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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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说着,月如辉已经不见了人影。
月如辉进到内堂,只见席上满满全是宾客,人挨人坐得密密麻麻。自己鲜少光顾这类游戏场所,仅有地几次听歌看舞的经历也是迫于应酬。但他记得乐坊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一个乐坊能像现在的这个这样拥挤,两侧的包厢雅座上还装饰着彩色的纱幔,里面也挤满了人,但看台上确实布置得精美,却也只是一群舞姬在舞动,不知为何能招揽来这么多的看客。
只见舞姬缓缓退下,舞台上灯光一黑。他心中正纳闷,只见舞台上背景忽然变了,变成亭台楼阁的画面。他惊奇之下,忽然见舞台两侧腾起白色云雾,整座舞台如在仙境中一般。
“想不到,多年不曾光顾,乐坊竟成了这个样子。”
心中赞叹道,只见重重烟雾中一个少年的缓缓登上舞台,满座的观众因他的出现而激动沸腾。
月如辉心头一紧,两眼紧紧盯住那少年。
“不等来世再相约,
今生就要无恨无悔。
不问前缘我是谁,
只管今尘和你日日月月。”
云雾之中看不清面貌,那少年开口唱出的歌声传来,月如辉的一颗心猛地一沉。只听得那歌声洪亮悠长,虽是悦耳却不熟悉。
“我愿与你雪中泥,
红尘寸寸泥中血,
冷暖相随,悲欢同泪,
朝朝暮暮相依偎。”
烟雾散去,君悦修长的身影在月如辉的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眉清目秀,眼神闪亮,肌肤白皙,一身书生打扮,活脱脱一位佳公子。他手持折扇,舞姿俊逸潇洒,如风中青竹。这时台侧的歌姬和起歌来,君悦在舞群中边舞边唱道:
“我是萍,你是水,
相逢相爱不是罪。
地久苦,天长泪,
为你染红我的血……
我愿与你双双飞,
我愿与你双双飞,
今生有了你我梦一回,
来世等你将我醉。
我愿与你双双飞,
飞离红尘是与非,
人间痴情迢迢不归路,
不如天上比翼蝶……”
不是他。月如辉心中失望地想。但心中仍是疑团重重,为何这名少年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有李若言的影子。还有,这场舞蹈的大角姓梅。为何偏偏是姓梅,这个他跟李若言之间交换过的姓氏。难道只是巧合,是他自己思念过度了吗?他伸手抓来身边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问道:
“这出戏是梅老板唱的么?”
“是啊。”
“你们梅老板名讳是什么?”
“这……小的不知道。他一来大家都叫他梅老板……”
“台上那位就是这折戏的角吗?”
“是啊是啊,这位爷您小声点儿,看舞台剧啊,保持安静才能渐入佳境啊。”
月如辉放开那小厮,心中好不懊恼,原以为这回总算找到了,谁料又是一场空欢喜。眼看着台上之人渐渐退下去,舞台上又重归黑暗。
他抬起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不管身后的灯光再度亮起,人群一波高过一波的赞美声。在他的脚就要迈出乐坊的一步,忽然身后传来清越飘渺的歌声:
“怎奈黎明不懂哀伤,双人成单……”
他赫然转身,只见台上多了一名戴着面具的女子,红纱金冠。身姿轻盈,骨骼纤细,被刚才那名黑衣少年托举着放到地上,两人缠绕分离,相依相对舞。一人一句地唱着凄婉缠绵的曲调。
“谁能忘记那段时光,离别容易再见难
风吹不动沧桑,雨轻弹在眼眶。
这世界,还有谁温暖……”
月如辉的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他定定地看着台上那抹纤细的身影,柔韧的腰肢裹在白底红纱下,轻盈的足尖如蜻蜓点水般在空中跳跃打击。每一个环绕都带着无比熟悉的气息,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我在远方,盼到心慌,
山海苍茫,触景情伤。
我在远方,相思更漏短,泪湿白衣裳。
我在远方,花落心残,
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我在远方,伤心倚栏杆,等到人断肠。
我在远方,想起过往,
心薄裘寒,泪眼凝霜。
我在远方,最是情难忘,忍不住惆怅。
我在远方,惜君如常,
天上人间,蝶舞成双。
我在远方,魂与梦为伴,千古共向晚。
你在远方……
月如辉眼光闪烁,似有泪光翻涌。一如第一次在青楼里见面的情景,那不期而遇的砰然心动。他甚至无法相信眼前所见。手指微拈,向着台上轻轻弹出一道利气。
李若言与君悦二人如藤蔓相缠绕,他握着君悦的手,在他背上一翻,谁知这一翻,忽觉脑后带子一松,翻身下来,只见面具脱落到眼前地上。
他那一张施朱带粉的精致脸庞在华彩的灯光下,座下一片抽气声,惊叫声不止。
“老师……”
“不要管,继续。”
李若言脸不改色心不跳,脸上依旧是入戏的笑容。
“言儿……”
月如辉远远站在台下,看着台上那张芙蓉面,握紧了手掌。
富贵又何为
第五十七章
“华容公子。是华容公子!”丁三石第一个轻呼出声。他身边的一群风流雅士跟着骚动起来。时才惊艳的观众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老师,怎么办,现在全场都乱了。”君悦自台上下来,急急地看着李若言。
“算了,掉都掉了,爱看就让他们看吧。我们得先稳住自己,然后才能稳住观众”李若言略显焦急地看了一眼混乱的观众席“‘哭坟’之后就是‘化蝶’了,你赶紧下去换衣服。”
“是。”
舞台上黑灯片刻,复又亮了起来。李若言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衣服,迈上台去。英台哭坟的戏码是全剧的高潮,他不能分神。
再度的粉墨登场,将观众的情绪推向了高潮。他开始庆幸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上妆习惯,否则在这样耀目的灯光下,他也许只能呈现一张不清不楚的脸。现在的他,脸上施着提亮肤色的珍珠粉,水润欲滴的粉唇衬得他一张微粉的脸庞娇艳欲滴,尤其是他精心描画的眉眼,在彩光灯的映照下,依然灵动得摄人心魄。
他轻舒长袖,随着急板快促的旋律,一连三十六个单腿飞天转,双起双落换脚跳。精湛的身法让人目不暇接,一时竟忘了呼吸。他的动作如高山流水般毫无涩阻,张弛有度无懈可击。待梁山伯墓碑推上台来时,音乐变得震撼,他凌空一越,落地向外半划圈,行云流水地扑倒在地。随着音乐的曲调变得哀伤悲凉,他的动作长长地伸展,又急促地收缩,一如在痛苦与悲伤的边缘挣扎。
月如辉站在台下,看得入了神,仿佛台上演的不是祝英台,而是李若言本人。他的一颦一笑,每一次的转身回眸,都是那样的传神,似在抒写着内心的凄凉与悲伤。他讶异于李若言艳冠群芳的耀眼容姿,感叹于他无可挑剔的炫目舞蹈,他从不知道,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灰头土脸的小可怜,原来竟是这般光彩照人。也许是自己从来不曾这样长时间地,一心一意专注地看过他。往事历历在目,他依稀记得当日两人结伴时,他胆怯又倔强、委屈却又对他百般讨好的神情。那些藏在被他忽视的角落里,看不见的眼泪,他也许用尽一生也无法了解。想到此处,月如辉的心底一声轻叹。
台上灯光变得温暖起来,李若言如入梦境,脸上是淡淡的美好笑容。他和着旋律缓缓唱出了本场的主题曲: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默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末了,他朗声诵道:“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在流转人世间轮回,只为与你相遇一次。我的眼泪,我的微笑,只为你刻骨铭心。山伯,不等来世再相约,今生就要无恨无悔,让我随你去吧……”
这时一阵鼓点敲过,舞台上顿时云雾腾起,只见朦胧云雾中,君悦登上台来,握住李若言的手,反抱旋转,托举着他的身体,退下场去。
看至此处,满场已是涕声一片。待化蝶一幕开场时,背景变换为繁花盛开。李若言与君悦两人身着白底红纱的长衣,轻舞广袖如翩翩蝴蝶,在优美的旋律中双双起舞。
如梦境一般,众人适才悲恸的心里此时不约而同地一声叹息。直到全局结束,大家依旧陶醉在优美的情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李若言气喘吁吁地自台上下来时见满座鸦雀无声,心里也不由地紧张了一下。但片刻之后,当雷鸣般的掌声忽然潮水般地向他涌来,他心底像是有一扇什么闸门被打开了一般,滚烫的热泪盈满了眼眶。
“老师……”
“鼓掌了……大家都鼓掌了……”李若言哽咽着说。
“老师,该谢幕了。”
“啊……”李若言抹抹眼角,携着君悦一同登上台去。
观众的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地高涨起来,李若言觉得自己依旧似身在梦中,听着满堂喝彩是这般真实却又难以置信,他向两侧和中间的观众深深地鞠躬。弯腰抬头,晃眼的灯光中,他忽然看见远方暗处的门口一个高大的背影。心中猛地一跳,待他定睛去看,却是谁也没有。
君悦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微笑着谢完幕,李若言始终有些魂不守舍,嗓子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刚才那一晃眼,他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放在他心底深处,不愿轻易提及和想起的人。每每触及,总会涌起无限的惆怅与牵挂。他的不辞而别至今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与痛。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他?那个人,现在一切都安好吗?
李若言出神地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忽然听见青桐跑过来说:
“若言,别换衣服了,赶紧走,外面人越来越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若言一听,衣服也来不及换,急急地披上斗篷,跟着青桐走了出去。
乐坊的后门已经被狂热的粉丝堵得水泄不通,待他三人一出来,蜂拥而上的人群几乎要将李若言挤得晕过去。尽管君悦和青桐一前一后地护着他,还是免不了挨被人又摸又掐,尤其是今天面具意外地脱落,那些原本就为他舞技倾倒的观众如今见了他绝美的脸庞更加心醉神迷,都想近前来细看一眼他的容貌。
“华容!华容公子!华容公子啊!是我们啊!”丁三石带着陈天桥一伙人在遥远的人群中摆着手大叫。
推推搡搡中李若言的斗篷已经不知掉到哪去了。青桐在前开路,也已是满头大汗,无奈人群如潮水,又不能出手伤人,青桐自己也被人纠缠,一筹莫展。
“言言!”
杨思修带着清音和柳如瑾挤在人群中,一直不得近身。眼看三个孩子几近身不由己。他当机立断,对身后二人说:
“一人带一个!”
说完三人足下轻点,飞身踩过人头,冲到面前。看也没看,六只大手抓向三人,拎小猫一样提起来夹在腋下,翻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言言,我们去庆功吧”杨思修兴冲冲抱着怀中人翻过十几个房檐,一落地,将人放在地上面对自己“啊——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老师啊?”君悦嗤了一声。
“我……”杨思修捂着脑袋在原地直跳脚“我刚才明明抓的是言言的衣角啊。”
“你抓到的是我,老色狼!你的同伙把老师带到哪去了?”
“少学你师父说话,我可是你师爹。”
“你才不是我师爹呢,老师亲口证实了。”
“我……”杨思修看着他脸上阴险地一笑“我很快就是了。”
“你没这个机会。老师呢,你们把他带哪去了?”
“我说你这个小美人说起话来怎么跟我们家言言一样冲啊,我也想知道他们都上哪去了。唉,反正最后肯定都得回客栈,只可惜我好不容易在望江楼订了位置,要带他去补上年夜饭呢。”
“望江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订位置,老师想去,随时都有包厢。”
“真的?”
“瞧你那乡巴佬的样子,还以为望江楼是什么好地方。老师说了,那的饭菜做得也就是个马马虎虎。”
“哎,那你师父喜欢吃哪家的饭菜?”
“嗯……这个嘛……老师好像哪家的都不喜欢。”
“啊?那你师父喜欢吃什么?”
“他身体不好,什么也不喜欢吃。”
“唉……”
“你死了这条心吧,老师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人了。”
“谁啊!”
“彤师父。”
“青桐”杨思修眼睛瞪得两倍大“那个小毛孩,算了吧,言言才不会看上他。”
“看不看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还没做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