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状元-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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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外出一向骑马,为了莫悲,今日才改坐轿。相依着,一路谈论苏州的掌故,聊些名胜古迹,从彩妆坊到醉红院这一路,真的是甜蜜无比。
两个人去的,却是他独自一个人回来的。
快乐短暂如烟火,还没看清,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一直紧持“温和经商”,靠仁义生财,对任何主顾一视同仁。今日因为莫悲,他突地生气了嫌恶自己的赚钱之道,从嫖客、娼妓手中赚来的钱,干净吗?
他一时间迷惑了。
街上刮起了狂风,落叶、碎屑满天飞扬,彩妆坊内人挤人,伙计们忙的满头大汗,再看看妆彩阁,门可罗雀,平日唱着小曲、涂脂抹粉的在门边招揽顾客的女子也像没了精神,慵懒地在阳光下玩着手指。徐大手中折扇一会儿分、一会儿合的,在铺中踱来踱去,每看到一个顾客从彩妆坊进去或出来,他脸上的肉就狠狠地扯动一下,唠唠叨叨骂爹骂娘。
林若阳刚跨下桥,徐大眼中迸出森冷的精光,“林少爷!”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声招呼,皮笑肉不笑的走出妆彩阁。
“哦,徐老板!”林若阳淡然回礼。
“生意不错哦!”徐大干笑着。
“还好!”林若阳也不得意,也不回避,神态冷冷的瞄了眼妆彩阁。
“听说彩妆坊的香品都是林少爷亲自营制,手中有许多独家秘方?”
“太夸张了!很普通的香料,只有花材是自家山坡上栽种的。”林若阳抬抬手臂,无意多说,想回铺子。
“呵,同行是冤家,林少爷是怕徐某知道得太多,抢了你的财路?”徐大眯着眼,笑得阴森森的。
“财路是靠自身创造的,抢不来也抢不走。失陪!”林若阳冷淡地人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走进铺中。
“臭小子,横什么,老子还怕你不成,不就个秘方吗,老子不信就搞不来。”徐大气哼哼的瞪着林若阳后背,一抚胡须,回到自家铺中,两条腿搁在柜台上,阴沉地凝视着彩妆坊的大门,嘴角缓缓浮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管事,那位焦姑娘呢?”林若阳走进铺子的里间,没看到焦桔的身影。
“小的刚陪焦姑娘玩赏了会香袋,就来了个和焦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把她叫走了。”
“说什么没有?”
“说到没说,狠狠地训斥了焦姑娘一通,焦姑娘一点都没敢回嘴,求着我吧莫公子的去向告知,我看她可怜样,就说了。”
“呵!”林若阳挥挥手,让管事忙去。两位侍卫得知莫悲和他背着他们去了醉红院,以后莫悲想来见他,也不会顺利了。
处处都是拦路坝,莫悲的尊贵、莫悲的男子身份、莫悲对他的误角、侍卫的抵防。
情,好苦。
林若阳静立窗前,长衫随风而扬,俊雅的面容上,此刻显得如此寂寞。
莫悲是被抱回绣楼,焦桔懂点医理,搭了下脉,说是急怒攻心,不碍事,白老爷和白夫人却吓出一身的冷汗。
白府现在俨然是边家要地一般,悲儿在,现在匈奴太子和一干侍卫也住进来了,白府老爷既觉得脸上荣光,心又悬悬的,生怕有个闪失。幸好匈奴人性情豪迈,吃住不算讲究,但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在府中迎面一相遇,猛地还有点吃不消。
莫悲意识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醉红院老鸨的一席话,还有苏盼竹对他的敌视,不知如何让他想到了茉莉刺杀娘亲的一幕,苏盼竹的冷笑和不甘,和茉莉是一模一样。
他看出来了她喜欢林若阳,林若阳却不喜欢她,但待她很亲切、温柔、熟稔如故人,他真的很痛恨林若阳为了生意,对她那样微笑着,谦和地顺从着她一次次无理的要求,还恨林若阳在那么肮脏的脂粉地,自如从容,没有一丝的不适。老鸨竟然说林若阳有可能喜欢男子……老天,他如果喜欢的人是男子,那么自己……情寄何处???
许多许多愕然和酸痛、心乱堆积在一处,听到老鸨恶劣地把皇宫与青楼相比时,他突地爆发了,气自己瞎担心他的什么铺子主动跑去找他,气自己还放下心防,与他倾心相谈,更气自己不顾廉耻,让他牵手与拥抱,还说什么要搬进彩园。
林若阳,不值得的。
都是恶梦,一会儿是茉莉,一会儿是黑夜里闪着绿光的狼群。他哭醒了,又睡去,睡着了,又是梦,一折腾,第二日,发了场高热。焦桔自责得差点切腹自杀,她不知公子遇到了什么,缄默不语,眼神空洞。焦桐说一定和林若阳有关,可林若阳那样一位包容、温和的少爷,不可能得罪少爷的吧!
热度来得快,也去得快。傍晚时分,莫悲出了场大汗,身子虽虚弱,体温却正常了。
白府的厨房特地为他做了热汤和开胃小菜。焦桔端着托盘走进寝室,发现莫悲已经坐起来了。“公子,你昨天的样子真吓人!”焦桔的语气很小心翼翼的,办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发黄的小脸,“也许……我们该回洛阳了!”
莫悲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我怕我和哥不能保护好公子,最近,你有点学坏,神不知鬼不觉的玩失踪,上次是在菊谷,这次在彩妆坊,每次你都怪怪的。有天,你要是突然不见,我和哥如何向皇上交代。我们还是回洛阳吧!”焦桔微嗔地把托盘端给他。
空洞的眼神再度出现,莫悲心中凄然,“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不会!”他不愿再踏进林若阳的世界,他有青楼知音,还喜欢男人,要赚钱,与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他没有娘亲那样的幸运,在广阔的山水间,他没有寻到属于他的快乐。
可是,不知为何,他此刻并不想回洛阳。
“是吗?”焦桔故意拖长语尾,语气不信。
“是的!拓跋太子呢?”他不信多谈,把话题引开。
“整天在这后花园中转悠,嚷着要和你同游苏州。我每次上楼,他都缠着盘问,若不是白夫人严令不允他踏上绣楼一步,我估计他早就翻窗上来了。公子,我听说匈奴男子多霸道,对于喜欢的女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掳了就回匈奴。我觉得我们要多防备他一些!”
莫悲心中“咯”了一下,闭了闭眼。“这样的错,匈奴犯不起第二次的。”因为十七年以前掳走娘亲,匈奴大王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慕容皇后的教导,拓跋伦应不会再犯。“拓跋太子比我小,你这样的担心有点多余。”他加了一句。
“但愿吧!”
拓跋伦确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自从十年前在洛阳太后的寝宫中与莫悲见过几面之后,他脑中就刻下了这个不太爱笑、如清雅仙子般俏丽的小小身影。回到匈奴,他有事没事就爱向母后打听莫悲的事情,问多了,母后就明白他的心思了。
“你像你父皇,连喜好都一样。也许你父皇的遗憾会在你的身上得到弥补,你现在是幸福的,洛阳没有像你皇帝舅舅那样强劲的敌手。”母后当时是这样笑着对他讲的。然后把父皇当年和舅妈之间的故事简单地讲给他听。他方明白,对莫悲的深忆,原来不是无缘无故的。
十年过去了,他想见莫悲的心情越来越急切。他会偷偷描绘莫悲长大的样子,他记得舅妈是个非常清丽绝美的女子,莫悲像舅妈,此刻,长大的莫悲一定也是美逸出尘。
他好想见到莫悲,看个真切。他去向父皇请示,去洛阳游学中原文化,如当年的父皇一般。
父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打动一个人的心,靠的是真挚的爱和相互的缘份,不是强硬的举措。若无缘切不可勉强。”
他明白父皇心底的苦衷,郑重点头。千里迢迢来到洛阳,莫悲不在。他像个无主的幽灵,在皇宫中飘晃,太后舍不得,帮他去对舅妈说,送他也到苏州玩玩。舅妈沉吟了好一会,才点头,一再叮嘱不要乱吓莫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秀雅的江南风光,一下子让在匈奴长大的侍卫们赞叹不已,而他的眼中容不下一点点山水风光,他只看到莫悲。长大的莫悲虽和舅妈面容很相似,但莫悲清冷无争的性情让莫悲多了点神秘,更让他痴迷。
可是,莫悲对他一点也不热情。
白老爷对于远道而来的匈奴贵客,表现出十成的热忱,还特地叮嘱夫人这次不要在外乱显摆了。白夫人记得显摆带给莫悲的惊扰,自然三缄其口。可拓跋伦和侍卫在苏州街头一露面,不知觉就显露了身份,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为防被人围观,白少爷决定把白天游太湖的计划改成晚间。
莫悲前几次游湖,因人少,都是坐小船,玩的畅快。这次人多,白老爷让家人准备了画舫,舱前舱后挂满了灯笼,舱中备了酒菜。
莫悲身子康复几日了,体贴白老爷和白夫人年岁大了,不宜晚上吹风,说自己陪拓跋伦游湖。
莫悲陪当然比白老爷陪更显得客气,身份相当呀!年岁也是真的不饶人,白老爷同意,叮嘱不要贪玩,莫悲身子弱呢!
拓跋伦严重欣喜地闪着晶光。
披着厚厚的风褛,莫悲和拓跋伦抵达船边,画舫中所有的灯笼已经点亮了。这次,所有的侍卫全部到了。
湖面浴在月光下,附近的店铺万家灯火。不远处,一艘灯火通明,乐声悠扬的酒坊船慢慢移动,弄皱了波平如镜的水面,划出一道道黑色的波纹,然后又像水银般化为泛滥的乳白光。远处传来船桨打水的声音,还有笛声,凄凉感人,却又宁静得有如云间伸出的明月。
出于礼貌,莫悲陪拓跋吃了点菜,让他尝了尝江南的米酒。拓跋伦意不在酒菜,他在意的是和莫悲一起的时光。莫悲却因这湖这山,蓦地想起了林若阳。两个人都不大有兴趣吃饭,用了一点之后,便站在船首,吹着湖风。
莫悲的头满怀心事向后仰着。拓跋伦望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湿湿的。“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拓跋伦自以为是这样认为,单纯的心不禁微痛。
“不是。面对这样的山水,心中有点触动。”莫悲淡淡地说。
草原上的少年,不能体会小女子细腻的心思,费解地挠下头,“莫悲,我这次是特地为你而来苏州的!”他不愿心藏藏掖掖,那样太难受。
“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莫悲冷然的掐灭拓跋伦心中的火花。
“为什么?难道你还在记恨父皇对舅妈的鲁莽吗?”拓跋伦伤心地问。
“娘亲能原谅,我自然能原谅。但我不喜欢匈奴。”莫悲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清晰地说。
“是不喜欢匈奴那个国度,还是不喜欢我?”拓跋伦少年气盛,初次情动就遇阻,有点急躁,音量不禁提高了几分。
船尾的船工和侍卫们纷纷开了过来。
莫悲秀眉微皱,“拓跋太子,你是我表弟,我们之间算得上是血亲,我不会讨厌你。匈奴,我确确实实一点点也不喜欢。”
“不讨厌就是喜欢,对不对?那我为你留在洛阳好了!”拓跋伦很快就下了决心。
“我对一个迎面而来的人也不会讨厌,那也是喜欢吗?”
“可是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虽是高高大大的男人模样,终只是十七岁的孩子,口气无比的委屈。
“对不起,请慢慢地把新一收回吧!”莫悲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进了船舱。
“那你喜欢谁?”
“我只喜欢我的亲人。”
月亮在云间穿梭,从镶银的云朵里射出一道道光芒,犹如半遮面的羞怯女子。拓跋伦独立在船头,直站到船掉头、靠岸。
回去的马车上,谁都没说话。也分送来一阵花的清香,莫悲掀开轿帘,看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彩园。苏州真的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也见!
拓跋伦一夜都没睡好,在床上翻到天明,一直思索父皇说一颗真挚的心、相互的缘到底是什么意思?
隔天,他眼下挂了两个黑圈走进饭厅,白老爷吃了一惊。“太子,你认床吗?”
“不是!”闷闷的回答。
“那晚的不尽兴?”
拓跋伦把视线转向一直默默用膳的莫悲,“我今天想逛逛苏州的市集。”
“让焦桐带你去!”
“你不是我表妹吗?为什么要一个侍卫陪我?”
“是表姐!焦桐能保护你,我不行,对苏州也不熟。”莫悲冷冷地搁下了筷子,口气不容商量。
“你真的很冷漠,我只……不过是喜欢……又不是做错了什么别的,你凭什么不理我。”拓跋伦沮丧地嘟哝着,一口点心都不愿碰。
莫悲坚持着,一言不发。
白老爷看两人在僵持,忙打圆场,“悲儿,太子从匈奴远道而来,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