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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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需要什么,他会喊人来去舱里给他拿,而他自己,却坚持下去。
他遵守自己在打标枪时许给铁匠的诺言,不再刮胡子,也不再祷告。
他的胡子黑且乱,跟被风吹着的败树根一样,没有一点儿蓬勃的样子。
可是他还依旧吃饭,只不过变成了两顿,一早一晚,午饭已经免了。
他就在甲板上吃,每次都叫人给端上来。
与此同时,费达拉的行径也变得和亚哈船长一样了。
两个人共同守望着。
奇怪的是,两个人从不对话。
只是偶尔,两个人说一些以前的无关紧要的事,借以缓冲一下心境。
可莫比·迪克的事,两个人现在绝口不谈。
夜里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就是哑巴,经常是一声招呼都不打,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夜空下,亚哈船长站在舱口,费达拉站在主桅下。
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海面,任何一个细节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别说是莫比·迪克,就是一条普通的鱼都逃脱不了他们的眼睛。
从某种程度上说,亚哈船长和费达拉现在各自都成了对方的精神支柱,两个人虽然都不讲话,可他们的心境却是一模一样的。
谁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
谁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支持。
可是,虽然如此,费达拉终究是亚哈船长的奴隶,是一个理解这暴君,支持这暴君,愿为这暴君献出自己的一切的忠诚的奴隶。
天开始放亮了。
“快,到桅顶去。”
亚哈船长开始吆喝起来。
从这时一直到天黑,每隔一个小时,亚哈船长都会声如洪钟地问一声桅顶上的水手:
“你们看到什么没有,把眼睛瞪圆,别放过那家伙!”
“谁放过那家伙,我都饶不了他。”
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
从遇到“拉吉号”到现在,三四天已经过去了。
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别说是白鲸,就是任何一条鲸也没有碰到。
于是,亚哈船长的心又开始嘀咕起来。
“是不是斯塔布和弗拉斯克故意地遗漏了他要寻找的东西呢?这些胆小鬼!”
“看样子,只有我才会首先发现那条鲸,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如此说来,那金币一定会是我的了。”
于是,亚哈船长给自己做了一个吊车。
那吊车是一个大篮子,上面拴着一条大绳,大绳穿过固定在主桅顶的一个滑轮,这样,水手就可以把坐在篮子里的亚哈船长升到桅顶去。
亚哈船长很快被魁魁格、塔斯蒂哥和大个子等人升到了桅顶了。
他吩咐斯达巴克把绳子拴牢。
这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可亚哈船长恰恰把这事交给了时时反对自己的斯达巴克来做。
他知道斯达巴克甚至有过枪杀他的念头吗?
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周围海域尽收眼底。
亚哈船长着实有些兴奋。
就在亚哈船长刚刚上去不到十分钟的时候,一只红嘴海鹰飞了过来。
它在亚哈船长的头顶盘旋和尖叫着。
也许那海鹰对亚哈船长已经蓄谋已久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只见那凶猛的海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直向亚哈船长俯冲下来。
亚哈船长一直看着周围的景象,对海鹰没有在意。
海鹰直扑亚哈船长的头顶。
“当心!”
后桅顶的水手大声提醒亚哈船长。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海鹰像钩子一样的嘴钩在他的帽子上,只一下,便把帽子钩去了。
海鹰尖叫着飞去了。
亚哈船长看着海鹰衔着他的帽子,越飞越远。
它一直飞向海天相交的地方。
快要看不见了,突然,那海鹰好像是向下一栽,从高高的空中跌进了海里。
131.大触霉头
在各种不祥的预兆的笼罩下,“裴廓德号”接着向前方驶去。
现在他们正是行驶在赤道线上,烈日当头。
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应该来的还没有来。
孤独,巨大的孤独,几乎使人承受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碰上了一条捕鲸船,算是多少缓和了一点儿紧张得要爆炸了的气氛。
这条船叫做“欢喜号”,也是来自南塔开特,是同乡。
两条船离得近了。
“裴廓德号”上的水手们从吊车上发现了他们处境不妙的信息。
这吊车一般说来是吊备用的小艇的。
而现在,就在“欢喜号”上的吊车上,正吊着一只已经破碎不堪了的捕鲸小艇。
实际上,准确地说,那并不是小艇,而只是几片木材和船板。
就像是一匹马的髅骨。
“你们看到白鲸了吗?”
亚哈船长照例是问这一句。
“怎么会没有呢?要不……”
那船长向破艇指了指,意思是:要不怎么会成这样。
“杀了它吗?”
亚哈船长照例是第二句。
“哼,杀那家伙的标枪还没做出来呢!”
那船长一副自嘲的样子。
“谁说的?”
亚哈船长从桠杈上拿起伯思做给自己的标枪,向着那船长一举,让他看。
“你看吧,这就是要白鲸命的东西,我早就给那家伙准备好了,只等它来受用。”
“就这?”
那船长根本就不信。
“对,就是它,你要知道,这可是用鲜血和雷电洗礼过的呀!”
亚哈船长自豪地说。
“好吧,我祝你成功,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看。”
那船长指引亚哈船长向自己船上的甲板看。
亚哈船长望去。
几个水手正围着一个吊铺忙着。
“我们为了杀死那家伙已经损失了五个人,都是顶棒的水手,我只见到了这一个,其余的连尸体都没找到,唉,这儿就是他们的坟啊,你还是不要往他们的坟上驶吧。”
那船长凄楚地说。
听到这儿,亚哈船长突然下令:
“转舵向风!”
他不再理会“欢喜号”了。
那船长轻蔑地冷笑着,转头对自己的水手说:
“大伙都准备好了吗?”
水手们把吊铺搁在舷边的护栏上。
“准备好了。”
那船长向自己的水手走去,同时他的嘴里开始叨念着:
“天呀,但愿你们能够超度到另一个世界去,快活地享受来世……”
“裴廓德号”避开了不吉利的“欢喜号”,沿着自己预定的方向接着前进。
“哈哈,你们还忌讳我们的葬礼呢!看看你们那棺材,谁知道你们不是去送死?”
“欢喜号”的船长在他们后面叫起来。
人们听了他的笑声之后,浑身地不自在。
原来,他是见到了亚哈船长他们绑在船后侧的,用做救生的棺材。
他不知道那是用来救生的。
“是呀,谁知道我们是不是去送死?”
“裴廓德号”上的许多人都这样想。
132.命运交响曲
台风掠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无边无际地透明着
犹如一个少妇的明丽的脸
可是有几分伤感
雪白的小水鸟从中飞过
欢快的翅膀扇起温和的风
蔚蓝的海洋泛着轻柔的水花
无边无际地波动着
犹如熟睡着的汉子的胸膛
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凶恶的鲨鱼、剑鱼和大鲸在下面巡游
他却高枕无忧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
这就是忧伤和无畏
阴和阳错综交合
于是海天一色
只有太阳把这一切看得最清
虽然它不给人以丝毫的昭示
它高高在上
看着天空和大海
犹如看着一对新人
看着新郎静静躺着
心如潮水般涌动
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看着新娘宽衣解带
纤细的小手止不住抖动
要为新郎献出自己的身心
亚哈船长的眼睛不住地闪动
犹如从燃烧着的火炉中
刚刚取出的两块通红的煤炭
炽热地注视着天空和海洋
他看着新娘美丽无际的前额
看着怀抱着仇敌的新郎
在他布满坎坷的额头上
清楚地写着他的坚定和强悍
这可爱的天空啊
你永远是那么的年轻和浪漫
从我的幼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幻想
从我少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未来的新娘
可我现在已经饱经沧桑
海底的恶魔也在向我召唤
我即将去那海底龙宫做一个斗士
可是你,还是我少年时的新娘
他静静地倚在船舷
看着自己映在海面上的影子
那影子似乎沉重起来
要沉下海去,要沉进那深渊去
他疑惑了
这究竟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呀
就在这时,柔和的空气迎面而来
甚至带着使人微醉的香气
好像是晚妆的新娘姗姗而来
亲昵地搂住他僵硬的脖子
用甜蜜话语和温和的气息
溶化着他的坚强
他苦涩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水
直掉进微微荡漾着的海里
可对于浩瀚的太平洋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斯达巴克看见亚哈船长一个人站在舷边,并且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走过来。
斯达巴克知道亚哈船长此时心情一定很差,于是非常之谨慎。
他和亚哈船长并排站在一起。
亚哈船长看见了斯达巴克。
“这是多么好的天气呀,斯达巴克,感觉一下这风,多么轻柔呀。”
亚哈船长抒情地说。
“我记得,我打中第一条鲸的时候就是在这么样的一个日子,这样一个可爱的日子。”
亚哈船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不过,那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才十八岁,是个标枪手。”
“从那时起,我的捕鲸生涯算是真正开始了,而且,一干就是四十年,这四十年间,我算过,在岸上呆了充其量不到三年。”
“斯达巴克,你知道在海上漂流四十年是什么滋味么?要同风暴斗,要同大鲸斗,要同疾病斗,简直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又繁重又危险,同陆地上的生活比,简直就是非人的生活。”
“这四十年里,我吃的全是一些干腌的东西,就是新鲜的也要放得发霉了才吃,所以,至今我的灵魂还和这些东西一样,干巴巴的没有灵气。”
“一直到了五十岁,我才和那个年轻的姑娘结了婚,我才感觉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可是,第二天,我就又出发到好望角去了,我和我那只过了一夜的妻子分了手,我的心里从那时候起感到了不是滋味儿。”
“我那妻子一直就像是守着活寡,而我也一样,我在这漫漫无边的大海里拼命地冲杀,凶狠地向鲸们进攻,这样才能使我暂时忘记我的悲苦。”
“虽然我亚哈发了财,可是我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我的负担却卸不下。”
“你想啊,斯达巴克,像我这样整天地想着这么多的让我忧苦的事,我的腿怎么不会被白鲸弄去呢?”
“斯达巴克,你看看我,是很老吗?可我觉得从很早起我就这样了,我现在极度地疲乏,就像是一只破船已经到了它的尽头。”
“让我看看你,斯达巴克,我看着你感到高兴,我知道你是想家的,所以我从你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你留在船上吧,你不该去冒险,因为,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我自己的去处,那不是我的遥远的家。”
亚哈船长说得十分悲壮。
斯达巴克被感动了,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
“我的船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