱都交家里,但后来钱大多被他攥在手中。有
了钱,田达更加“潇洒”起来:他不仅在舞厅包厢的“少姐”面前出手大方,在赌
桌上更是一掷千金。据说他还悄悄地吸上了一种叫“白粉”的“药”,每天要一两
百元。后来,他嫌开车太辛苦太不自由,便自作主张卖掉汽车换来一辆摩托成天在
城里拉上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四处兜风。玩腻了,他干脆连摩托也卖掉在家里“静养”
起来。
对田达的所作所为,文家的人一直忍气吞声,卢英还时常用金钱和好吃好喝去
安抚田达,并出资让女儿到街上摆摊卖小吃,以增强田达小两口的经济实力。但田
达却认为让他老婆上街摆摊卖小吃太丢人现眼,将小吃摊的锅碗瓢盘砸得一塌糊涂。
卢英指责了几句,田达将结婚时卢英给文玲制的嫁妆全部烧光。卢英忍无可忍了,
指着田达大骂起来,不料日达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卢英血流满面。事后,
文玲虽认真地闹了一阵离婚,但考虑到离婚会对女儿造成伤害,只好将离婚事宜缓
期执行,以观后效。
田达却并不思侮改。不久,为点小事他打伤文玲,文家俊心痛不过,责问了几
句,田达大骂他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一拳将文家俊左眼打伤致残。
田达的暴行激怒了文家老小。文玲与其离婚之事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就在
闹离婚那段时间,田达干脆公开地吸上了“白粉”。离婚后,又干起了贩毒的勾当,
虽被抓获,但不知怎么又逃脱了法网。不过,恶人终有报应。就在采写这篇稿子时,
听说田达因吸“粉”过量,患上了什么绝症,已快不久于人世了。
为觅真爱,文玲嗜毒踏上黄泉不归路
一场婚变使文玲总走不出痛苦的阴影,她与田达曾共同生活过的家及小城的一
切都时常使她触景生情,引发着心中的伤痛。她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92年春节后,
文玲南下广州,在一家酒楼里当上了服务员。不料,本想摆脱痛苦的文玲从此却陷
入了更大的痛苦。抛家别子、背井离乡对她这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妇来说,那离愁
别恨和对女儿对父母妹妹的牵肠挂肚就已令文玲惆怅忧伤不已了,更兼身在他乡为
异客,举目无亲,语言不通,无处化解心中凄凉的孤独悲苦,再加之每天上班十多
小时带来的腰酸腿疼,还常常要承受前来吃喝玩乐者中那些不轨之徒轻怫的侵扰和
老板的训斥辱骂,她又怎能心情舒畅?
在文玲陷人苦恼烦躁之中,渴望得到安抚保护和一份真爱时,一个男人走近了
她的身边。此人叫华志豪,重庆市人。毕志豪对靓丽高挑的文玲几乎是一见钟情。
这个26岁的小伙子像对自己小妹妹一样关爱着文玲。文玲该休息时,他准会搁下自
己的事到酒楼去听文玲倾诉心事,或陪她在广州市满城游逛,并常给文玲买些金项
链、金戒指之类的高级礼品。他向文玲承诺:我要让你在真爱和幸福中度过一生…
…
文玲陶醉了。但这个痴情的女子却没料到,那从天而降的“真爱”却把她推人
了更加苦难的深渊。
毕志豪对文玲无话不说,他却隐瞒了自己的罪行:三年前的一场械斗中,他致
人伤残。逃到广州躲官司期间又吸上了“白粉”并干起贩毒勾当。半年后,当知道
这一切时,文玲惊呆了。她曾试图离开毕志豪。但她却发现自己已陷人爱河不能自
拔了。对这个令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文玲只好强装肃容地警告他:不准再贩毒,
并马上戒毒。否则,我们的关系一刀两断!
吸毒者是没有理智的。在文玲专门请假帮毕志豪戒毒那两个月里,他对戒毒一
直阳奉阴违。一次,文玲在厕所里将正在吸毒的毕志豪抓获,她上前去夺“白粉”,
毕志豪却用背挡住门不让文玲进。文玲伤心极了,她泪流满面地抓起菜刀喝道:毕
志豪,再不放下白粉,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挥刀便要砍自己,吓得毕志豪忙扔
掉白粉,扑通一声跪倒在文玲面前连连说:文玲,快放下刀,我再不吸了,再吸你
就劈了我!
毕志豪的戒毒在许诺和假话中日复一日,几十天过去了,戒毒毫无进展。文玲
上街买菜,他仍会趁机溜出去买“药”,躲进厕所偷偷地吸。文玲绝望了。一次,
她搜出毕志豪藏在鞋中的白粉后,一气之下,学着毕志豪的样子吸了起来。吸了十
数次有瘾时她才对毕志豪说,我也已有瘾了,现在,我俩一起戒,戒得了我们就一
齐好,戒不了我们就一齐完蛋!
毕志豪一听心上人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帮助自己戒毒,一下拥着文玲痛哭起来:
文玲我已毁了,你还吸,你这是何苦呀!文玲默默地流着泪。她边替毕志豪擦泪边
平静地说,志豪,为了幸福的明天,让我们一起战胜这可恶的白祸吧!
白祸之瘾并不是那么好战胜的,加之文玲与毕志豪一直不愿去戒毒所,躲在家
里悄悄地戒显得更加艰难。特别是文玲吐得苦水长流,更要命的是她觉得每根骨头
里似乎都有虫子在爬,使人奇痒难忍。毕志豪惺惺惜惺惺,忙去弄来“药”救心上
人脱离苦海。文玲本想拒绝,但她的意志终于未能挡住那白色魔粉的诱惑……这样
“戒”了数次后,文玲的信心终于丧失殆尽。毕志豪也趁机大开“吸戒”,于是,
一对恋人在毒海中越游越远。
两个人吸毒,很快就经济告急。于是,毕志豪不仅自己重操旧业,还将自己的
心上人也带入了贩毒黑道。
1996年春节前,毒瘾越来越大的文玲周身发肿,神志也越来越不清,说话颇三
倒四,她这才慌了,赶紧回到达川家中戒毒。为了避开女儿每年春节回家时在本城
结织的那些“粉友”,卢英把文玲带到了巴中地区的平昌县去戒毒。
在平昌的那些日子里,文玲极其消沉,生理上和心理上都痛苦不堪。她在给毕
志豪的信中抄写着这样的词句:“……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
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不过,在卢英的精心照料和严格监
督下,戒毒进展很大。到7 月上旬,毒瘤明显缓解。但身上发肿等病状仍不见好转,
卢英只好将其带回本县治疗。
回家后,为了防止文玲再与那些“粉友”接触,卢英天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
但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7 月11日上午,卢英冒着酷暑陪文玲在城里转了一上午。
中午,卢英因得不行,便躺在床上休息。事后,卢英回忆说,其实,那天出事是有
些预兆的,天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文玲特别烦,在屋里踱了一阵后说她要出去一
下,十分钟就回来。我心里明白应该跟着她,但浑身无力,腿抬不动,眼睛也睁不
开,最后竟一下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两个多钟头,直到女儿出事后报信的邻居间人
家中摇了好一阵才把我弄醒。领居说,文玲中午出去便犯了“粉”瘾,忍不住径直
去找过去的“粉友”。“粉友”给她打“药”时过量了,当场就把文玲给打“睡着”
了。“粉友”以为睡一阵就会好转。不料,文玲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粉友”这
才吓得连背带拖地把文玲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海洛因中毒。
卢英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时,医生正七手八脚地在抢救,天快黑时,文玲总算
醒了过来,吃力地睁开眼,嗡动着嘴想说什么。卢英忙把耳朵贴过去,只听女儿断
断续续地说:……潇洒靠不住,……告诉妹妹,千万别追求……潇洒,也千万别沾
白粉……
此言似血,却成了一个为之付出沉重代价的少妇的遗言!
因寻刺激,文静偷盗抢劫入牢狱
文玲的遗言并不被她的么妹文静记取。
文静的名字与她的性格恰恰相反——泼辣且野,野得像个男孩。更要命的是这
“野”女孩的逆反心理特别重。越是别人说做不得的事她偏要做。读初中时,班里
有个谁都惹不起的“恶姑奶奶”,可她偏要惹,经过几次头破血流的恶斗,她终于
制服了“恶姑奶奶”,成了全校闻名的“大姐大”。投身社会后,听人说“白粉”
沾不得,她却不信那个邪,一次,竟英雄好汉一样当众吸了起来……
这种偏执性格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在文玲死去几个月后,法院的布告终于把
文静的名字“贴”上了墙。那布告上说,文静因犯盗窃、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
9 年。
文静居住的那个小城的人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么靓丽一个女孩,妈是老板,家
庭条件又那么好,干啥去偷去抢呀?
还未从失去大女儿的巨大悲痛中复苏过来的卢英却并不为么女儿的结局感到奇
怪。她十分明白:文静“出事”只是迟早的问题。
文静初中毕业后,她觉得家庭像牢笼,太沉闷,发誓要出去闯世界,寻找新感
觉和新刺激。结果,被人贩子将她拐到广州的一家舞厅,差点被老鸨逼着去“接客”,
幸好卢英及时得到信息,很快前去将她解救出来。
这次被拐骗的经历虽使文静着实吓了一跳并安分了一段时间,但见到的那些灯
红酒绿也使她觉得外边的世界的确很精彩,也的确很刺激,萌发了“应该南下广州,
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念头。
去广州得先弄一笔钱。文静多次向父母谎称自己想借几千元钱做点生意,并强
调:今后一定连本带息还清。不料,文家俊。卢英并不那么好骗。不但不借钱,反
而警惕地把所有存折和现金全都藏了起来。文静借钱落空,气得直骂,但又别无它
法,只好按捺住性子等待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次,文家俊忙不过来,让文静帮忙去某厂收一笔欠款。文
静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收到2000元钱后当天就乘火车直奔广州。
一年后,等文静操着广东腔回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