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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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重之物。”若薇咀嚼了一下,“贵重这个词因人而异,也因事而异。这两台砚,本是先人喜好珍藏之物,但是先人已去,珍宝束之高阁,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代简直是在焚琴煮鹤,难得大人一片赤诚之心,本宫只不过希望为它们找到珍惜之人罢了,毕竟,这‘连刀四章’还有两台依然不知所踪,把它们放在大人的手里,有生之年,它们还有聚齐的希望。”
“娘娘……”
“大人为官三十载,耿直刚正、兢兢业业,深受皇上的器重,也是百官的榜样,难道不应该接受皇家的感激之情吗?还是大人希望能得到皇上的下旨钦赐?”
“不不,臣下愧不敢当。”
“那大人就收下吧,有朝一日‘连刀四章’真的能重新聚首,也算是替本宫了却先祖的遗憾。”
“可是……”蔡清风真的心动,娘娘的那番话打掉了他的清规戒律,但是那毕竟是‘连刀四章’,无论是年代还是单纯的工艺都堪称无价之宝,就算不考虑这份情,单说物之所值,也怕自己承受不起。
皇后似乎看出他的担心了,淡淡一笑,“蔡大人不必有此顾虑,有个词形容我们周家,‘百年望族’,可我们周家的族谱真的算起来,哪儿是几百年能挡得住的?有些东西与我们来说,昂贵的并非是价值,而是它非凡的意义。大人不是苟苟营利之人,君子坦荡荡,又何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这几句话彻底打消了蔡清风的顾虑,他忽然明白了皇后没有说出口的矜持和骄傲。说句大不敬的话,周家世代辉煌源远流长,比之他们大殷王朝的皇族也不知深远了多少辈,有些东西被旁人视作珍宝,可对于周家可能就是九牛一毛。一个百年望族,强大又低调,用神秘掩盖去了其实的深不可测——聪明到‘狡诈’的一个家族,
最终,两个砚台以不是送礼的情谊送出去了,一个人情用没有开口的方式卖出去了。这是若薇的未雨绸缪的计划中某个小环节,诸如这类环节还有很多,但都不及这个需要她亲自出马。 蔡清风,一个固执的小老头,他的影响和分量远远超出他那三品官衔能震慑出来的效果。
事实证明,军师周维确实有非比寻常的眼光和前瞻性。
如今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在国事上,有关皇后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已经在朝堂私底下被炒得沸沸扬扬,什么贪渎、叛国、居心叵测……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不少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抓住皇后的痛脚,进而抢夺利益。不为别的,当不明势力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可能的时候,无论是谁,都该面临抄家灭族的危险,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扇扇风、点点火,皇后没有家族的力量,全部的依赖只有皇上的信任,如果破坏了这种信任,或者把信任转化为威胁……
现在,活生生的靶子就是皇后。
若薇躺在软椅上,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一个环节扣一个环节。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独占罗颢,把所有的‘情敌’驱逐出他们的生活范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叫那该死的家伙是个皇帝,可若薇最终做到了。但是到这一步也仅仅是事情成功的一半,如何让她们不再迁回来,如何挡住她们的脚步、堵住满朝上下的嘴,才是最艰难的一关。
若薇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算计她,他们从未曾死心,等着抓她的把柄,拉下后位予以致命的一击。如果她不当头棒喝用雷霆手段彻底震慑他们一下,这些人就会像如蛆附骨,扰得她这辈子都别想安生。所以,她想给他们一个机会,用武侠小说的讲法是——卖个破绽。
她故意不让嫔妃回迁,不出所料地落得一个‘善妒’的罪名,一定有人会抓住机会大做文章——煽动他们蠢蠢欲动的心思,给他们一个装弹上膛的机会,这是若薇抛出的第一个饵。
‘善妒’是一个微妙的罪名,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只要皇上没觉得什么,旁人就没有说话的余地。这个问题,她与罗颢早有默契,而罗颢明里暗里的明显偏袒,让那些人大概就像站在玻璃鱼缸外面的猫,又急又馋,抓心挠肝。
于是,若薇摆出第二步棋,用一个荒诞的理由制造一个‘愚蠢’‘失德’皇后形象,对那些正在黑暗中四处碰壁的对手们来说,就好像在热油上泼了一瓢冷水。
如果这个热油乱溅的时候,又正好牵扯进一大笔数额让人心惊肉跳的钱财呢?
密闭的房间里好像忽然被打开了一扇天窗。
模糊了原本事件的真正焦点,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转移了,相信没有人会再执着于嫔妃回迁与否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眼下对他们更重要的是皇后,扳倒或拯救皇后,必定成为不同派别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皇帝发妻的命运,这是天下大事。而对于敌手来说,如果皇后能换人,曾经他们担心的问题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所有的矛盾、战斗、圈套与反圈套的落脚点就是钱财,那些人想以此攻击若薇的剑锋也是围绕着‘钱财’,可惜,真不凑巧,他们的小辫子早就在若薇手里攥着了,都攥了好几年了,更抱歉的是这些小辫子统统属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经济问题’。
“颢,你真该谢谢我,”若薇扔下树枝,看着地上被自己画的圆圈摇头失笑,“你未来两年的军费,也许又要有人会替你埋单了。”
庞大的计划,一共实施了一年零两个月,若薇神经紧绷、步步为营到现在,到事情终于发展到要掀底牌的最后一刻,所有可能发生危险变故的时刻都不复存在。若薇快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从头到尾的顺一遍,没有破绽。
她站起来,理了理身上正式的朝服,向那些正等待着她,充满了各式各样诡异心思的朝政正殿走过去……
今天之后,她要朝中再无人敢挑衅皇后的威信。
橡树木棉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罗颢对若薇伸出手,安排她坐在自己身边。
若薇对他甜甜一笑,她知道他这些日子为了维护她的艰难,在某些‘刚直’的文人口中,他几乎快跟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相提并论了。
若薇坐定了之后,一眼扫尽下面的官员,“本宫近日听到了一些关于我个人的说法。我想,既然都是能传到深宫的传闻了,想必朝堂早就被炒的沸沸扬扬。不管怎么说,背后中伤总是一件不光彩且有失身份的事,诸位卿家如果不介意,有什么话就当着本宫的面说说吧?”视线在每一名官员身上停留,或长或短的时间,最后与罗颢对望一眼,看到罗颢眼睛里明显的笑意,然后等待。
这是非常漂亮的主动出击,当面质疑皇后需要更大的勇气、底气和更有力的证据,罗颢放松的斜倚着扶手,下面的官员都在沉默,平时叫嚣最欢的那些跳梁小丑如今连头也不敢抬了。
大殿上一时安静,似乎皇后的一席话把某些蠢蠢欲动和不可一世的气焰都打消了,但是罗颢没这么乐观。平静,不过是表面假象——小卒子们不再敢开腔,可那些幕后操控的大员们就会站出来——他们不得不。面对皇后的当场质疑,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站出来‘申诉’理由,这件被炒得轰轰烈烈的事日后就再没机会摆上台前。
罗颢的视线一个个扫过……
张尚书走出来了,“启禀陛下,娘娘,臣有话要说。”
是张妃的父亲,罗颢打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娘娘,臣下只想向娘娘打听宫内翻修的工程进展,何时才能结束这场大规模的宫内迁徙?”
“张大人不愧为工部尚书,兢兢业业,不过这件事已经全权由内务府负责,进度和工程拨款也全部由内廷操控,张大人就不必费心了。”
“娘娘,” 常太保也出列了,“臣等认为后宫的安定关乎国本,也属国之大事,所以还请娘娘给一个说法。”
“后宫的安定关乎国本,”若薇笑笑,“是啊,所以后宫的妃子们搬家的委屈就成了朝堂上必须商讨的大事,从中产生的对本宫行为的猜测、怀疑甚至中伤就让皇后成了朝堂上口诛笔伐的对象,是不是?”
“不不,娘娘误会了。”常太保急忙澄清,“臣只是关心两位陛下。”
“本宫先谢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本宫不得不提醒你,你关心的太不是地方了!”若薇的轻松猛然转成了冷峻,“什么时候皇上的闺房之事也成了你们口中的国家大事?皇上家的后院也允许你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或者,我换个说法。常太保,如果你的十七房小妾天天被外人嘘寒问暖,问候饮食起居的安妥与否,身为‘老爷’的你会如何心情?很高兴?因为觉得自己如此被人关心,并受宠若惊?”
对男人来说,这种‘关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侮辱,被皇后这么一提,很多人都猛然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些日子凡是这样‘关心’过皇上的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外冒冷汗,绝不仅限于常太保。
“皇上的胸怀宽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自己的臣下纠缠不清,可本宫没那么大度。听到传言的时候,本宫很生气,本来后果也会很严重,只是皇上给臣妾下令了,所以这次就算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任何人胆敢再提出这个话题,用这样的方法‘关心’皇上,那本宫也会让他深刻体会一下被关心的惬意。”
这话开始有‘流氓’之嫌了,若薇的话音一落下面就稍有骚动,罗颢非常精准地抓住了时机咳了一下,压下骚动之后,他开口,用大到能让所有人都听到,但小到不像斥责更像包庇的低沉声音,皱眉警告,“若薇!”
“陛下,我就是在威胁。”若薇直言不讳,并给了罗颢一个笑脸,转而又冰冻三尺的转向下面,“如果说,在这个天下,有一百个人会不计代价没有私心的维护皇上,那这一百个人中,一定会有我,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也只会是我,因为我是皇后,夫妻同心,相濡以沫。你们可以扪心自问,真的是在关心皇上,还只是以关心为借口为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和权力?”
“皇后陛下,您的话严重了。”蔡清风出来了。
“蔡大人,我知道您一向耿直,也知道您为了这个王朝兢兢业业数十载,可请您不要用你的耿直去宽容其他人的恶意。大人是御史,应该知道冒犯圣上,中伤皇后是什么罪名。”
这个帽子扣得不轻,群臣又开始骚动,这时候又有一个人站出来澄清。
“皇后陛下,”是梁太尉,皇贵妃的亲爹,原本最有希望成为国丈的人,“后宫的私事本不该我等外臣置喙,可此次翻修宫殿涉及了大宗钱财,户部的账面记录又跟库银实查有出入,所以才成了朝议的话题。非是针对陛下。”
梁太尉说完,行礼,然后退回原位。他几句话就把目标转移了,并且把火引导了户部身上,自己则功成身退。
难以察觉地笑容从若薇的嘴角一闪而逝。
若薇从罗颢那里得到了默许,直接开口,“户部尚书。”
“臣在。”
“有这回事?”
“呃……是。”户部尚书看了一眼康郡王。
“有任何线索吗?”
“回娘娘,查出来是一个职岗的校尉在当值时监守自盗,此人,十几天前……就已经畏罪自尽了。”
“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证据?”
“没有。”
“没有指出同伙帮凶?”
“没有!”
“回禀娘娘,”康郡王出列了,“国库一共丢失了三十五万两黄金,不是一个九品校尉有胆量策划的事。此事在臣的管辖范围之内,臣是一定要清查到底的。”
这些是朝廷里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现在只不过陈述给皇后听,当然康郡王话中有话,全朝堂的人都知道是这次内宫翻修是皇后一手总揽,施工中期资金不足的问题最后也是皇后一手解决的,然后国库莫名少了少了一间屋子的黄金,跟账面根本对不上,种种巧合……虽然没凭没据,但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本宫就成了那个幕后的黑手?”
“臣不敢。”康郡王微微一鞠躬,给旁边那个畏畏缩缩的户部尚书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户部尚书脸色都绿了,僵在那个地方不敢动,康郡王又瞪了一下眼睛,户部尚书还是没动地方,两人无言的表演着哑剧,明眼人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包括若薇和罗颢。
康郡王向四周快速的扫了一圈,最后仍是他迈前一步,开口,“臣在清查之时,查到了一件事。看守国库的一个六品督校作证说,皇后娘娘曾经命令他在四年前从国库支出过大宗钱财,没有备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这一部分是最新爆料。
有这回事,严暄最初入生意门开始做生意差点把自己都赔进去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