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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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下道:“嫡福晋人不错,心里即使不舒服,估计也就是彻底漠视我,孤立我,凡事把我摒弃在外。不过这却正好就是我所求的。低下几个闹不出什么事来。以后我们就关门过我们的日子吧!”巧慧吃吃笑道:“如此说来,小姐今天这一手玩得倒是漂亮,一进一出间,已经把以后全搞定了。”我笑向巧慧挤了下眼睛道:“谁还耐烦和她们打持久战?”
“小姐,别练了!又不去考状元,写那么好字干吗?出来看沉香和我踢毽子。”巧慧在门外嚷道。我道:“就来,你先玩吧!”
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临摹的字帖,无奈叹道:“难得精髓,不过是个貌似。”这些字帖都是以前央胤禛书写的,以后绝不能再有了,发了会呆,摇头一笑,将字帖仔细收好。又把自个练好的字放到一旁的大箱中,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已经堆了一小垛。
斜倚着门框看沉香把一个五彩毽子踢得花样百出,巧慧笑说:“我们当年实在不能和她比。”我微笑不语,贝勒府的事情,久远的好似前生。
待巧慧发现院门口立着的十四时,两人忙收了毽子向十四请安。我笑问:“来了也不进来,大夏天的立在太阳低下不晒吗?”十四笑走到紫藤花架下坐下,我也过去坐到一旁的藤椅上。他将一封信放在桌上后,闭目轻摇着躺椅,一副惬意舒服的样子。沉香把茶轻轻搁在藤桌上,悄悄退了下去。
我拿起信,敏敏给我的。人在深宫多年未通消息,冷不丁地看到她的信,心中一暖,大草原上还有一个一直牵挂我的朋友。
十四侧头笑问:“整日就在这院里,不闷吗?”我道:“不闷。”他轻笑几声道:“当年那个满贝勒府乱晃着玩,回头还对着湖面没完没了感叹无聊的人哪里去了?”我笑道:“你老了!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是真老了。”十四笑拿起桌上的美人团扇把玩着,“我整日无所事事,只好回忆过去。”我笑容有些涩,满身才华却无处施展,从驰骋西北到枯守陵墓,怎样的人生起落?
心中暗叹一声,不愿再想,低头仔细看信。别后诸般事情细细述,已经有两个儿子,信中的一切都是和美幸福的。最后叮嘱我道:“姐姐,不管你曾经历过什么,都忘掉吧!十四爷是值得珍惜的人,也许他即不是你的月亮也不是你的星星,但除了月亮和星星就没有别的风景了吗?现在年纪老大,才知岁月匆匆,只愿姐姐抓住些许快乐。”
我慢慢收好信,十四笑问:“要回信吗?”我点点头,他吩咐尘香捧了笔墨纸砚出来。我凝神想了会,过去的事情无甚好说,提笔写道:“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幸福就在点滴记忆中。这么多年,从没有这么心境平和安乐过,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勿担心我,……”
十四又静静坐了会,收好信,起身而去。炽热阳光下,却是晒不化的寥落。我嘴角含着丝浅笑,扇着团扇,沉香静静撤掉了桌上的茶具。
院内服侍的众人已经习惯十四每日都来,却只是坐一会,闲谈几句就又离去。刚开始十四每次来,沉香都暗自做好留宿的准备,结果却每每落空,起先沉香还满脸纳闷,弄不明白我究竟是受宠还是不受宠。说不受宠吧,十四日日都来,说受宠吧,却从未留宿。日子久了,沉香看我和巧慧都淡然处之,也有样学样,不惊不怪了。
尘世似乎将我遗忘,我也毫不客气地将它遗忘,每日只是练字,坐在院子中看云聚云散,花开花落,时与巧慧和沉香笑谈几句。
没有了外物所隔,在我心里只剩下胤禛和我,我和胤禛。我自私地把其他人全部忘记,只留下他与我相关的一切。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和我,第一次我什么都不顾忌地开始爱他。
我最享受的嗜好就是燃一柱香,泡一壶茶,微眯着双眼回忆他和我的一点一滴。一个笑容,一句讥讽,一声叹息都会反复品味,他在我脑中越发分明。紫藤花开时,回忆缭绕在一片青紫花丛中;溶溶月色下,回忆蒙着一层淡黄纱;寂静深夜中,回忆伴着晚香玉的馥郁香气。
相思象野草一般疯长,我再把它们全部倾注在笔端。待第一场雪花舞落时,装字稿的大箱子已经一大半都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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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咚的琴声又响起来,巧慧笑道:“十四爷又在练剑了。”我凝神听了会,静极思动,忽地来了兴致想去看看十四练剑。我的院落紧挨着他的书房,却一直未曾去过。说是书房,其实听沉香说也算是练功的地方。
六角亭中十四的侍妾吴氏穿着雪貂皮斗篷正在弹琴。地上积雪仍厚,十四却是上身赤膊,持剑而舞。纵腾跳跃,回风舞柳。我看不出招式,只觉得十四出剑越来越快,吴氏尽力想跟上十四的节奏,却总是落后几拍,越急越乱,一声刺耳的声音,琴弦骤然断裂。十四手中长剑脱手而去,钉在远处一株开得正好的梅树上。扑簌簌红梅纷纷飘落,白雪中点点红艳甚是好看。
吴氏忙起身向十四告罪,十四摆摆手,凝视着梅树上的剑道:“不关你事。”说着看向我隐身的廊柱,呵斥道:“又是谁鬼鬼祟祟的?滚出来!”我笑走到梅树旁,看着十四问:“这么大火气?冰天雪地都浇不灭?”
吴氏忙向我行礼,我笑让她起来。她又向十四行了个礼后,抱琴而去。十四走过来问:“怎么躲在廊柱后呢?要看大大方方地过来在亭子里看,岂不更好?”我看他脸上汗珠不停滑落,抽出手绢递给他。十四却未接,只是伸脖子过来,我一笑替他擦拭。我道:“赶紧穿件衣服吧!这么冷的天,又刚出过汗,小心冻着!”十四笑握住我的手问:“我们俩谁冷?”他手心火烫,反倒是我手冰凉。我笑说:“是我冷!那也要套件衣服。”十四低头替我搓了搓手,双手拳握着给我取暖。
我笑道:“进屋吧!雪地里立了半天,身子也有些冷了。”十四笑点点头,并未松脱我的手,依旧牵着我向书房行去。我看他神色坦荡,也不好太过扭捏,遂大大方方任由他牵着我进了书屋。
十四进屋后放开我的手,吩咐下人去取暖手的小手炉给我。自个披了件外袍在暖炉旁坐下。
我解下斗篷放好,坐到他身旁问:“京城中又有什么事情了?”十四忽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子方道:“是我自个又痴了。皇上不责我们心里怎么能舒坦呢?总是要有的没的寻些罪名出来骂一骂,警告了群臣不要妄自胡为,心里方舒坦一些。要不然我们再加上年庚尧岂不怄得慌?他骂我们结党,这‘年党’可是他自个纵容出来的。”
我默默发了会子呆,问道:“八爷最近可好?”十四蹙眉道:“骂得越来越狠了,不过我看八哥一改谨慎小心的作风,彷似故意留了错处让他骂。和我也许久未通过消息,摸不透八哥的心思。”我道:“临来前我在路上见过八爷一面。他……他已经倦了。只想着离开,如今只是牵绊于弘旺。”
十四惊笑道:“离开?皇上若能放他走,他早走了。可皇上偏偏就要给他职位,命他做事,方好常常折辱于他。甚至以八嫂和弘旺相威胁,‘故意托病不肯行走,必将伊妻处死,伊子亦必治与重罪。’”十四说完冷笑了几声。我低头道:“离开去找八福晋。”
十四猛地一下跳起来,“你说什么?”我垂头不语,十四半晌后缓缓坐下,“你倒是很看得开。”我抬头淡淡一笑道:“如今我才明白死亡有时候是一种解脱。我看不开的只是他还在受苦。”
十四默默发了会呆,立起走到桌旁,提笔就写,写完立即叫人进来吩咐道:“呈给皇上。”
我问:“所谓何事?”他心情好似突然大好,呵呵笑起来,“我也不能白生气呀!写了首诗去气气他!”我道:“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什么诗?”十四笑吟道:
“仰首我欲问苍君,祸淫福善恐未真。豫让忧死徒吞炭,秦桧善终究何因。
无赖刘邦主未央,英雄项羽垓下刎。自来豪杰空扼腕,嗟吁陵岗掩寸心。”
十四这是把胤禛比作秦桧、刘邦,自个是那‘空扼腕’的‘豪杰’。十四得意洋洋地笑问:“能让他气半天了吧?”我又气又笑,叹道:“彼此气吧!日子倒是不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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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明日嫡福晋的寿辰,去吗?若去就要备礼。”我想了下道:“是个大生辰,寿礼总是要送的,去略坐一下吧!”巧慧点了下头问:“送什么好呢?”我笑道:“你去那个红木匣子里看看,拣贵重的就可以了。”巧慧忙去翻起来。
我笑向嫡福晋行礼拜寿,双手奉上寿礼。众人簇拥着的嫡福晋今日也是难得的高兴。台上锣鼓声喧,台下笑语满堂。
我略坐了会,正寻了借口欲向福晋告退,台上的戏换了一出。麻姑一声“遵法旨”,水袖一抛一收,面向嫡福晋唱道:
“寿筵开处风光好,
争看寿星荣耀。
羡麻姑玉姘超,
寿同王母年高。
寿香腾,寿烛影摇,
玉杯寿酒增寿考,
金盘寿果长寿桃。
愿福如海深,寿比山高……”
竟然是《麻姑拜寿》,心内翻腾不休。时光在一首曲子中刹那倒转。兴冲冲学好曲子,在水榭内为十阿哥清唱,十三、十四的戏谑之音。彼时的我们还未知道真正愁滋味。下意识地看向十四,正对上他一双黑瞳。这一瞬我们两个是跨越在这个时空之外的人。两人默默凝视半晌,视线又都投回了台上。
“……寿基巩固寿坚牢,
京寿绵绵乐寿滔滔
展寿席人人欢笑……”
我起身悄悄离去,巧慧低声道:“好歹给福晋告退一下吧!”我恍若未闻,脚步匆匆。巧慧未再多言,随我而回。 立在院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心中暗叹,推门时不会再见到姐姐了。
巧慧进门点了灯,我坐于椅上一动不动,只是自个出神。巧慧问:“小姐,你怎么了?”我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理会我。”话音刚落,十四进屋对巧慧吩咐:“拿些酒来。”
十四歪靠在我平常日间看书小憩的榻上自斟自饮,一句话不说。本就已有四五分醉意,此时酒杯不停,不大会功夫已经七八分醉。连尽了三壶酒,仍旧吩咐巧慧去拿酒。巧慧向我打眼色让我劝一下,我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照吩咐取酒。
十四忽地问道:“若曦,皇阿玛驾崩时你在跟前,皇阿玛真……真传位给老四了吗?”
我心骤然一缩,面上却淡淡笑道:“你怎么也把那些个糊涂人的话当真了?”十四手握酒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别人的话我自是不会太往心里去,可额娘和我说,皇阿玛亲口告诉她中意的是……是我。”
我轻叹口气,神色坦然地回视着他道:“十四爷,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对你如何,对皇上又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她心里一心巴望着是你,错解了圣祖爷的意思也有可能。究竟圣祖爷给娘娘说了什么,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圣祖爷的确传位给了皇上。”
十四直直看着我眼睛深处,好一会后猛然大灌了几口酒道:“我信你!”我垂目盯着地面,愧疚悲伤堵得心一阵阵疼。十四惨笑道:“我终于搁下一桩心事,从今后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闲人!”
十四扔了酒杯,躺在榻上,慢声唱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膺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忽忽。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鶡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声音渐去渐低,一个翻身昏睡过去。我站起走到榻旁,十四眼角湿润,不知是酒渍或泪痕。拿绢子替他拭净,脱了靴子,盖好棉被,十四嘴里喃喃道:“皇阿玛,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紧紧握着手绢,低声对十四道:“对不起!”转身对正在收拾酒具的巧慧低声道:“夜已深,就这么歇了吧!这些明日再弄。”
和巧慧拿屏风隔在床前,我自躺下歇息。脑中依旧无意识地默念着‘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一夜浅眠,唯有一声叹息‘乐匆匆’!
窗外依旧黑着,听到十四翻身要茶喝,我忙披衣起来,倒了一盅茶给他,他迷迷糊糊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