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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北国草』-第48部分

小说: 『北国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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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句挚情话,把老母亲的眼圈说红了。才多大的孩子呀!如果在父母身边,她还在撒娇呢!可是北大荒的风雪,催着她过早成熟,过了年才十五岁的女娃娃,竟然讲出了这些动人肺腑的活,老母亲眼角立刻闪出了泪花。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宋武手里拿过来一个绿帆布的旅行袋,从里边拿出一双高帮的毛皮靴,激动地递给叶春妮说;〃 报纸上登了你们来开荒的事迹后,市皮革厂的青年团员们特意为年龄最小的女兵,赶制了一双毛皮靴。瞧!鞋里还贴着' 送给叶春妮同志' 的纸条哩!〃
    叶春妮不哭了。但泪水小河般地从她两只大眼睛里流下来:〃 谢谢大哥哥大姐姐……我……我……什么时候干出成绩来,再穿上它。我要象马哥哥那样,把幸福让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不然,我对不起大哥哥、大姐姐的心。〃
    小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
    老母亲眼随宋武走进会场中间,用目光向周围巡视了一下,问道;
    〃 白黎生同志在吗?〃
    〃 在。〃 白黎生甩掉头上的狗皮帽子,诧异地站了起来。
    〃 你过来。〃
    白黎生走到老母亲面前,猜测地说:
    〃 是我母亲给我带来东西了吧?〃
    老母亲笑了:〃 这是祖国——我们的伟大母亲送给你们的,在我临到北大荒来时,团中央书记苏坚同志点名叫我交给你。〃 说着,她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封信,〃 白黎生同志,你打开看看,保险你会乐得合不上嘴。〃
    白黎生匆匆抽出信袋里的一张薄纸,刚看上几眼,就兴奋地朝伙伴们叫了起来:〃 同志们!这是全国青年捐款,给咱们垦荒队购买的乐器名单,有手风琴、小提琴、琵琶、南胡、笛子……;打击乐器里有锣、鼓、木鱼……同志们,咱们成立个乐队都够用了。〃 白黎生激动地向老母亲连连点头说,〃 谢谢您,谢谢全国青年朋友。〃
    老母亲安详地笑了笑:〃 你别激动,信口袋里还有东西呢!〃
    白黎生手指哆嗦着,从信袋里又拉出两张纸;这两张纸不是乐器名单了,而是用六B 铅笔写来的一封短信。白黎生高声地读道:
    白黎生同志:
    还记得你们临行时,在那次窝头、白菜汤的〃 宴会〃 上,和你一块吃窝头的团中央书记吧!你可能忘记了他。
    他可没有忘记你。
    从报到团中央的材料中,我看到你经历了北大荒的大雷雨考验。我为你高兴。据我所知,你爸爸、妈妈所以从法国回来,是为了振兴祖国;希望你把父辈人的精神发扬光大。中华民族如果想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没有几代人的艰苦奋斗是不行的——你们则是新中国优秀的第一代。请把这封信向全体垦荒队员们宣读,让你的伙伴们都了解到:开荒,不仅是开拓荒地,还要开拓文化上的荒芜。你和诸葛井瑞先组织一个文工队,在边陲村镇传播文化种子。
    来年的收获季节,我会去荒地看望你们的。
    祝你们
    在黑土上开花结果!
    苏坚×月×日
    白黎生读到信尾,已经激动得语不成声。他万万想不到苏坚会记得他,更想不到会接到团中央书记这样一封激励他的来信。激动的泪水,在他眼帘里打转,继而滴滴哒哒地滚落下来,洇湿了他手上拿着的信笺。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把信纸合上打开,打开又合上;他想把它装进衣兜,似乎嫌衣兜太小,难以容纳下这两张薄纸的体积和分量。他忽然想到这封信不应当归他一人所有,便郑重地把这封言短情长的来信,交给了卢华。同时向卢华说:〃 队长!你很了解我,我思想上还常常患得患失,在扛运木料的过程中,还骗取过不应有的荣誉。为这件事,玉枝差点和我翻车。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都缺乏一种踏踏实实的精神。今后,你就用这封信当尺,严格地衡量我吧!〃 他在雷动的掌声中,红头胀脸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沸腾的会场,过了好一阵子才沉静下来,垦荒队员们目光专注地望着老母亲,希望她把手继续伸进旅行袋里去,不断出现使他们喜出望外的事情。果然,老母亲又拉开旅行袋的拉锁,从里边又拿出一封信;这回她没有呼唤垦荒队员的名字,却把信交到了宋武手里。宋武好像已经了解了信的内容,没有拉出信笺,就站起来神色激动地说:〃 同志们!你们猜猜这是一封写给谁的信?〃
    〃 写给我的。〃 石牛子盼家信盼得眼蓝。
    〃 小皮球〃 嚷道:〃 一准是我的。我爸爸在医学院当会计,跟老母亲在一个单位工作。〃
    〃 ……〃
    〃 石牛子,刘霞霞……你们的信件和包裹。都堆在县委办公室里。这回,老母亲既是探望儿子,又给你们当了搬运工。火车站听说是给北京垦荒队拉的乐器和包裹,当老母亲的随身快件免费运往鹤岗。今天早晨县委派汽车把它都拉回来了。〃 宋武欢快的脸上,突然爬满乌云,〃 这些东西,呆会叫贺志彪用爬犁拉回青年屯。我在这儿不说这些私事,专说说这封信。同志们!你们知道这是一封什么信吗?是一封揭发卢华的匿名信,苏坚同志叫老母亲带回县委调查。〃
    会场顿时哗然。
    〃 揭发卢华〃
    〃 卢华有什么可揭发的?〃
    〃 卢华是我们好当家的。〃
    〃 这是谁干的?〃
    〃 宋书记!念给我们听听!〃
    迟大冰坐在礼堂的角角上,正沉浸在一种轻松感里。〃 警告〃 处分使他喜出望外,马俊友腰骨没有复原,尤其使他感到十分惬意。说实在的,在礼堂里他没有怎么注意老母亲,狗皮帽子下的那双眼睛,不断向站在小推车后边的邹丽海乜视。他不能理解: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怎么没有一点实用观点。马俊友既不能说会道,又没有引人注目的仪表;他只会默默无言地工作,这号人怎么对她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论个头,他和邹丽梅颀长的身材倒非常搭配;论资历,马俊友不过是个中学毕业生,而他大大小小也算当过几天干部;即便我迟大冰有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可是思想上的缺陷总比身体上的缺陷要强得多呀!她为什么对马俊友那么痴心呢?!
    尽管他这么想,可不敢对邹丽梅轻举妄动了。让他遭受五雷轰顶之灾的,直接的导火线是因为邹丽梅。他盼望着医生对马俊友诊断的〃 脊髓震荡〃 失准,而是〃 脊髓挫伤〃 ,那样一来,马俊友下肢将永远失去知觉,还会逐渐萎缩成柴禾棍儿,也许到那时,他丢掉的东西还能失而复得——迟大冰脑子里放映着他自编的小电影。也许正是由于他只顾云山雾罩的胡思乱想,宋武举起他手中那封信时,并没引起他的注意;直到礼堂哗然,垦荒队员们气愤地提出质问时,他才从桃色梦乡里清醒过来。他伸长瘦瘦的脖颈,向宋武看了看,不知是心理因素作怪。还是宋武那双眼睛真的在盯着他,他的心跳得象一面失去节奏的乱鼓,他缩起脖子,弓起后背,把头埋在椅子背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封在二十多天前,他借着公休来县城投寄出去的信件,竟由马俊友的母亲带回到了荒地。他暗暗告诫自己说:〃 迟大冰呵!迟大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你最需要的是镇静。反正这封信是用左手写的。字体歪七扭八,还在信里故意写上了几个错白字,以表示这封信出自大老粗的手笔。只要你沉住气,厄运是不会再降落在你头上的。〃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把头重新抬了起来。把目光投向哗然了的会场。
    宋武脸色如铁,拿着信笺的手在微微发颤,以致使那张被读皱了的信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皱着眉头,声若霹雳地说道:〃 这封信本来不准备在这儿念了,上午卢华在我那间办公室,向我和老母亲请求,还是把它公布于众的好。一则叫群众对他进行审查,二则弄清是非。我觉得卢华来荒地后的表现,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用不着兴师动众;但是卢华坚持要听听大家对他的批评,以便把铁淬火成钢。我看,还是尊重' 被告' 的意见,把匿名信宣读一下,大伙评议评议。老嫂子回北京后好往团中央汇报。〃
    事情来得如此蹊跷,一下震撼了垦荒队员们的心。小礼堂内立刻变得如同寂静无人,大伙静听着宋武照本宣读:
    团中央书记处
    苏坚同志:
    向您反映一个问题,因为怕打奇(击)报福(复),
    我不敢写上我的名字。
    我要反映的是队长卢华,
    他不突出政治,用干字代替一切。他身为垦荒队长,玩胡(忽)职守,终于造成了骑马岭伐木砸伤马俊友同志的严重工伤事故。马俊友同志是革命家庭的后代,又是一个毒(独)根红苗苗,所以性质非常严重。
    此外,他不关心垦荒队员的生活,道德败坏,在爱情上挖别人墙角……宋武刚刚念到这儿,石牛子嗖地站了起来,打断宋武读到半截的信,气愤地喊道:〃谁这么缺德,往我们卢华队长身上抹狗屎?全队谁不知道,是由于我爬树摘' 猴头' 造成的工伤事故?干吗把我的错误给卢华安上?哪个黑心眼的小子干的,不说话我石牛子可要骂大街了!〃
    鲁玉枝也沉不住气了,她接着石牛子话茬往下说道:〃 我是伐木队的技术员,这错误是我造成的。砸伤马俊友那天,他开着' 铁牛' 上青年屯送木料去了,压根就不在伐木工地,这与卢华有屁的相干。不说笊篱说铁锅,这是啥意思?〃〃真也透着有点怪。〃 诸葛井瑞手抚着椅背,吃力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发言说,〃 祸根明明是我和素琴缺乏责任心,卢华倒成了打靶的靶子。我认为这是有意中伤卢华同志,只有政治扒手才能干出这种勾当来。我建议,对这个品质败坏的人进行清查。〃〃怎么个查法?〃 石牛子来了兴致。〃 对笔迹。〃 诸葛井瑞回答。〃 没有那样的傻瓜。〃 白黎生摇摇头,〃 干这号事的人,不会留下自己真正的笔迹。〃〃那也不要紧。〃 诸葛井瑞比〃 洋秀才〃 高出一招,〃 看看邮戳的日子,再看看那天谁到凤凰镇来了,保险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诸葛井瑞一句话,就把垦荒队员的怒火点着了。卢华看看这个会要偏离方向,在一片议论声中,急忙站起来说:〃 同志们!我们不是要追查这个人,而是想听听这位同志对我的意见。我卢华不是个爱打击报复的人,特别是对于同一个车厢来的、为了同一个理想而奋斗的同志,有啥疙瘩我也不记在心上,因而我更不会报复。同志们还记得不?前两年北京上映一个苏联电影,叫……叫……《被开垦的处女地》,那些对农业集体化不理解的农民,把集体农庄的主席给揍了一顿,那个叫达维多夫的农庄主席,并没因此而惩罚那几个农民。为什么?那是自己人的巴掌打的。现在,还没有哪个同志赏给我两记耳光,就是真把我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我也会用达维多夫的精神要求我自己的——因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行了,不罗唆了,对我有意见的同志,向我猛烈地开炮吧!〃
    礼堂里变得肃穆无声。
    垦荒队员们都在掂着卢华这片话的分量。
    俞秋兰刚才还想站起来,狠狠骂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听了卢华这些自白之后,她喉咙哽咽了。她从人头的空隙间,紧紧凝视着卢华那张瘦削的脸,又是心疼,又是自愧——她看到她和他之间的精神差距了,那是在日常劳动中难以发现的东西。她低下自己的头。
    迟大冰的心,也在七上八下地折腾。诸葛井瑞发言时,他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因为按照诸葛井瑞提出的办法追查,他头上刚刚滚过去的乌云,会重新在他头上集结。那天,他把检查交给县委之后,转身就把这封信掷进邮政信箱,如果当真追查起来,信皮上的邮戳日期就说明一切了。他很惶恐,甚至下意识地感到诸葛井瑞那双眼睛,正在向他这儿眺望。就在这时,卢华坦荡而豁达的发言,无意中为他解了围;他生怕有人再把话题拉回邮戳上来,忙站起身来发言说:〃 卢华同志的发言,使我很受教育,他心怀磊落,大公无私。我私心杂念比他多得多,因而犯了错误,受到党的纪律处分。尽管过去我们之间有过矛盾,但我一直认为卢华是个身体力行的好共产党员。我对那个写揭发信的人感到气愤,谁写的,应当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迟大冰用手背抹了抹头上滚下来的汗珠,装出十分平静的样子接着说,〃 刚才卢华征求意见是真诚的,那我就先带个头吧!我觉得卢华是个实干家,缺点嘛!有时候对垦荒队员的思想工作,不够重视——〃 其实,迟大冰所以讲这段话前半截只是铺垫,他真正的目的:一是表白自己,二是转移视线。他盼望着,有人能步他的后尘,把会议引向对卢华的批评上来——因为任何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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