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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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这么看?〃
〃 不然,他为什么提你开出' 斯大林八十' 的事情呢?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刀砍的不如楦的圆。我看老迟私心太重了,这样的党员给垦荒队掌舵,弄得不好,非把船开得翻个儿不可。〃
俞秋兰低垂着头,静听着。诸葛井瑞这番话,和她朦朦胧胧的感觉是一致的——她沉默了。
〃 小俞,用不着垂头丧气,脚正不怕鞋歪,伙伴们了解你。〃 诸葛井瑞反过来安慰开俞秋兰了,〃 何况小白到底是不是真回了北京,那还是个问号,只要他不遇上狼群,总会回来的。〃
〃 他会碰上狼吗?〃 俞秋兰明明知道,不能排除遇上狼群的可能,她还是希望诸葛井瑞给她个吉祥的回答。
诸葛井瑞叹了口气说,〃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可是我又一想:天下着暴雨,狼都会躲进洞穴里去……只要不出事,那,我真要念阿弥陀佛了。〃
〃 你分析得有道理。〃 俞秋兰沉郁的脸上,有了一点生气,〃 他要是能够平平安安地归队,小诸葛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 我知道了,给他感情上寻找另外的慰藉是吧?!〃〃小诸葛〃 毫不费力地识破了俞秋兰的腹内心机,〃 那好办,咱们垦荒队姑娘有的是,依我的眼光看,比你漂亮的还有那么几个,也真怪了,他怎么会死死咬住了你?!〃
〃 我也说不清楚。〃 俞秋兰说,〃 他爱艺术,爱大自然,在学校时,他在信里称我为' 村姑' ,我一直也不理解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一个女同学告诉我,' 村姑' 是俄国诗人普希金小说里的一人物。我不爱看小说,而迷恋机械,也没去找这本书来看一看。' 小诸葛' 你要是帮他物色对象的话。就寻找象' 村姑' 那个样子的姑娘吧!〃
〃 真有意思。〃 诸葛井瑞暗自笑了。
俞秋兰认真地问:〃 你读过这篇小说吗?〃
〃 读过。《村姑》那幅插图,画得真美。〃 诸葛井瑞神往地说,〃 原来白黎生的罗漫蒂克,寄托在大自然的' 女神' 的身上。〃
〃 你了解他的选择标准,就好办了。〃
诸葛咬着牙根,面有难色地摇着头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着不好办了。〃
〃 为什么?〃 俞秋兰浑身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她是多么急切地想为白黎生的感情,寻找一个归宿呵!
〃 咱们垦荒队漂亮姑娘虽说不少,都属于' 城市美' 的类型,只有你有那么一点点' 自然美' ,难怪他锲而不舍地追求你了。〃 诸葛井瑞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
俞秋兰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仿佛刚刚出现在地面前那缕微光,又被乌云吞噬了似的,她重新陷入忧郁当中。她恍恍惚惚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只飞翔的蜻蜓,突然被结在马棚檐柱上的蛛网粘住了翅膀,简直找不到一个在蛛丝缠绕中的脱身之计。
诸葛井瑞也被俞秋兰的情绪感染了,他说:〃 其实,刚才咱俩说的都是梦话,白黎生去向不明,生死未卜,咱们倒为他设计起未来的生活图画来了,这等于是画饼充饥。〃
俞秋兰沮丧到极点了。
天,黑沉沉……
雨,嚎叫着……
马棚里那盏桅灯,在秋风苦雨里飘飘摇摇——它就象俞秋兰那颗不安的心。
诸葛井瑞说道:〃 小俞,别难过了,这样下去,你会病倒的。〃
俞秋兰望着黑茫茫的荒野,把身子靠在马棚支柱上。拓荒的紧张,精神的负荷,心灵的伤痛……以及等待她的队员大会,真使她觉得身体难以支撑。她感谢诸葛井瑞在她困难的时刻,给予她的友谊,淡淡地笑了笑说:〃 谢谢你,我挺得住,要是软面条儿,我当初就不在开荒的倡议上签上俞秋兰的名字。〃
〃 说得太好了。〃 诸葛井瑞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耀着激动的光环,〃 小俞,你一百个放心好了,老迟不是想借着白黎生失踪,对你进行打击报复吗?你在会上用不着表白,瞧我,' 小诸葛' 的。他会' 顺水推舟' ,我舍' 将计就计' !我早就对你建过议,应该在全队讨论一下青年人的爱情问题,现在是歪打正着,把你逼上梁山了。〃
〃 小诸葛' ,会不会枪走了火儿?〃 俞秋兰忧虑地说,〃 误伤了好同志,老迟他……〃
〃 他……他怎么了,刚才那番话,象个支部书记该说的吗?〃 诸葛井瑞咬文嚼字地说道,〃 古人早有训导:' 明察秋毫、必细观其纹理' ,从做人的极其细微的地方,更容易透视一个人的灵魂。小俞,在劳动上你是我的老师;在这方面,你可是我的学生。〃
〃 不,在会上用不着你说。我自己会把这件事谈清楚的。〃 俞秋兰依然不同意诸葛井瑞的意见。
〃 别浪费时间了。〃 诸葛井瑞看看腕上的手表,〃 都三点了,天亮我们还要接施拉机的班呢!你心放宽点,睡上美美的一觉,六点钟我到女帐篷门口叫你。〃
北国草二诸葛井瑞虽然对白黎生的去向,揣摸失灵,可是对迟大冰的分析,却比较贴谱;但是他远远没能琢磨透迟大冰的全部心机。
这个老青年,躺在队委会开会用的那间单人帐篷地铺上,仔仔细细地总结过自己倒霉的原因。他想来想去,觉得俞秋兰开出去拖拉机的刺儿头行为,是他走背字的祸根。首先使他的威信大受冲击,砍了高粱,就显出谷子来,不但卢华一下子显得比他高了,就连马俊友和贺志彪的个儿都无形中增高了几分。这一点,使迟大冰心里如同塞进一把蒺藜,站不安,坐不宁;诸葛井瑞向他汇报白黎生逃跑的细节之后,他第一次知道俞秋兰在偷偷爱着卢华,这既使他恼火,也使他欣慰。他恼火的是,队里的骨干力量,在感情的天秤上,重心越来越倾向于卢华。使他感到孤单;他欣慰的是:卢华和俞秋兰夜间密谈,刺激了白黎生,白黎生当夜失踪,这是给卢华、俞秋兰制造舆论的大好时机:看哪!垦荒队队长竟然干挖墙脚的勾当,迫使白黎生伤心而逃。这合乎逻辑的推理,不但一下可以激起民愤,而且一箭双雕。看上去。箭是朝俞秋兰射击的,其实则是透过俞秋兰,射向卢华的靶心。
迟大冰思考周密后,在开荒即将结束的前夕,把诸葛井瑞和邹丽梅叫到了小帐篷,说道:
〃 下午有个硬任务,交给你们俩去办。〃
邹丽梅本能地低下头来,回避着迟大冰的目光;〃 小诸葛〃 仰着脸,直视着迟大冰的眼睛;他想从近大冰的眼睛中揣摸出迟大冰的心机。
〃 你们知道为什么留下你们俩?〃
邹丽梅把脸转向墙壁。自从唐素琴给她衡量男人的那把尺子后,她对迟大冰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戒备,不愿意看见迟大冰那张刀条脸;诸葛井瑞却显得满有兴趣,躲在镜片后边的那双眼球,足足凝视了迟大冰有半分钟,然后点点头说:〃我猜着了。〃
〃 说说看〃
诸葛井瑞向上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说:〃 今天翻地就要完了,明天全队就该整休,支书把我们两个小知识分子留下,一定有什么舞文弄墨的事儿。〃 诸葛井瑞自鸣得意地,掰着手指头,〃 第一,可能叫我俩写什么欢庆开荒战役胜利的大标语;第二,可能是给开' 讨论白黎生问题' 做准备,整个材料什么的;第三……〃
迟大冰没有正面回答〃 小诸葛〃 的这些猜测,却绕到邹丽梅面前,露着少见的微笑,说道;〃 小邹,你应该向诸葛井瑞同志学习么!他脑子里,就象有一台X 光机,很能透视领导意图,垦荒队需要这样的秀才,你完全有条件,成为队里的一个女秀才,协助党支部把工作干好。〃
诸葛井瑞不眨眼皮地看着迟大冰的表情。说他是表扬自己吧。迟大冰两眼却朝邹丽海看着;说他是给邹丽梅唱喜歌吧,说的又都是自己的事情。他咂了半天滋味,终于纳过闷儿来了:原来道貌岸然,面孔如冰的迟大冰,也有七情六欲;对身材颀长的淑女,起了〃 好逑〃 之心。因此,与其说他那番话是表扬自己,不如说是献给邹丽梅一支颂歌。诸葛井瑞看透这步棋,觉得在垦荒队又发现了一桩稀罕事。
邹丽梅好像并不体会迟大冰的心意,要求说:。〃 老迟同志,留诸葛井瑞一个人就够了,还是叫我去干活吧!我一不能写,二不能画。〃 说着扭身就走。
迟大冰拦在帐篷门口说:〃 这是政治任务,你怎么能抱这个态度?!你留下来,给诸葛井瑞打个下手也是好的么。〃 迟大冰看看邹丽梅,仍然面有难色,从地铺上拿起一件雨衣说,〃 你的活儿,我去干,你和诸葛井瑞帮支部做两件事。先贴一条庆祝拓荒胜利的大标语,再出一个壁报专栏,把诸葛井瑞画的画儿统统贴上,对了,把白黎生写的那首诗,也贴在壁报上。明天开始整休,活跃活跃垦荒队的文化生活,不是有人叫喊这儿是' 绿色沙漠' 吗,咱们要改变这种状态。〃 迟大冰说的句句在理,邹丽梅只好留下来。诸葛井瑞挑开帐篷帘子,望望天空,问道:〃 老迟,标语挂在帐篷里还好说。这壁报牌往雨地里一竖,我那些画儿不都淋坏了吗?〃
〃 你看,这是贺志彪加夜班打的雨遮,你们用钉子钉在木牌上就行了。〃 迟大冰指指帐篷的一角,含蓄地说,〃 你那些描绘垦荒队的画儿,你珍惜,我也珍惜,就拿卢华和俞秋兰在草垛旁边那幅画儿,简直余味无穷。〃 他似笑非笑地朝诸葛井瑞瞟了一眼,掀开帐篷帘儿走了。
诸葛井瑞心里〃 格登〃 一跳,到这时他才明白了迟大冰的用心:原来他是想用他画的那幅画,陪衬即将召开的垦荒队员大会;借助于画面上卢华和俞秋兰站在一起的背影,启示垦荒队员们去认识白黎生失踪的原因。诸葛井瑞如同被雷击电打,他简直难于想象,比他仅仅大上几岁的迟大冰,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对待俞秋兰,并巧妙地把卢华也拉到被告席上。
邹丽梅看看诸葛井瑞一直发愣。便催促着他说:〃 工作量不小,咱们赶紧着手干吧!〃
诸葛井瑞手指哆嗦着,下意识地摸着褂子上的一枚纽扣。
〃 你是不是发烧了?〃
诸葛井瑞摇摇头。
〃 你的手……怎么直哆嗦?〃
诸葛井瑞狠狠地一挥手,褂子上的纽扣被他扯了下来。
邹丽梅睁圆了两只秀气的眼睛:〃 你……〃
诸葛井瑞把那枚纽扣往地上一摔,坐在地铺上粗声喘着气说。〃 你学过护士,爱从医学上解释问题。其实,我身上什么病也没有,只是这儿——〃 诸葛井瑞指指心口,〃 堵得厉害,憋得难受。〃
邹丽梅对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感到费解;对于他瞬息万变的情绪,更觉得难以捉摸,因而,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 奇怪吗?〃
邹丽梅城实地点点头:〃 嗯。〃
〃 该怎么对你说哪?〃 堵葛井瑞用手指叩打着自己的脑门,〃 当初,你为什么愤怒地挥动斧子,劈开你家门上的铁锁?〃
因为家里人阻拦我走向新生活。〃
〃 我生气也为这个,这儿也有' 绊马索'。〃
〃 谁?〃 邹丽梅眸子里流露出无限惊讶。
〃 老迟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显然,诸葛井瑞这个提法,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愣了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对诸葛井瑞的话不能理解。
〃 我不强迫别人接受我的看法。〃 诸葛井瑞叹口气说,〃 让时间当我们的检验官吧!〃
邹丽梅是个对一切事情都非常认真的姑娘,不甘心就此中止和诸葛井瑞的对话。她追问他说:〃 你有什么依据?〃
〃 依据?依据就是他今天给我俩布置的工作。〃
邹丽梅在大姐启示下,对迟大冰生活上有点看法,她并不认为迟大冰在个人品质上,也存在着诸葛井瑞说的缺陷。特别听诸葛井瑞把布置出壁报,当成判断迟大冰的依据,不觉莞尔一笑说;〃 你可太偏激了。老迟叫咱们弄标语,出壁报,是开展垦荒队的文化生活么!小马前两天还从荒地上扛来一根被雷电剥了皮的老树,立在咱们帐篷前进,准备用几根八号铁丝拧在一起当篮圈,开辟个篮球场呢!老迟叫咱俩干的,也不过是这个意思。〃
诸葛井瑞望着这个心地和外貌同样纯正的邹丽梅,真想告诉她:他俩干的工作,貌似协助垦荒队开展文化生活,实际上充当的不过是迟大冰个人小算盘上的两个算盘珠儿;他通过他俩,在算俞秋兰的帐,和卢华暗中叫劲儿。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不告诉邹丽梅为好。因为在诸葛井瑞看来,邹丽梅尽管是个要求上进的好同志,但她单纯、幼稚、善良,对生活缺乏洞察能力。护士学校只教会她护理病人,她还不善于使用医生剖析病人的手术刀。想到这儿,诸葛井瑞对她说:〃 邹丽梅同志,我去男帐篷取我的画儿。你去找火头军,打点高梁面的浆糊来。时间不早了。〃
邹丽梅还想询问什么,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