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民国初年北方乡镇富人家宅院的情感生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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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系着小袄襟上的扣縻儿,出了屋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桃树底下的二老爷,然后二太太就走过来了。 二老爷说,不想活了,不知道是上吊好还是跳井好。二老爷的确在刚才一瞬间对如何死产生了犹豫。 二太太说,还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吗? 二老爷说,就是不为昨儿夜里的事活着也没劲。二老爷要决定死当然不是做样子给二太太看。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设身处地替二老爷想了想,觉得也是,但是二太太还是劝二老爷说,其实做人一辈子都是受苦,活着就是受苦,你比别人还苦得少呢,你天天玩,押宝赌钱,输赢都觉着快活,要是那干活的呢?怕是早就不能活了,可天底下还是这么多人活着,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这个理儿,再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当寡妇?就是为了我你也别死。 二太太很利索地就从树上把那条麻绳儿解下来了,然后对垂头丧气的二老爷说,你做的那事都是没道理的,我也不说你,以后别干了,没人知道,何苦呢。二太太说的当然是昨儿夜里的事。 二老爷仍然没想开,他说,就是他们都不在乎这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叫自作自受。二老爷和二太太都知道苗树梁上的强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太太说,没事儿,到哪儿说哪儿,回屋里去吧,这么冷的天,蹲在这儿冻出病来咋着?一会儿杏花起来看着了不好,屋里去吧,我让杏花笼一盆火给你。 杏花一般都比二太太起得晚,二太太懒得说她,一个使唤丫头倒像个小姐似的。杏花起炕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端了二太太的尿盆倒出去,然后涮洗干净,再然后给二太太端水洗漱,如果二老爷在就一起伺候,完了之后她自己才梳头洗脸,按道理在这之前她就该梳洗清楚了才行,但杏花跟秀儿大不一样,二太太认为杏花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并且浑身的坏毛病。 杏花开了东厢房的门,孬头污脸地出来的时候,二老爷已经回屋里去了。杏花端了尿盆出去,弄清楚了才端洗脸水进来,这时二太太刚好梳完了头。 杏花先伺候二老爷洗脸,然后给他梳了脑袋上那根跟大拇指差不多粗的辫子。做这些事的时候,二老爷一脸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太太洗了脸,也不施粉黛,依然是光嫩嫩的好看。二太太跟杏花说,先去笼一盆火来,再去吃饭,天气冷,吃饭回来屋里就暖和了,手脚利索点儿。 杏花也不说话,低着头出去笼火了。保和堂的东家烤的都是炭火,笼起来很容易。一会儿工夫,杏花就把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端进来了,屋里立刻烘得暖了。 二太太吩咐杏花说,你去灶上端了饭菜来,伺候二老爷在这边吃吧,你也别去那边吃了,我还到大太太那边吃早饭,晌午饭再说吧。 二太太到大太太这边吃早饭的时候,黄嫂已经把大太太这边收拾清了,自然是忙乱了多半夜。二太太先到东套间屋里看大太太,大太太已经起炕了,见了二太太又拉住她的手不放,一脸的感激之情。二太太见大太太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二太太想把实情告诉大太太,但不知道如何说起。 大太太说,妹子什么也别说,嫂子知道,一辈子都感激你! 二太太想,早晚也得说,要不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二太太说,嫂呀,你不知道,这事都怪万秀,是他不成器,也是妹子命苦!二太太真的很伤心,但她尽量控制着没让眼里的泪水淌下来,二太太不知道为什么随口就说出自己命苦的话来。 大太太说,嫂子知道,什么都知道,昨儿黑夜都是我亲眼见了的,妹子别想多了,要不是妹子,嫂子昨儿夜里就完了。 二太太说,要是嫂子信得过妹子,就求嫂子跟大老爷求个情,看在妹子的份儿上,饶了万秀。  
第六章(3)
大太太说,他们是手足兄弟,一个娘生的,比我们亲,甭担心,妹子,到时候我们俩一齐说。 二太太就放心了,问了丝红的伤势。 大太太说,没事,穆先生看了,说养养就好了。 这些二太太都知道,昨天夜里睡觉之前,丝红已经醒过来了,因为没有伤口,只是头顶上肿了一块,穆先生给她擦了一些疗伤的药油,说摔打了脑袋的事只有养着,一时没有见效的药可吃。 二太太和大太太一起到东厢房里看了丝红。丝红已经能坐起来了,见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就挣扎着要起来,二太太就赶紧把她按住了,叮嘱她好好养着,让黄嫂一会儿端饭进来喂她吃。 这一桌饭没了大老爷,二老爷也没过来,丝红又躺在炕上,只剩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外加了一个黄嫂,吃得索然无味,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二太太吩咐灶上蒸了鸡蛋膏子,大太太也没吃,大太太让黄嫂端给丝红吃。 吃了早饭回来,二老爷跟杏花已经吃完了饭,主仆二人正围着火盆烤火。二老爷脸色木然,目光呆痴,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杏花在喋喋不休地讲些莫名其妙的事。二太太想,有这么个人陪着二老爷也好,免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二太太不能不护着二老爷,因为她是二太太,正像她早晨劝二老爷说的那样,二老爷要是死了,她怎么办?好歹守着一个男人比没有男人守着要好,总是有个名分,没有男人的寡妇不好过,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要不就得改嫁,那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更何况是保和堂的女人,二太太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 二太太到护院房找高鹞子,她要让护院房的人彻底把保和堂大院清查一遍,还有什么地方存了隐患。 高鹞子告诉二太太,最坏的东西就是内奸,保和堂的内奸就是放牲口的官杆儿,这个缺爹少娘管教的东西!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先冻他一黑夜再说。 二太太觉得事态严重,就对高鹞子说,赶快把他放了,要是弄出个好歹来话不好说,知道的说他自作自受,不知道的说保和堂做事缺德,把这孩子带来我问问他。 高鹞子就从腰里拿出钥匙来打开了伙房边上放杂物的房间,把官杆儿从里边拧着耳朵提了出来。官杆儿已经冻得浑身发抖,满身沾了柴草沫子,夜里当然是钻到烂草堆子里过的,杂物间放着专门引火的烂草,要不官杆儿真会被冻个半死。 二太太不忍,让官杆儿赶紧把身子烤暖和了,护院房的正屋里笼了一盆火,虽然不是炭火,但烟气已经没了,冒着红红的火苗子。官杆儿就蹲下身来守着火盆烤火。 高鹞子说,先烤吧,烤热乎了再收拾你个憋羔子。 二太太说,别吓他。然后倒了一杯热茶给官杆儿。 官杆儿翻着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看二太太,却不敢接。 二太太说,快喝了,喝了就不冷了。 官杆儿一边吸着清鼻涕一边咕咕地把一杯子茶水喝下去了,然后非常利索的用衣袖连鼻涕带嘴巴一抹,继续烤火,他的衣袖上都是明光亮甲的,当然是鼻涕哈拉结的,用袖子抹鼻涕和擦嘴巴看来是由来已久的事。 二太太问官杆儿,二老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要实话告诉我。 官杆儿说,二老爷让我把大门口那两盏灯笼弄灭一盏。 二太太又问,他没说干吗让你弄灭一盏吗?那灯笼好好的。 官杆儿说,二老爷说要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护院房的人都喝醉了我就去弄灭一盏灯笼,到时候他就罚护院房的人,谁让他们不好好看大门呢?二老爷说我要是办成了这件事就赏我一块大洋,我以为护院房的人不会都喝醉了酒的,可我守在门外,不一会儿就听到屋里没一点声音了,我进去一看,可不是都醉得跟死狗似的,我把屋里的灯都吹了,就去把大门口的灯笼弄灭了一盏。 官杆儿没告诉二太太,他是事先搭好梯子在角落里,然后爬上大门楼子对着一盏红纱灯笼浇了一泡尿,那盏灯笼冒了一股烟就灭了,依着官杆儿的性子很想把两盏灯笼都浇灭了,但怕二老爷为此倒打一耙,不给他那块大洋,所以没有干,这件很得意的事如果不是有高鹞子在场,他很可能会一点儿不落地讲给二太太,他想看着长得好看的二太太听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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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4)
二太太问,那药呢,那药是谁下的? 官杆儿眯着眼睛不明白,问,什么药? 二太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没事了,回去看看伙房里有没有热饭,要是凉了就让黑丫头她们给你热热。然后二太太从衣袋里掏了一块大洋出来,递给官杆儿说,二老爷让我交给你,可是我得告诉你,日后不得再干损害保和堂的事,要不我会让护院房的人打你个半死。二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很严肃。 官杆儿毫不客气地把那块大洋接了,在手里攥得紧紧的,问二太太,要是二老爷让我干呢? 无论是谁让你干,你得先告诉我,知道吗?二太太觉得这孩子品性生来不端,天生的坏苗子,她从官杆儿的眼睛里看出来那里面全是狡诈和邪气,没有多少善良的成分。 高鹞子对二太太如此处理官杆儿没有异议,但觉得给他那块大洋实在是便宜了他。 二太太说,保和堂的东家哪有说了话不算数的?再说罪过都在二老爷身上,与这孩子无关,以后别动不动就关人,好不?高大哥。 高鹞子很感动,说,知道了。 二太太看到护院房的人都不在,就不想多说了,只叮嘱高鹞子如果有陌生人来镇上,一定要多加小心。二太太担心二老爷会给土匪算计了,保和堂的人跟黑道没有任何关系,要不二太太会托人情把这档子事了了,现在好,只有等了,等着人家上门来折腾绝对是一件提心吊胆的事。 二太太从护院房出来,就想着到街上的铺子里去看看,大老爷走了之后,二太太坚持每天都去转转,免得让人看了说保和堂没人管了,而今天就更不同寻常,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保和堂闹土匪的事,这是处变不惊的道理。 二太太一出保和堂,正好看到护院房的人回来了,见着二太太,每个人都点头哈腰,因为昨儿黑夜的事,他们知道了这位二太太的威望要远远在他们想象之上。二太太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高鹞子从后面跟出来,喊了一声二太太,二太太就停下来问高鹞子有什么事。高鹞子说,还是让两个护院房的人跟着好些。二太太说不用了,她也只是到铺子里转转就回来了,什么事也不会有。 二太太在街上走了一遭,到几个铺子里转了转,并没有人跟二太太提起闹土匪的事,二太太这才心里塌实了些。保和堂在玉斗街上有好几间铺子,每间铺子的伙计都兢兢业业,并没有因为大老爷不在而玩忽职守,他们对二太太也很恭敬,见了都打招呼行礼。二太太跟二老爷不能相提并论。 二太太刚从街上回来,许老爷子来找她,跟她说,修石桥的蛆糊噜来过,说搭桥楦子得需要木头,咋办? 二太太说,大老爷走的时候交待了的,木头可以到保和堂的山上去砍,但其他富户也得兑一些钱出来才行。 许老爷子说,兑钱的事倒也不是太难,反正都是立了字据的,只是这木头现在就该砍了,得赶在前头才行。 二太太说,那就砍吧,跟高鹞子说说,让护院房的人跟着上去,交待看山的,不能乱伐,还要把数字记了,让蛆糊噜在字据上画押,以后有凭据。 许老爷子对二太太的领导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甚至觉得可能还在大老爷之上,许老爷子不知道昨儿夜里闹土匪的事,要是知道二太太的临危不惧,他可能会认为即使大老爷也远远不如二太太。 许老爷子跟二太太说,二太太尽管放心,出不了差错。 事实上二太太的本事远不止这些,使二太太真正扬名立万,并且在保和堂确立永久的声誉和地位的事件发生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 二月二这天,家家要吃炒豆儿,油煎糕,然后到大西河边上去送媳妇,并且在河边搭锅做饭,祈求龙王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所有的媳妇都是用纸秫秸杆和空鸡蛋壳儿做的,一家比一家做得好看,用彩纸做衣裳,在鸡蛋壳上画了眉眼,这便是进给龙王的媳妇了。一千多年以前,西门豹曾经消灭了用真正的童男童女祭河神的恶俗,民国七年以后又过五十年,玉斗人二月二送媳妇的风俗同样被消灭了,那个运动叫文化大革命,这是另外一码事。  
第六章(5)
二太太很喜欢送媳妇这项活动,她在三天前就已经跟丝红一起扎好了几个媳妇。丝红已经好利索了,那当头一棒子看来没留下什么不良症候。二太太跟丝红比着扎,最后还是二太太扎得好看,画在鸡蛋壳上的眉眼也俊俏。 杏花也试着扎,结果扎出来的媳妇跟她自己一样又蠢又笨,杏花不好意思,要用脚踩了它,二太太挡住了,说,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