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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玉观音 作者:海岩-第15部分

小说: 玉观音 作者:海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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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喝水,不理她,她劈手把我的杯子夺过去,声音又放大了一倍:“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这才抬眼盯着她,我憋着气慢慢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那女的在跆拳道馆工作,是谁跟你说的?” 
  钟宁大概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这样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和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知道,啊?” 
  我突然大喊了一声:“到底谁说的!” 
  钟宁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我还从来没有冲钟宁这么大喊大叫过! 
  钟宁盯着我,眼泪都出来了。她气得哆嗦着说:“好,我一直是给你留面子不捅破这事儿,结果你反倒冲我发火儿。那好啊,我等着你杨瑞,这事儿你不跟我说清楚不跟我承认错误,咱们没完!” 
  钟宁用她的哭腔发完了狠,一摔门走了。我当时压了半天,才把要跟她分手的冲动压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告密者”,就是刘明浩。钟宁找刘明浩打听我交往女孩儿的情况,从尿布时代问起,一直问到了安心。刘明法不敢不说,他不说就拿不到国宁跆拳道馆的工程,那工程对他能否拿那百分之十的干股很重要。按刘明浩后来的解释就是:大家都得活。 
  是啊,我无话可说。大家都得活!这是一个物质生存头等重要的时代。 
  我也去找了刘明浩。 
  我去找刘明浩不是为了几句没用的谴责,我只需要刘明浩告诉我:安心去哪儿了。 
  刘明浩自己倒是面红耳赤,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真不好意思。我冷冷地说:你别来这套了,当了婊子就别再立牌坊,你把安心给赶走了,你再把她给我找回来! 
  刘明浩苦着脸说:“她呀,我估计是回老家了吧,不过我肯定替你打听着还不行吗。” 
  我和钟宁的关系,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不说话。我也不回香江花园住,也不去关照富城花园那幢新房的装修布置,只是每天还照常去公司上班。上班也没什么具体事,我就在办公室里看看书,看看报,耗着,耗到下班走人。我爸把我叫去痛骂了一顿,他骂他的,我反正一言不发。钟国庆也和我谈了一次话,还是那么推心置腹,意味深远,甚至,他还做了几句自我批评:“让他们辞退那个女孩儿是宁宁找的体校领导,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做是狠了点,我也劝过宁宁,让她当面跟你谈谈,把事情谈开。可这事儿咱们得说清,首先是你不对,你跟那女孩儿是在你和宁宁好了之后又交上的。宁宁对这事反应过激一点儿,是正常的。她要是不喜欢你,就这一条,她完全有理由跟你吹了,犯不上和那女的过不去。我看,你还是主动去跟宁宁道个歉吧。宁宁呢,我也劝劝她。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啦,好不好。“ 
  我没去跟宁宁道歉。我凭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她,她凭什么害人家安心。我没道歉,也不搬回去。宁宁也不理我,在公司见了面就跟不认识似的。我们俩的冷战,一直持续了很久,公司里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有的人还觉得我挺有骨气呢,还对我改变印象觉得我这人挺不错了呢。 
  我们预定的婚期到了,过了,连我爸和钟国庆在内,结婚的事谁也没提。不过,我听宁宁的司机说,宁宁依然每天忙着装修富城花园的那处房子,依然忙着到处去选家具选窗帘什么的,窗帝的面料已经选好,让人做去了。家具也都买得差不多了。司机还特别告诉我,上次我在“力异”看上的一套健身器,她也跟人家订了货。 
  这天晚上刘明浩到我家来了,说是没事儿路过这儿上来看看我还活着没。他自己给自己彻了壶茶就坐下来开聊,头两句话一说我就听出他今天到此的身份是钟宁的特使。他说你丫要什么脾气呀,人家钟宁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公司一老板,再说这事儿是你这边欠着理呢你丫还牛X什么呀。钟宁也就是好你这口儿,喜欢你这种嫩小生,要不早把你给废了。今儿她见着我还跟我聊半天呢,说当初真想把你给蹬了,想想又觉得舍不得。我本来跟她说我今儿过来劝劝你,让你给她陪个不是去。你猜人家钟宁说什么,她说算了吧,我知道他是不会给我道歉的,杨瑞那脾气我还不了解,自尊心忒强。谁让他是一男的呢,给他留这个面子吧。 
  你瞧瞧人家这胸怀,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比他妈你强多了! 
  我没做反应。却问:“让你找安心,你找着了没有?” 
  刘明浩眨巴着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说我是告诉你呀还是不告诉你呀。” 
  我有点意外:“你找着了?” 
  刘明浩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要真告诉你了其实就是毁了你了,你说你跟钟宁都这德行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个情儿啊!你为那么个泡不开的妞犯得着自毁前程吗!” 
  我瞪着眼通刘明洁:“你快说她在哪儿!” 
  刘明浩吭哧半天,迟迟疑疑,扭捏道:“我要告诉了你,钟宁知道了还不得跟我拼了。” 
  我说:“你放心,我不告诉钟宁。” 
  “你真能保证不告诉她?” 
  “我告诉她干吗呀,我有病呀!” 
  “这可说不准,两口子好的时候,什么掏心窝子的都说得出。赶明儿你哪天报钟宁又腻乎上了,枕头边上再把我出卖了,我以后还跟国宁公司打不打交道了。” 
  我眼红着说:“咱们俩谁出卖谁了!” 
  刘明浩一时语塞:“好好好,我出卖你了,我是叛徒,行了吧?你也别再利用叛徒当特务了,安心的事儿别问我,我不知道。你说你跟这俩妞的事把我搅进去干什么!” 
  我说:“大哥,求你了还不行吗,我跟安心不会再有什么,我只想找她道个歉。她要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她就帮一下,要不我良心上老是过不去。” 
  刘明浩笑道:“哎哟哎哟,以前真没看出你还能对哪个女孩儿良心发现呢。”接下来他收了笑,又叹了口气,自嘲了一句:“我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当他妈叛徒特务其实最辛苦了。好吧,那我今天就再毁你一道吧。告诉你,你那个安心呀,现在在三环家具城帮人家卖家具呢!”
 

第 九 章
    二环家具城我知道,就在西三环路的路边上,我印象中离香格里拉饭店不太远。平时开车走三环常能见到它那特大也特怯的招牌,但从没停车进去过。
  家具城门前,沿着三环路的辅道上,停满了各种汽车,有好几拨人在进进出出地搬运着家具。我本以为这里的生意不错,进去之后才发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的家具展厅里,各种各样的家具塞得满满的,而在其间游动的顾客却寥寥无几。在绝大多数家具摊位上,售货员们都坐在待售的沙发上聊天,或趴在卖不出去的大班台上睡觉。我一路往里走,每经过一个摊位,售货员们便停止聊天、抬起头来,或虎视眈眈或睡眼惺论,盯着我不放,直到确信我肯定没兴趣驻足,才又恢复自由懒散的原样。 
  我一个厅一个厅地找,像犁地似的一奎一垄地在家具的呼陌里来回地穿行。找到第二个厅,我终于看见了安心。她在一个卖卧房家具的摊位上,正朝着远处不知在张望什么,也许仅仅是闲得发呆吧。我真服了刘明浩的神通广大,天底下果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我走进安心的摊子,装作看家具。这里卖的是那种木制的、样式早就过时的产品,一张双人床的床头上,还包着粉不粉红不红的人造革,怯得没法儿再怯了。安心发现有顾客到,连忙走过来,跟在我身后实力地推销她这堆“怯活儿”。她口齿麻利,声音柔和,普通话说得比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地道多了,但那些推销的说词,全是在别处早就听腻的俗套。 
  “先生买家具吗?”——这是废话——“我们这都是实木的家具,货真价实,您看看这木纹儿……”——我想她真是不懂,好家具不一定非得是实木的,而且木纹越大越不是好木头——“我们这套卧房家具现在打七折,不过您要是结婚的话,我们可以另外优惠……” 
  这时我转过头,看她。 
  她的话戛然而止,瞪圆了吃惊的眼睛,我们对视了几乎整整半分钟,她才呆呆地开了口,声音一下子变得既刻板又机械:“……您结婚的话,凭结婚证可以打五折。” 
  我严肃地看着她,说:“我不结婚。”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找不出此时该说的话,于是顺着刚才的话问下去:“那您,您是来买家具吗?” 
  我摇摇头:“不。 
  她竭力做出职业化的礼貌,说:“不买也没关系,您可以随便看看。” 
  我说:“我想找你谈谈。” 
  她十分冷淡但又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对不起先生,我现在在上班。我们规定上班时间不能和客人闲聊。我和你们北京人不一样,我能找到这份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这时又有顾客路过,她再次说了对不起,请原谅,便抛下我去招呼其他顾客了,依然是那一套“货真价实”的推销辞令,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活力。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离开她的摊子,向门口走去。 
  我坐在路边的汽车里,等她。 
  两个小时后,太阳西斜,三环家具城关门下班。安心伙在一批卖家具的售货员当中最后走出大门,大家四散而去,安心独自往南走,我发动车,跟了上去。 
  那天晚上我用车把安心拉到了嘉陵阁餐厅,我期望嘉陵阁能带给我们一些共同的记忆和感性的话头。尽管回忆过去显然不可能成为这个晚上的主题。 
  和两个月以前相比,安心明显地消瘦了,脸色苍白,这让人心疼不已。消瘦和苍白都是一种历经磨难的标志,而磨难会使人显得更加高尚和更加美丽,甚至,更加性感。我看着那张依然纯净的脸,真想说我爱你!但我没说。我只是详细地问了这两个月以来她的经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是怎样度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 
  安心表现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心平气和,她没有一句抱怨和诅咒,甚至没兴趣再谈起这件“糟事”。她的宽容和平静让我感动,同时也让我更加羞愧自责。 
  “我前一个月没找着工作,有点着急,后来到一个小餐馆打了两天工,再后来就到三环家具城去了。是常来我们那餐馆吃饭的一个老客人介绍我去的,他就是家具厂搞销售的。” 
  我看她挺满足的样子,也就笑,替她高兴。我问:“他们这样诬陷你,开除你,你真的不生气?” 
  安心一笑:“以前有一个相面的说过我,说我年轻的时候多灾多难。我一想,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气也没用。” 
  我说:“你不应该认命,受了委屈还是要据理力争,实在不行可以去告他们。他们靠编造事实就能把你炒了,你怎么就不能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安心淡淡地说:“我只是个临时工,他们要辞退你,说什么不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告也没用,随他们说去吧,反正又不往档案里写。” 
  我被她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感染,也就笑着问:“哟,你也有档案呀?” 
  不料这句话却把她问得愣了一下,她淡淡地笑笑,然后扭头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就是得找那种不需要档案的地儿。” 
  她说的这句话,以及说这句话时的那个表情,都怪怪的,像真有什么“历史问题”似的。我心里的疑问,不便直露,只能用玩笑的口吻刺探:“哟,你以前犯过什么错误吧,你档案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记录啊?” 
  安心的目光收回来,重又落到我的脸上,她说:“我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什么错误,我怎么不记得了。” 
  安心再次移开目光,她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和毛杰有了那种关系。” 
  每次提到毛杰,她总是脸色枯死,这使我真切地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她灵魂中最深的伤痛。我把我脑子里突然闪过的猜想,脱口而出:“因为你和毛杰的事,所以那个张铁军离开你了,对吗?” 
  安心转头看我,眼里分明有了些闪亮的东西,可她却咧了咧嘴,生硬地笑了一下。我看出她想沉默,同时又听见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确认了我的推断。 
  “对” 
  我们都不再说话,我完全能体会到安心的悲伤和孤独。我还可以进而推断:她应该是依然留恋着那位张铁军的,不然怎么会至今不能解脱! 
  我们沉默良久,我一向不大善于安慰人的,所以我不知怎么搞的竟不合时宜地问了这么一句:“后来你又交过男朋友吗?” 
  安心很明确地回答:“不算你的话,没有。”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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