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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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益也不好,常发不起工资,江英便炒瓜籽去卖,有了积累,又开了一家面馆。虽
苦点累点,却把家搞得红红火火充满生气。
但好景不长,95年下半年,面馆被当初答应帮忙转户口的厂长以影响厂容为由
给封了。面馆被封,一个家庭的生存之路也就被堵死了。顾元超的收入远远无法维
持家庭的起码开支,为减轻丈夫的负担,江英悄悄去发廊“上班”了。当她发现这
发廊是肮脏之地准备退出时,却被一个醉鬼强奸。发廊老板以此要挟江英,说江英
不在这儿“上班”,就要把这事告诉给她丈夫。
江英不想失去丈夫和那个她费尽心血经营起来的家,只好继续“上班”,结果
越陷越深,当顾元超发现妻子悄悄在发廊“上班”时,江英已染上了性病。这结局
犹如一声惊雷,震懵了顾元超,也震碎了这个家。已上初中的顾然哭着求爸爸不要
赶走妈妈,但顾元超愤恨难忍,怒吼着要妻子滚。江英哭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
……
父爱迷失于贼道,覆巢之下可有完卵
第二次婚变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顾元超心中的希望之火,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
他又遭遇了下岗。没有了妻子这个家破残不堪了,没有工作,生活更失去了依托。
贫困的生活把顾元超塑造得更加沉郁自卑和冷峻,他对人生、对命运、对家庭、对
未来心灰意冷,痛不欲生。他恨透了那不按政策给自己女人转户口并封了自己面馆
的厂长和拉自己女人下水的发廊老板。他打算与厂长和发廊老板拼个你死我活后再
了结此生。当他把家中最后50元钱给儿子压在桌上带着刀准备去寻找仇人时,顾然
从学校回家了。见父亲手握菜刀,满脸杀气,顾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抓住顾元超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爸,你要到哪里去?你走了我怎么办!
儿子的哭声惊醒了顾元超,是呀,自己与人拼了命,留下14岁的儿子怎么办?
如今,妻子走了,工作没有了,钱财没有了,四十岁的人就只剩下这么个儿子,他
才上初三,今后谁供他吃穿供他上学?谁给他找工作?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儿子才落
到这一步吗,现在怎能扔下他不管!
想到儿子,顾元超的心软了,他放下刀,抱着儿子痛哭起来。他抚着儿子的头
说:然儿,爸爸不会扔下你不管,好好读书,爸爸就是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供你念大
学!
从此,顾元超父子相依为命。在贫困和磨难中长大的顾然很懂事,知道家中困
难,生活全靠父亲打工维持,他把住校每月需要的300 元主动降到200 元。一次,
听邻居说,爸爸很多时候都是每日两餐,有时还一天吃一顿,一个月难得吃一次肉。
顾然知道后,他开始压缩自己的生活费用,原来每星期吃一次肉改为半个月或一个
月吃一次肉,每天早餐也被省掉,每隔半月,他用节省下的钱割一两斤肉,悄悄给
父亲留在家中。冬天到了,见父亲仍穿着双破凉鞋,顾然又将自己准备买绒衣的钱
给父亲买了双棉鞋。捧着儿子买回的鞋,顾元超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更让顾元超欣慰的是儿子每学期都能捧回一张名列前茅的成绩单,老师说顾然
天资聪明,只要努力,今后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为此,顾元超又高兴又着急,
供儿子上中学他都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今后怎供得起他上大学?97年,顾然考
上了高中,需各种费用1500元。为筹积这笔费用,这年5 月,顾元超便前往广东打
工,结果,由于视力不好,晚上加班画图出了误差,造成了材料损失,不但未领到
工资,还赔了一笔材料损失费。身无分文的顾元超只好偷偷爬上回达川的火车。查
票的来了,他便钻到座位底下躲着,饿了,他便一个劲地喝开水。回家后,还未恢
复长途归来的疲惫,顾元超马上又投入紧张的打工:冒着烈日到火车站帮人扛行李,
到工地上安水管粉墙壁,走家串户修热水器修电风扇,累死累活地干了两个月,顾
元超才为儿子挣到了400 元的学费,他急得团团转。
见父亲为难,顾然流着泪说:爸爸,我不上高中了,我也和你一起去打工。顾
元超心如刀绞,怎能不让儿子上学呢?自己当初不就是为了有个儿子能传宗接代,
光宗耀祖吗?为了顾然,自己经历了那么多风波曲折,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
罪才把儿子拉扯大。现在正是儿子能不能成才的关键时刻,怎能让他去打工而毁了
他的前程?
顾元超开始砸锅卖铁了。他卖掉了家里仅有的大衣柜,卖掉了自己稍好点的衣
服,然后又去医院卖血。医生见他枯瘦如柴,面色腊黄,怕出人命,任顾元超怎么
求情也不敢拍他的血。顾元超无计可施了。他忧心如焚,常坐在门口发呆,为儿子
的学费他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古人说,饥寒起盗心。一天,顾元超发现邻居开着门出去了,突然,一个邪念
攫住了他:何不趁机偷点钱给儿子做学费!
后来,顾元超交待说:贫穷使我失去了气节,当时,罪恶感和对金钱的强烈渴
求折磨着我,真是痛苦极了。我不敢相信,一个技师竟会萌发盗窃的念头,更不敢
想象走上盗窃之路后的结局。但想到儿子读书需要钱,如果我凑不齐这笔款,他也
许会失学,会因此而断送一个美好的前程。为了儿子,明知我将步人地狱,但我还
是壮着胆子进屋,从邻居的箱子里偷了1600元的存折也许是罪恶感造成的恐惧,也
许是良知犹存,他只从存折上取走儿子还差的学费1100元,给邻居留下了500 元。
l100元给顾元超带来了6 个月的劳役之灾。
顾元超被捕后,顾然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他不能接受这个耻辱的现实。在
顾然的心目中,父亲是善良正直勤劳质朴的,怎么会一下由一个技师变成盗窃犯呢?
当知道父亲是因自己上学而沦为盗贼时,他更是心如刀绞,恨自己拖累了父亲,后
悔自己不该上高中,害得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顾然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忧郁暴
躁,三个月内为些小事竟与同学连续打了几次架。成绩也不断下降,还常逃学游荡
于电子游戏厅、录像厅等场所。
顾元超在监狱里知道这些情况后十分着急,这位技师忧心仲忡地说:覆巢之下
可有完卵?但愿在出狱时我的顾然没有变坏……
手记之二十四:捣翻贼们的“多米诺骨牌”
8 个小时过去了,讯问毫无进展。达县公安局一级警司刘涛和他的搭档喻少贵、
赵静等人烦躁地不断抽烟,审讯室内烟雾腾腾。
那份只记了个开头的讯问笔录十分扎眼地摆在桌上,上边写着:讯问时间:1998
年4 月5 日。
被讯问人:杨家权,男,27岁,小学文化,住达川市西外镇塔坨村一社,农民,
1992年因盗窃被判刑一年半,1995年因盗窃被判刑半年,1998年4 月5 日因盗窃嫌
疑被拘留……
这“三进宫”的经历告诉人们:不管是盗窃还是对付警察,这个叫杨家权的都
是一把“老手”。
眼下,这“老手”嘟嘟哝哝地抗议警察“平白无故抓人”,还说,拿不出证据
就坚决不回答任何提问。他说得很严肃,也很自然,那坚定的语气和不屑的表情不
由让几位讯问者在心里直嘀咕:这个贼道老手把“活儿”做得干净?或他真已改邪
归正?抑或掌握的情况不准?
《警察与小偷》中有句台词说,最熟悉小偷的人是警察。虽未打过交道,但杨
家权对刘涛来说也算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早在一年前侦破王传贵特大彩电
盗窃案时,杨家权的贼影便映人了刘涛的脑海。此后,他为杨家权记下了这样一份
罪恶档案——“上路的”(在客车上扒窃的)王某交待:去年春天,杨家权曾在一
个学校做过一次大业务。与杨家权关系甚密的刘某供称:杨家权不仅搞“唱歌跳舞
的”(偷彩电),还偷过不少“小滚滚”(偷摩托)。而李美洪则准确地交待出了
杨家权在达川市小红旗桥。61队等地“做烟、酒业务”的时间、地点及赃物去向…
…
杨家权对自己干的这些事概不认账。审讯从一开始便进入对峙状态。
僵持中,刘涛再次仔细地审视坐在对面的杨家权。这是一个相貌平平却能给人
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长长的中分发型把无肉的长脸和特别尖的下巴显得更瘦,
嘴、鼻、耳等器官虽无什么特别的特征,但扫帚眉下那双黑少白多的三角眼却能让
人过目难忘。此刻,刘涛发现那双三角眼正忙碌地向室内、门口等处膘来膘去,而
浓黑的扫帚眉则紧锁不展,天气并不热,污浊的汗珠却不断从长脸上滚下……
这些在常人看来极不起眼的情况却使刘涛两眼一亮:这家伙表面镇定强硬,但
内心却紧张恐慌!他是想用沉默来遮掩罪行。眼下,应加快审讯速度和频率,使其
无暇思考对策。于是,刘涛再次发起攻击。讲法律,讲证据,讲刑法有关只要证据
得力,本人不认罪也可判刑的规定,讲坦白从宽的例子。
渐渐地,杨家权不那么满不在乎了。他坐直身子,听得很专心,那双三角眼还
不停地转来转去,后来,他突然举起手叫道:报告刘警官,我要彻底交待!顿了顿,
他慢慢道:去年5 月10日,我在黄泥确偷过两部自行车,卖给了火电厂张哥。他越
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后悔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经核实,这“诚恳”是虚假的。去年5 月10日,黄泥硫根本无自行车被盗。而
火电厂的那位“张哥”一听便嚷嚷开了:碰到个鬼么哪个的,哪个龟儿才买过他的
自行车!
杨家权的撒谎使刘涛心中更有了底。再次提审时,他不恼不火地问:杨家权,
你已“进去”过几次,也应是个明白人了,想用偷自行车这种治安案件来胡弄我们
一下就算了?
杨家权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戒备。他分辩道:刘警官,你这就冤枉好人了,
我可是老老实实讲的,我肯定没有干过“大事儿”……
凭经验,刘涛知道,大多数被讯问者都有一种因畏罪而防御抗拒讯问的本能,
当其神经都集中在他的主要防御点上时,正面的强攻往往事倍功半。此时的讯问技
巧应是:干扰其兴奋中心,使其精力分散,然后再突然直捣其松懈的防御点。
于是,刘涛改变了追问方向。“杨家权,你平时与哪些人接触最多?”
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不牵涉实质的问题使杨家权紧张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他拢
了拢大分头答道,与周一清、李美洪、曹志平,还有王传贵等人打交道的时间多些。
知道这几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听说在广元、万源等地劳改。
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劳改吗?
“因为盗窃……但他们的盗窃绝对与我无关!”杨家权似乎察觉到了问话的意
图,赶紧反攻:“你总不能因为我与他们有往来就认定我也是盗窃犯吧!”
刘涛并不理会杨家权那些不打自招的辩解,仍顺着审讯思路继续往下讲:杨家
权,犯罪可以保密,但不保险。你想想,几个人作案,现在,你那几个兄弟都栽了,
谁不愿坦白从宽少坐几年呀,你真要把立功赎罪的机会都让给他们?
听着听着,杨家权心里发毛了:是呀,别看大家常在一起吃喝嫖赌、称兄道弟,
但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准谁都会互相出卖而“立功赎罪”。96年腊月30晚偷彩电的
事当时不就差点被周一清给“抖”出去了吗?
那晚,达川市内戒严,杨家权不敢出门。凌晨2 点,长期在一起“做业务”的
周一清、李美洪到家里把杨家权叫醒,说他们在达一中弄了四台51英寸的黄河彩电,
李美洪个子小抱不出围墙,要权哥出山帮帮忙。杨家权一听便吼了起来:你们吃豹
子胆啦!城里正戒严,多危险。周一清得意地说,权哥,这你就不懂了,最危险的
时候,其实最安全。杨家权同其出门后,见外边月黑风高、寒气逼人,整个达城都
进入了梦香,不觉暗喜:现在果然是“做业务”的好时机!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带
着周、李二人先在城里转了一圈,见戒严的武警、公安确已撤走,并探听到达一中
大门口值班室内已鼾声大作,这才从铁门翻进去,七手八脚地将彩电从围墙上抱出。
凌晨5 点,杨家权同父亲杨XX将二台电视运到大坝乡销赃。几天后,又将另二台卖
给大竹的亲戚,共获赃款2800元。原本说平分此款,但李美洪前去要钱时,杨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