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作者:意迟迟(起点首页封推vip2015-01-13正文完结)-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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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茂掌心湿透,也不知是被袖口处沾着的茶水所浸还是沁出了汗来。
他苦笑:“林家不过尔尔,三哥想让芷姐儿入宫,索性退了林家的亲事又如何?”
谢三爷闻言皱眉,恨铁不成钢地道:“糊涂,林家今日虽破,但来日方长,你怎知就没有起来的那一日?结仇一事,能不做便不做。”
“难道换了人嫁过去,便不叫结仇?”谢元茂震惊,“三哥这打的是哪门子算盘!”
谢三爷“哈”地笑了声,“你几年不在官场走动,竟连这个也闹不明白了?不在明面上闹开,林家就只能吃他的哑巴亏!即便将来林家起来了,林远致那小子是个人物,也始终无用。谢家到底还是嫁了个女儿去林家,两家仍旧是姻亲,该忍的,只能继续忍着。”
他这样的人,又岂能不步步都思量妥当?
谢三爷看向自家六弟的眼神,极为耐人寻味。
他分明,是算定了谢元茂无力辩驳。
谢元茂亦仿佛陡然间清醒,愤而拂袖起身,“三哥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事我不答应!”
好好的一个闺女,凭什么拿去于人做嫁衣,嫁去林家对三房众人而言,分明没有一丝好处!
然而话已至此,谢三爷却忽然冷笑起来:“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荣是三哥的,辱是我的,哪来的共?”谢元茂咬牙切齿地道。
谢三爷嗤笑,“你姓谢,这就是共。”
谢元茂重重摇头:“三哥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休说我不答应,家中众人想必也不会答应!”
“这件事,老爷子跟老太太都已经应下了。”谢三爷搬出了谢家的两位长辈来,腰杆便更直了些。
谢元茂愕然:“不可能!”
谢三爷失笑:“为何不可能?若无把握。我岂能直接来寻你说话?再者,如果不是知道芷姐儿只要进了宫,将来必不会差,我又怎么能断送了她同林家的亲事。非要送她入宫不可?老六啊……”他长叹了一声,“皇上有意提拔谢家,若成,谢家来日便能易地而居,从北城迁往南城,不过时日问题。”
皇城就在南城,南城历来是王公侯爵所居之地,北城不过是寻常官宦所居。
因而其言下之意,便是谢家极有可能,会从根基上动一动了。
这么一来。阖府上下,又有谁还会舍得反对谢三爷的提议。
谢元茂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从北迁南,若这般容易,京都地界早乱了套了。”他压低了声音,“皇上又没糊涂!”
谢三爷敛目:“这话是皇上亲口应承下的。你信不信都一样,终归事情已成定局。”
等到谢芷若先入了宫,事情落实后,便要求林家换了婚书上的人,林家只能照办,否则还能闹到皇上跟前去不成?
谢三爷重重搁了茶盅,起身要走。
刚迈开两步。他猛地被谢元茂给拽住了。
谢三爷回头低斥:“老六你这是做什么?”
谢元茂铁青着脸:“宋家不会答应的。”
“宋家?”谢三爷怔了怔,旋即黑了脸,“阿蛮姓的是宋还是谢?”
谢元茂极怕宋延昭,虽知隔得远,但只要想起便仍是心有余悸,因而愁眉不展恨声道:“这事不妥!”
谢三爷无心同他继续说下去。一把抽出手来:“母亲那亲近得了些进贡的大红袍,品相味道皆是上佳,念着你喜欢,叮嘱我同你说一声,回去后去梅花坞走一趟。”
老太太已数年不理这种事。但这回,也忍不住还是亲自出马了。
谢元茂有种回到了当年他初初带着宋氏母子几人回到京都时的感觉,心下冰冷一片,犯起恶心来。
兄长这是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
***
回到了府里,果真已有人长房的人在候着,他没能回三房知会宋氏一声,便被带了过去。
长房老太太半头华发,坐在炕上念经,见他来也没停下,等到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诵经声时,才将手中佛珠往炕桌上一放,睁眼看向儿子,道:“老三都将事情说了吧?”
谢元茂擦着满头的大汗:“说了,这事不合适。”
“我也知道不合适。”长房老太太咳了两声,“但是老六你忘了,翊哥儿才是三房的根本,阿蛮说到底只是个姑娘。你几位姐妹的亲事,当年哪一个不是为了谢家打算的?到了阿蛮这一辈,也是一样的。”
谢元茂一愣,突然语塞。
长房老太太继续道:“哪怕敏姐儿好好的,年岁也太小了些,何况是个庶出的,不妥。林家虽不成器,到底是要嫁过去做侯夫人的,一个嫡字少不得。阿蛮眼瞧着没两年也就及笄了,亲事左右不过如此,能做个正经侯夫人,也不算太差。”
近些年,京里也是风云突变,谢三爷的嫡长女嫁进了李家,李家出了两任皇后,本是风光无限的才是。
谁知转眼间,李家就快不行了。
正文、第253章 不要脸
这门亲事,也就成了白费心机一场空。
如今谢芷若得了机会,谁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它错失。即便,肃方帝此举满是怪异,亦不大该是他原有的做派,但谢三爷舍不得不去抓住这根线。
长房老太太亦是如此。
自从谢二爷因为些不光彩的破事丢了命后,谢家在那段光景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有个谢三爷于危急之中撑起了家业。如今谢三爷的话,比往日谢二爷在世时说的,还要多些分量。
老太太便赶在谢元茂开口前又道:“林家那位侯爷年纪也不过只比阿蛮大上几岁,尚不及弱冠之龄,将来的造化还多着呢。再者,老三欠了人情,将来还能不提携林家?芷姐儿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还能不提携自家的堂妹?”
谢元茂有些听不下去了,蹙眉道:“您觉得,依芷姐儿的性子,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这话问的在点上,长房老太太听了也委实愣了一愣。
谢芷若身段好,样貌也算出挑尚可,能叫肃方帝瞧上,必定也有能独独叫肃方帝喜欢的地方。但她的性子,自小便不大好,如今长大了,也没见有多少长进。哪怕她幼时在老太太膝下长大,老太太也无法昧着良心夸赞。
较真起来,长房老太太敢明明白白地说,谢芷若比起谢姝宁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若非得寻个姑娘送进宫,老太太首选八姑娘谢姝宁。
但一则谢姝宁年纪小,二则肃方帝指了谢芷若。
长房老太太神色凝重,环顾四周,徐徐道:“老三怎么想我不管,但芷姐儿入宫,我这老婆子只求她不出差池,牵累了谢家便可。”
就算知道这样说,几等于打了自己方才那句待谢芷若在宫中站稳脚跟后。必会来提携谢姝宁的脸,她也只能明白地说了。
老太太也是苦恼的。
可谢三爷家的长女成了弃子,来日李家真的倒下,谢三爷这个亲家难免受些牵连。到时真真是无妄之灾。
眼下出人意料多了条路子,谢三爷怎会不去抓。
老太太因而知道,谢芷若是肯定要进宫去的。
谢元茂头疼起来:“既如此,又何苦来哉?皇上的心思,兴许过个几日,便变了。”
什么样的美人肃方帝未曾见过,焉会对个才长开的小姑娘念念不忘?
然而他没料到,话音落后,老太太竟然直截了当地道:“皇上私下亲自召见了你三哥,特地说了这件事。你当他只是一时兴起?”
肃方帝有些不对劲,这是老三回来后清清楚楚告诉过她的话。但怎么个不对劲,老三也说不明白。他们只知道,这次机会是真的,也是难得又少见的。甚至于若能摸清了肃方帝的症结所在,更大的野心,也不会成为任何问题。
谢三爷的心,远比当初的谢二爷,大得多了。
谢元茂不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可是阿蛮那孩子,本可以有更好的前程……”既退了燕家的亲事。就该寻个比燕霖身份地位更好的人家才是。谢元茂的心,也不小。
长房老太太听出了里头的意思,重新拣了佛珠套在手上捻动起来,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心疼阿蛮那丫头,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前程自是无量。所以,这件事,我也是仔细反复思量过的。距离阿蛮及笄,还有几年,这几年里宫里头的情况。老三在朝堂上的情况,还有咱们家的根基,不可能一点不动,到那时,若林家继续走它的下坡路,我们索性弃了他们又如何?”
顿了顿,老太太暂停了手下动作,颊边笑意加深,“你也不必担心阿蛮接连退了两门亲事,将来难定人家,真到了那个时候,谢家还能缺了她的好亲事?若林家有了好前景,那退不退,咱们再两说,你觉得怎样?”
种种情况,都被老太太给分析了一番。
谢元茂听得有些发蒙,又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事情真成了,那些该给他的好处,一样也跑不了。可若是毁了,就真的亏大了。
况且,就这么答应,他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口被老三压制得死死的,委屈的气。
他眉眼一垮,嘴里便塞满了话,可尚未说出口,就被老太太的一句话给戳破了口子,泄光了。
老太太说,“你如今的位置,我让老三给你好好动一动,自家嫡亲的兄弟,原就是他没办好事。”
谢元茂听了,心里想说的就尽数憋了回去,成了丝期盼。
谢三为官,却是商人的心。正所谓无商不奸,没有好处的事,他万不可能花费十二分的心思,因而先前谢元茂的差事,他想了法子,却没认真地想过法子。
过继给了三房后,谢三爷心里有没有拿他当亲兄弟,还得另说。
谢元茂也就没有脸面继续求他。
所以即便差事不满意,他也忍了。
谁料老太太这会一言九鼎地开了口,必然就会真,他忍不住就动摇了。
长房老太太立即添柴:“林家那位,你私下里仔细去瞧瞧,也是个好的,并不十分委屈阿蛮。”
谢元茂就没明说自己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先说要去看看林远致,没继续留一会便起身离开了梅花坞。
片刻后,诵经声里,谢三爷自外进来,问老太太:“母亲,老六怎么说的?”
“老六的性子,你还不知?”长房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也罢,现如今正是要紧时候,哪里顾得上他们。倒是芷姐儿那,宫里头那位皇贵妃娘娘,可不是好对付的,李家的皇后,都被斗下台了。”
谢三爷也正烦着这个,只说:“再看看,宫里的事,还得等芷姐儿入宫后,方才能仔细筹备。”
老太太见状,喉间那句芷姐儿怕是不牢靠的话,就此吐不出来了。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有数。
真定下了,老三一定会仔细使人调。教闺女,也叫那丫头爱争上游的心且收一收,免得失了分寸,锋芒太露反招了祸害。
谢三爷却并没有太将女儿的心高好胜放在心上。
以他之见,肃方帝近日似对女色着迷,真真只是些肤浅的颜色身段罢了。有那工夫,不如叫女儿多多保养些脸面,好好穿穿衣裳扮扮美。
因而离开梅花坞后,他就亲自同自家夫人蒋氏略提了提这事,叮嘱了切要谨慎,不可走漏风声。
蒋氏很是吃惊,一边担心着女儿将来的处境,一边又觉得这事是绝佳的好机会。
皇帝年纪虽大,却并不是老头子,宫里最大的皇子还不足十岁,一切都好着呢!
前些日子二皇子推了大皇子入水差点将人淹死的事,她也有耳闻,彼时只当笑话听,这会却觉得里头可是门道多多,全是机会。
她匆匆去见了次女,花了大笔银钱打发人重新购置了胭脂水粉新鲜料子,要好好妆扮自家女儿。
谢芷若糊涂了,追着她问这是做什么?
早些年她为了让蒋氏买一幅同谢姝宁的帐子一般无二的,便能叫心疼银钱的蒋氏斥了一顿,如今这些个胭脂水粉,便是谢姝宁,也没尽数买得,却堆了她一桌。
谢芷若翻检着里头香气四溢细腻如雪的粉,满面喜色。
蒋氏瞧着,果真觉得女儿人比花娇,不由扬眉:“过些日子不是该入宫了吗?哪能在这些用度上心疼银子。”
“入宫不过是走个过场,您倒是难得大方了一回。”谢芷若不明所以,搂了蒋氏的胳膊撒娇打趣。
蒋氏笑了笑,屏退了众人,同她小心翼翼说了实话。
谢芷若大惊,失手摔了一盒香粉:“娘亲,皇上比我老二十几岁呢!”
“皇上正当壮年,哪来的老!”蒋氏瞪她一眼,“等你入了宫,三房那边指不定得眼红成何等模样。往后你归家省亲,全家人可都是要给人下跪磕头的!”
说着话,那些还未发生的画面竟似真的就摆在了她们眼前。
谢芷若面上的惊讶不忿就渐渐消去了。