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草』-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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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华想了想,认真地说:〃 感情这玩艺儿,怎么个说法呢?这比不了开荒,我还真没有经验。〃
俞秋兰赌气地一扯卢华的袖口,拉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棵幼嫩的小白桦前,指着缠在树干上一根弯弯曲曲的菟丝草问道:〃 你说,这根菟丝草紧紧地围绕住白桦树,这棵白桦树知道不?〃
〃 树没知觉,它怎么会知道。〃
〃 如果是人呢?〃 俞秋兰想起了邹丽梅曾指点过她,在卢华面前缺乏〃 开出拖拉机去〃 的那种勇敢。不觉陡然来了勇气,〃 总不会象树疙瘩那样没知觉吧?〃
〃 秋兰。〃 卢华不再称呼她为〃 小俞〃 ,而改口叫〃 秋兰〃 了,〃 直说了吧,你这是影射我,可是这恋爱是怎么个谈法呢?在地上我会开坦克,在矿井下,我会抱风钻,这都是首长和老师傅把着手教的;谈恋爱这码子事,我……真……真不知道该咋个学习法。〃
俞秋兰被卢华窘态逗笑了:〃 真的?〃
〃 真的。〃
〃 你想找老师教你吗?〃
〃 想。等空闲了,我找找小马。小白和小诸葛,叫他们传传经。〃
〃 用不着他们。〃 俞秋兰心跳了。
〃 那怎么办?〃
〃 就这么办。〃 俞秋兰再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了,他猛然扑到卢华的怀里,用手撩起垂在他前额上满蓬蓬的头发,翘起脚跟,用灼热的嘴唇吻着卢华的前额、眼睛、脸腮……
卢华慌了,他推拒着;〃 秋兰,叫人家看见……〃
〃 有树杆子挡住,谁也看不见。〃 俞秋兰对着他的耳朵喃喃地低语,〃 叫人家看见也不要紧,谁都知道俞秋兰爱卢华,爱……卢华。〃
卢华蕴藏在内心的烈焰,被俞秋兰的炽烈感情点着了,他张开双臂,把俞秋兰紧紧地抱在怀里,把男子汉的第一个亲吻,献给了她……
……
太阳滚下山坡去了。
月亮升起在草原无限远的尽头……
俞秋兰绯红的脸颊紧贴着卢华那张瘦削的脸颊,悄声地说:〃 这回我可以摘掉那顶' 打更鸟' 的帽子了。本来么,一到春天,就听不见那' 打更鸟' 儿凄苦的叫声了;可是你还和从前那样,我下决心要飞回你心上那个窝。〃
〃 秋兰,我过去一直没顾上你……〃 卢华〃 请罪〃 地说,〃 今后,我尽量改我这个毛病。可是一忙起来,还很难保证不犯老病。〃
〃 你看过苏联电影《幸福的生活》吗?〃
〃 看过。〃
那个集体农庄女主席叫' 毕百灵' ,她追求的那个叫' 乌鸦' 的集体农庄男主席,就总唱一支歌,你还记得吗?〃
〃 我忘了。〃
〃 我嗓子不好,唱给你听听。〃 这个很少开口唱歌的俞秋兰,在感情上得到卢华的回报之后,忘我地放开了歌喉;
你从前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为什么你,
永远是这样?!……
〃 我不已经不' 那样' 了吗?〃 卢华向俞秋兰表白,然后请求她说,〃 你这是等于用宣传喇叭在向青年屯广播:同志们快来瞧哇!俞秋兰和卢华在桦树林里谈恋爱呢!快别唱了。〃
果然,桦树林外有人〃 噗哧〃 地笑了一声。
卢华和俞秋兰赶紧离开。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声:
〃 谁?〃
〃 我。〃 月影下出现了鲁玉枝,她嘻嘻地笑弯了腰〃 卢华队长,姐妹们都说你象个受戒和尚,原来……你也是个假和尚……嘻嘻……〃
〃 玉枝,你不是回屯子去了吗?〃 俞秋兰赶紧为卢华解脱困境,有意岔开话题说,〃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鲁玉枝用手背捂着嘴唇,还是嘻嘻地笑个不停,老半天她才直起腰来,解释着说:〃 秋兰姐,我得向你们表白一下,我草妞儿可不是有意来看你们……刚才;我左手牵着马;右手拉着小马驹的缰绳,想穿过林子回青年屯;想不到碰上你俩正亲热哪!也真怪了,马蹄声你们听不见。连我大声咳嗽你们也听不见了。没办法,我只好又退出桦树林子,听队长卢华说那番话,我才忍不住笑了。其实呀!我草妞儿啥也没看见。〃
〃 啥马驹子,这是怎么回事?〃 卢华问道。
〃 死了匹红马驹,添了匹小白驹。〃 鲁玉枝朝他俩连连摆手说:〃 来,快来看看,这小家伙白得象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
卢华懵懵怔怔地走出桦树林,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月亮下,一头略大于死马驹的白马驹,抖鬃扬蹄地在桦树林边撒欢,卢华一走近它,它就仰起脖子和卢华亲昵起来。卢华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愣愣地问道:〃 玉枝,这是咋回子事?〃
俞秋兰抢先回答说:〃 小马为了安慰你的心,鼓舞大家的情绪,他把老妈妈留给他和丽梅的三百块钱拿出来,背着你叫玉枝回屯子买了这个小驹子来。〃
〃 你只说对了一半。〃 鲁玉枝插嘴说,〃 支书是给了我三百块钱,可是我又把这钱装回来了二百七十块。简单地说吧!是这么一回子事。我回家把事儿跟我老爹一念叨,老爹听说是卢华枪走了火,把大腿… 拍说:' 草妞儿,我和卢华是老交情了,为我打下的那只大雁,他还和〃 闪电〃 打了一仗呢!那是个好样的小伙子。你把咱们雪青马下的那头白驹拉走吧!' 我拿出那叠子钱来,往炕席上一拍说:' 爹,垦荒队不白要您这头驹子,这是三百块钱。' 我老爹两眼瞪成鸡蛋那么大,指点着我的脑瓜门说:' 好你个草妞儿哇!你还有点良心没有?你不是北京娃娃,也参加了北京垦荒队,这是咱们猎户人家的光荣。你吃着国家的粮还不算,还能演戏唱歌念书本哩!你们那个文共(工)队来咱屯演出时,屯子里谁不说你这草妞儿有福气?乡亲们还说你不那么野了,嘴里也会说文明词儿,还找了个白脸小伙的好对象……你……你把钱给我拿走。' 我娘心眼比我爹细,她怕把钱原封退回来垦荒队不干,便动员我爹多少收下点喂养小白驹子的草料钱。我爹琢磨了半天,伸出小手指头说:' 行。十沟收一沟,留下三十块钱,余下的你装走。' 临走时,我爹送出我老远老远,他和这头小马驹叨咕着说:' 小白龙,去吧!上北京垦荒队去落户,你也就成了卢华下边的兵了。我有空去看你呵!'直到我骑上咱队上的儿马蛋子,拉着' 小白龙' 跑老远了,老爹在后边又朝我喊道:' 捎个口信给卢华,告诉他别为这事儿耷拉脑袋,世上没有不犯错误的人;庙里的佛爷据说永远不犯错误,可那是活人堆的死泥胎——' 我现在就把我老爹托我带的口信告诉你。队长!我汇报完了。〃
〃 谢谢鲁大爷这片心。〃 卢华激动地说,〃 这头' 小白龙' 我们就先留下喂着。秋后,我买一头小驹子,再把' 小白龙' 给鲁大爷送回去。〃
鲁玉枝急了,瞪圆两只杏核眼说:〃 你是不是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们猎户人家的情意?你要是送' 小白龙' 回去。我也跟它一块走,今世再不来你们垦荒队。〃
〃 哟。〃 俞秋兰笑了,〃 还挺厉害哪!你舍得离开你秋兰姐吗?我可是舍不得你呀!〃
鲁玉枝〃 噗哧〃 一声笑了:〃 就是卢华拿棒子赶我走,我也不走了。我活着是垦荒队的人,死了是垦荒队的鬼。〃
〃 你要是一走,小白第二天就会找歪脖子树了。〃 俞秋兰逗趣地说。
〃 哎呀!秋兰姐!我们可没你们那么热乎。我们是' 飞机' 、' 大炮' 轰隆隆响——经常开火哩!〃
俞秋兰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会儿,拉起鲁玉枝的手,关切地对她说:〃玉枝,我想给你提个小意见,你不会介意吧!〃
〃 秋兰姐,快说。〃
〃 死了马驹那天晚上,你又当着大伙的面,猜疑是小白捅的漏子,这不太好。〃 俞秋兰悄声地说,〃 你心直口快,虽说是个优点。以后对小白说话,也该注意点分寸。对吗?〃
鲁玉枝点点头。
〃 爱情不是象北大荒土的遍地野花,不用浇水,不用施肥,一到夏天,野百合、野芍药……开得遍地都是。这盆花很娇嫩,要浇水,要施肥;水大了淹死,水小了干死;肥大了烧死,肥小了只长叶子不开花。反正,这里边有它的学问。〃 俞秋兰开导着鲁玉枝说,〃 小白和我同学三年,我知道他最爱面子,你……〃
〃 秋兰姐,我知道我的毛病。〃 鲁玉枝爽朗地回答,〃 就是到时候总是枪走火。这没啥要紧的。抓个空儿,我向小白赔个不是就行了。今后,你得多敲打着我点。洋学堂出来的' 秀才' 和我这土生土长的草妞儿,很多习惯都不一样。〃
〃 你不会怨我嘴碎吧?〃 俞秋兰说。
〃 哪能呢?你们北京人,都是我的老师。〃 鲁玉枝笑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刚到垦荒队时,看见你们每天早晚刷牙,我都觉着是臭毛病;现在,我一天不刷牙,就觉得嘴难受得不行了。我草妞儿也渐渐地' 洋' 起来了。〃
姐妹俩只顾倾吐心里话了,竟然忘记了卢华。当她俩回头寻找卢华肘,卢华和那匹儿马,以及玉石般洁白的小马驹都不见了……
北国草四卢华〃 枪毙〃 小马驹的事情发生之后,迟大冰心里确实是十分惬意的。按照他原来的设想:他夜里起来解手,顺便撒开小马驹,不过是回敬诸葛井瑞的挑战——和诸葛井瑞下完那盘没有开张的〃 棋〃。他视力不好,天又下着大雾,很可能把马驹当成狼射击。没有想到,他在小马驹上做的文章。达到了一箭三雕的目的:事情不但牵进去揭发过他的李忠义,关联到值班的诸葛井瑞;而且,卢华充当了小马驹之死的直接〃 凶手〃。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使他陷入目前处境里的,莫过于这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都同时站在了〃 被告〃 席上,这真使他心喜若狂。
欣喜之余,他也感到了惆怅和内疚——迟大冰感到他对不起那头小马驹。落生不满一个月的小驹子,前些天还在草原上尽情地地蹦儿撒欢,迟大冰放牧时,它还在他腿上蹭来蹭去;现在,它已经被埋在一堆黑土之下,永远躺在地下听蝈蝈叫去了。深更午夜,他曾从地铺上爬起来。偷偷地溜到小桦树林,对着那块隆起的坟头连连鞠躬;〃 小驹子,我对不起你,我迟大冰实在是被他们整苦了,才把你……凭心说,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一个开荒的倡议人,一个垦荒队的' 头一把金交椅' ,竟然变成全队的一条尾巴,我心不甘。现在,我的这口窝囊气算是吐出来了,可也苦了你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饲养你妈妈——那头唯一的母马,多给它加料,多给它搔痒,多……〃 迟大冰心里暗暗地自语着,在喂养那些马匹时,总是有意多给那匹母马多加精料,好像这样可以使他心里平静一些似的。除此之外,他特意给那头母马配上一个新笼头,那红缨穗子,在马群中显得格外鲜艳,就象在马头上开着一朵野芍药花。
尽管迟大冰内心进行着自我谴责,但毕竞喜大于悲。在卢华两个颧骨日渐凸出脸腮的时候,他那张刀条脸却渐渐地变圆了;他在拚命告诫自己〃 不要外露心声〃 的同时,还是无法掩饰他的喜形于色。
有一天,疙瘩李听他在帐篷里哼哼着小曲,劈头劈脑地朝他嚷道:〃 老迟,你还有心思唱?〃
〃 也不能因为死了一匹小马驹。就天天哭哇!〃 迟大冰不阴不阳地回答。
〃 你不心疼?〃 疙瘩李梗着粗壮的脖子叫道,〃 它是咱们垦荒队身上的肉。〃
〃 你怎么知道我不心疼?〃 迟大冰觉得可以直起腰杆子和疙瘩李对阵了,便反唇相讥说:〃 你夜班喂马,为什么叫它溜了缰?农村里死了老的,还有个排五、排七、出殡、送葬,你见过谁穿一辈子孝袍子。哼!〃
〃 老迟……〃 疙瘩李气得浑身乱颤,〃 难道这里边没你的责任?你那天半夜解手回来,干啥告诉我外边好像跑着一只狼?我才喊开了有狼!〃
〃 李忠义同志。我说' 好像跑着一只狼' ,并没肯定说就是一只狼呵!你诸葛井瑞和卢华,难道都是瞎子,不会走上去看看。〃
李忠义一下被顶到南墙上,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到跟前去看,它不就跑了吗?〃
〃 那就怨不着我了。〃 迟大冰得意地说:' 谁的黑锅谁背,想把黑锅烟子往别人脸上抹呀!那叫缺德。〃
李忠义没词儿了。是啊!为什么自己不去分辨一下是不是狼,然后再扯着嗓子喊〃 有狼〃 呢?!李忠义深感自己太冒失了。他受了迟大冰的讥讽之后,不但没对迟大冰产生任何怀疑,反而觉得迟大冰提醒了他的缺点。为这件事,他找到马俊友那间单人宿舍,对马俊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检查自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俊友从李忠义嘴里,第一次知道最早发现〃 狼〃 的原来不是李忠义,而是迟大冰;只不过迟大冰没有大喊大叫,只对李忠义一个人说了。这种〃 报警〃——〃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