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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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奖金问题,周文凤说:“我现在啥也不说,咱们到时候看,行吧?”
柳侠只能安慰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然后尽心尽力地教这三个新学生了。
这次虽然是教三个人,柳侠却觉得比原来教车杰和顾小婷两个人还要轻松愉快些,顾小婷是女孩子,他原来下意识的就会有许多顾忌,比如,他即便是热的要死,只要顾小婷在,他连把汗衫卷起来都觉得不合适。
现在,教三个男孩子,热的很了,彭奶奶就给他们在地上铺一张席子,几个人坐在地水讲课,当然,大部分时间还都是三个学生给柳侠讲。
三个人里面最大的霍建永比柳侠小半岁,顾钊还不满十七,柳侠其实跟他们的年龄更接近,但他现在的思维却是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所以他虽然和三个人相处愉快,却还是每次课一结束就急着回学校和自己的朋友们在一起。
可三个高中生却特别喜欢和柳侠相处,每次都想多留柳侠一会儿。
他教了车杰九个月,没在车家吃过一顿饭,现在刚在彭家教了两个星期,就已经吃了两顿了。
星期天中午,彭奶奶总是提前把饭做好,十点多,不论柳侠说什么她都不听,一定要柳侠把饭吃了才能走。
彭爷爷是个乍一接触挺不招人待见的老头儿,说话总跟做报告似的,打得一口的好官腔,柳侠开始觉得他原来在单位肯定就是个老官僚、
可经过半个月的接触,他发现这还是个有时候挺可爱的老头儿:
顾钊听顾小婷说过柳侠会跳霹雳舞,于是就和彭飞、霍建永一起,休息的时候非得缠着柳侠跳一段,柳侠被缠的没办法了,只好给他们随意跳了一段。
结果跳完后,发现观众的掌声有点不对,一看,彭爷爷正躺在他的摇椅上,跟给做报告的上级领导鼓掌那样,用非常官僚的模样在给他鼓掌。
老头儿还用领导称赞下属的标准口吻说:“嗯,跳的很好嘛年轻人,运动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样劳逸结合的教学方法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以后要再接再厉啊。”
从此,柳侠每次给三个学生上课,中间必须有十五分钟时间是跳舞,他自己跳,还要教彭飞、顾钊、霍建永三个人跳,因为这个,他不得不又开始跟着云健练习,因为彭飞学的特快,柳侠觉得如果自己不再学习点新的动作,会有一天镇不住自己的学生。
柳侠通过这件事发现,原来自己还挺虚荣。
云健特别高兴,他的舞蹈社团现在已经只剩下四个人了,有两个人谈了女朋友后就再也没时间去练习跳舞了,另一个也正在步那两位的后尘,柳侠的及时回归让他又看到了霹雳舞的春天。
虽然云健和柳侠午后又开始在寝室跳舞,却挡不住寝室最近这几天越来越低沉的气氛。
老大张福生平日里温和敦厚惯了,大家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都乐呵呵任劳任怨的模样,他突然之间心事重重、情绪低落,让整个寝室的人都觉得生活不那么美好了。
张福生的心病主要来自乔艳芳,现在已经十月中旬了,乔艳芳还没有上班,她已经往市劳动部门跑了无数次,回答她的永远是“还没决定,一星期后再来问吧。”
柳侠想起柳川说过的话,联想了一大堆,瞒着寝室其他人和詹伟一起去找了韩彤,问韩彤,是不是乔艳芳的档案里写了她组织和参加那次运动的事。
韩彤说:“我觉得肯定会有,这么大的事不写,那你们的档案里写什么呀?”
柳侠的情绪也一下低沉了起来,他忽然间看学校所有的老师都不顺眼,觉得他们都世故虚伪,他们一边说着理解学生的爱国热情,以保护他们为借口阻止他们上街参加活动,过后却又把参与活动的人都给出卖了,让他们连毕业分配都这么艰难。
乔艳芳的事对219影响很大,同时他们也从其他同学那里听到了类似的情况,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毕业分配产生了恐惧和迷茫。
柳侠在给柳川和柳凌的信里尽情的发泄了一番自己的恶劣情绪,十天后,他先收到了柳川的回信,柳川说:
幺儿,我听你说起过乔艳芳,所以也能理解你对她现在处境的同情和愤怒,我也听同事和周围其他人说起过同样的事情,和你一样,我也很同情今年的毕业生,也许,明年你也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但有一点三哥不赞成你的想法,就是你因此对你们学校老师的道德品行产生的质疑。
这次学生*运*动声势之大,影响力之广泛,远远超出了你们最初的预料,你们学校的老师根据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得出了这次运动可能会引发不良后果的结论,所以他们禁止你们参加。
但后来,国*家*领导人在电视上公开表过态,理解学生们的行为,我觉得,好像还表达出了认可学生的行为是出于爱国热情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学校的老师把乔艳芳和其他同学积极组织和参与这次活动的情况如实写进档案里,有什么错呢?
毕业分配的问题,是暑假期间学生分配工作开始后才逐渐表露出来的,过去的经验只能让你们的老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比你们多一些警觉和理智,却不能让他们看到后面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现在才发生的一切呢?
幺儿,你想想我们国家的开国将领们,他们在早期参加革*命活动中的种种经历都是他们后来成为国家高级领导人的资本,这次活动的性质后来被重新定义,所以乔艳芳他们的毕业分配才遇到困难,可如果这次活动现在得到上层的肯定呢?
如果是这样,你们学校如果没有把乔艳芳他们的所作所为写进档案,耽误了她以后进一步上升的可能,你会不会觉得你们学校的老师当初就居心叵测,预见到了参加这次活动会成为以后加官进爵的政治资本,所以贪昧了乔艳芳他们的功劳呢?
。。。。。。。。。
柳侠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发生发展的经过,觉得柳川说的是对的,他对自己最近的行为马上就有点愧疚,因为他虽然对老师们有任何不尊敬的行为,但心里却对他们是很不满的。
尤其是黄有光,他这学期没有教柳侠他们的课,柳侠刚开学还跑去找他借过几次书和相机,后来听到乔艳芳来信里面的遭遇,他每次见到黄有光总会想东想西,反正就是往不好的那一面怀疑,最近干脆一个多星期都没再去找过他,连詹伟想跟他去和黄有光套套近乎,以便在自己申请留校时能得到点黄有光的支持都被他找借口拒绝了。
柳侠收起柳川的信,看看时间,黄有光平常的这个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柳侠决定过去找他,用实际行动在内心忏悔一下。
他先到寝管的窗口看了一下,果然有他两封信,家里的和柳凌的,他高高兴兴地拿着信直接来到了黄有光的宿舍。
黄有光果然坐在沙发上在看书,看到柳侠进来他也没站起来,点头示意柳侠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柳侠对这里很熟悉,他先给黄有光显摆了他的两封信,他一直对自己有这么多哥哥们的来信而骄傲,然后先把柳凌的信打开来看。
柳凌对这件事的理解没有柳川那么透彻,但和柳川一样,他认为柳侠的老师们是没有办法预见到把那件事写进档案里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的。
柳凌给他报告了一个消息,柳海的两幅作品被曾广同一个朋友看上,以总价八百元钱的价格买走了,柳海高兴的星期天搭车跑到军校去给柳凌报信,硬拖着柳凌吃了一顿饭店,两个人花了十几块钱,把柳凌给心疼坏了。
柳海已经把八百块钱全部寄回了家。
柳凌说家里最近有柳侠的钱垫底,暂时不需要,寄钱还要掏邮费,让柳海寒假时把钱带回去就行。
柳海坚决不肯:“我就是要寄钱,让咱大哥去望宁取钱,叫乡里那些看不起咱伯咱大哥、因为咱申请救济粮就把咱当成要饭花子哩鳖儿们看看,咱生到山沟里也比他们强,咱大哥还有一群好兄弟哩,让他们别狗眼看人低。”
今年中原省天气偏旱,秋粮收成不好,柳魁他们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申请。
柳川给柳侠说过,大哥去乡民政所好几次了,每次都被民政所的两个年轻人给不耐烦地晾半天,到现在也没个准话。
柳侠在心里给柳海叫了声好,把信折起来,心里同时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钱都寄回家去,再给大哥长长脸。
他打开家里的信,先看柳魁的,柳魁根本没提申请救济粮的事,依然是把家里说的万事如意,猫儿懂事听话,柳侠如果不是这次暑假里亲眼见识了猫儿的淘气,肯定就和以前一样相信了。
猫儿前几封信吸取了暑假里那几封恶作剧信件的特长,给柳侠胡乱拽词,结果用词不当乱了辈分。
柳侠上一封信命令他不许再瞎用文言文,如果再出现“闻卿之言,朕心甚慰”、“今日闻悉小叔玉体安康,岸之心方得以小慰”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回去就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柳侠有点担心的打开猫儿的信,害怕又看到什么骇人听闻的词句,还好,小家伙很听他的话,这次恢复正常了。
宝贝小叔你好:
今天收到你的信,日历上又正好过去了半个月,我特别特别高兴,离你回来还有88天了,大伯说,八十多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长。
奶奶说让我先算到你的生日,再算到你回来,这样一点一点算,就没有那么长时间了,我试了试,不中啊,一天也不少,我还是可想可想你。。。。。。。
柳侠把猫儿的信收好后,黄有光才收起了书,微笑着问他:“今天过来找我有事吗?”
柳侠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想来您这里坐一会儿。”
黄有光突然说:“你跟我说过,詹伟想留校,你想吗?”
第85章()
柳侠看着黄有光;楞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虽然在这个著名的大学里呆了三年多,虽然大学生对他和他们家都不再只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名词,但他的潜意识里,大学教授却依旧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他从来没把这个职业和自己联系起来。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知道詹伟想留校当教师的时候,他虽然有点吃惊;但马上就接受了詹伟的想法;并且替他感到高兴;觉得如果他们都毕业离开这里了,有詹伟在,就好像他们在这里依然有很深的牵挂和寄托,他们一个寝室的兄弟就不会如同江边的流沙一般,毕业的潮水一阵冲刷,他们便从此散落在天涯。
可他自己,却从来没起过这样的念头。
在那个贫穷闭塞的山沟里长大,大学生已经是他梦想的最高点,而那些教导大学生的人们,超出了他的认知,所以即便他已经离他们如此之近,近到朝夕相处,近到如师如友,他却失去了对这个位置想象和期待的能力。
柳侠忽然觉得有点难受,有点悲哀,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摇头对黄有光说:“我没想过。”
黄有光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柳侠傻愣愣地看着黄有光,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的意思。
黄有光认真地对他说:“你没听错,我在问你想不想留在咱们学校,我听说过你家的情况,我希望你能留校,或者说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而不是像今年毕业的很多学生那样,被分在某一个小城一家随时可能解体的建筑公司,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测量员,或者在某个城市地震局唯一的一间办公室里,翻着报纸、喝着劣质的茶叶,碌碌无为地度过你的一生,柳侠,你愿意那样吗?”
柳侠茫然地摇摇头:“今年毕业的师兄师姐们,有人分到那样的单位吗?”
黄有光没有说话,还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柳侠明白了,他低下头,眼光正好落在了家里的来信上,他把信拿在手里,看着信封下面寄信人地址后面那一行刚劲洒脱的正楷字:中原省原城市荣泽县望宁乡柳家岭大队。
他抬起头问黄有光:“黄老师,如果我在江城工作,我带着一个人,一个我最亲最亲的人,我能把他的户口也迁到江城吗?不论用什么方法,花钱,或者找人走后门,或者其他什么方法都行,能吗?”
黄有光诧异的看着他:“什么?”
柳侠说:“我是上了高中才知道,原来高考的录取分数不是全国都一样的,中原、东海、中南,还有另外几个省份的录取分数线比其他很多省份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